我們是失敗的父親與孩子

我們是失敗的父親與孩子

爸爸：

你好。不知道此刻你有沒有回到家里，給自己做一頓簡單的晚飯。

我在外地上大學，今年媽媽也來到我所在的城市謀生，一星期也難見到一面，明明是一家人，卻被生活所迫分散在各地。留在家中的你，必定每天要給媽媽打個電話，明明沒什么說的，只是想聽聽媽媽的聲音。兩個女兒卻不怎么關注你，常常幾個月才打一個電話，兩分鐘又匆匆掛斷。好像這么多年來，我們一直是這樣不尷不尬地度過的，從以前的劍拔弩張，到現在偶爾問候，我們是失敗的父親與失敗的孩子。

小時候，我覺得你形象很高大，會給我做玩具，逗我玩，那時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媽媽總和你吵架。后來，我上學了，家長會你明明答應要來，卻屢次爽約。我開始慢慢理解媽媽的心情。家里的經濟情況時時陷入危機，而你總和酒肉朋友混在一起，規劃著如何掙大錢，又埋怨自己的時運多么不濟。看著你每天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還要裝大爺，對媽媽頤指氣使，我覺得你很悲哀。

我讀初二時，你不顧媽媽的勸阻，和幾個朋友出去闖蕩，結果顯而易見，你灰頭土臉地回來。幾年的時間讓我和你之間的鴻溝越來越深，我不怎么和你講話，常常默默地坐在一起吃飯。我成績一直不錯，所以你把人生最后的賭注押在我身上。我覺得荒謬，明明不曾管過我，為什么這么理所當然地把重擔往我身上丟？我討厭看到突然獻殷勤的你，于是周末也不怎么回家，謀劃著如何逃離這個家。

高三的一天中午，班主任突然讓我去校門口，說家長來了。封閉式管理的學校有很多家長擔心孩子的飯菜不夠營養，所以隔著校門送飯的家長很多，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中午太陽很毒，我走向校門，四處張望，忽然聽見你大叫我的名字，臉上一陣潮紅，不耐煩地向你走過去，你朝我揚起飯盒，咧開嘴笑著，連帶著眼角的魚尾紋都翹起小尾巴，我突然覺得很不自然，你小心翼翼遞過飯盒，我硬生生地接住，說你回去吧，你笑著說等我吃完后直接帶回家洗。這一刻，我想哭，但極力忍住了。

現在的我發現了很多生活的無奈之后，對你反而漸漸釋然了。聽說你在外闖蕩時，因為沒錢一個人在旅館號啕大哭了一整夜，也看過現在的你加班到凌晨一兩點只為額外的加班費。我明白成長的概念不僅僅是對小孩子，對大人也一樣。

爸爸，請原諒我不是一個好女兒，原諒在我們共同“成長”的歲月里我對你的不尊重和逃避。現在，我們還有時間去填平這道鴻溝，一切從這封信開始。

你的女兒

2014年10月26日

（摘自《看天下》2014年3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