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用歷史思維提升宣傳報道境界

□喻春龍

運用歷史思維提升宣傳報道境界

□喻春龍

2015年5月，隨著我國紀念抗戰勝利70周年系列活動全面啟動，各大媒體有聲有色地打響了新的宣傳報道戰役。同時，有人也在散布中共抗戰八年僅擊斃851名日寇、《論持久戰》由蔣介石原創、“狼牙山五壯士”欺壓村民等謠言混淆視聽，企圖抹殺中國共產黨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中流砥柱的歷史事實。①為應對歷史虛無主義借力新媒體甚囂塵上，消解我們宣傳報道效果，新聞媒體需要自覺運用歷史思維，使宣傳報道由“傳播信息”“傳遞感動”向“傳承歷史”的境界提升，最終打贏一場完勝的新聞宣傳戰役。歷史思維的核心在于：尊重歷史，傳承歷史。

尊重歷史是前提

運用歷史思維，首先要尊重歷史，“讓歷史說話，用史實發言”。前一階段，我們的宣傳報道因為突出了這一指導思想，呈現兩大新亮點：

一是視野開闊，境界頓開。與往年不同，我國今年將紀念抗戰勝利納入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活動大框架中，把中國人民抗日戰爭作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有組織有策劃地推進，贏得了國際社會廣泛響應，國內新聞媒體也由此迅速打開宣傳報道新視野。

70年前，中國人民經過艱苦卓絕的浴血奮戰，打敗了窮兇極惡的日本軍國主義侵略者，贏得近代以來中國抗擊外敵入侵的第一次完全勝利。習近平同志今年7月30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五次集體學習時強調指出：“這一偉大勝利，也是中國人民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維護世界和平作出的重大貢獻。”為紀念這一偉大勝利，中央新聞媒體堅持“有主題、成系列”常規新聞宣傳思路，在開設專欄（專題網頁）系列回顧抗戰史和加大動態新聞報道力度的同時，創造性地借用第三方視角，審視被毛澤東《論持久戰》稱為“戰爭史上的奇觀，中華民族的壯舉，驚天動地的偉業”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

《人民日報》要聞版開設“外國人眼里的中國抗戰”專欄并利用“國際論壇”等欄目，刊發美國著名歷史學家入江昭《牢記二戰歷史形成共同記憶》、英國皇家歷史學會會員理查德·奧弗里《中國戰場至關重要》、巴基斯坦參議院國防委員會主席穆沙希德·侯賽因《中國抗戰堪稱一部史詩》和韓國仁川大學金志煥教授《捍衛地區安全與和平》等文章，與中央電視臺和全國電視上星綜合頻道陸續首播紀錄片《東方主戰場》一道，著力引導人們從世界視角、中國立場重新審視那場戰爭，從而強有力昭告世界：中國作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陣營忠實盟友和為此作出彪炳史冊貢獻的中國人民不容遺忘！這無疑也增強了國人的民族自豪感與歷史責任感。

二是求證日方，不誣信史。窮兇極惡的日本軍國主義侵略者侵華罪行罄竹難書，昭然若揭，但我們以前更多時候是自己在講述這段歷史，日本當局及其國內右翼勢力至今仍在否認它，需要我們不斷用更具說服力的宣傳報道予以反擊。

今年8月起，根據國家檔案局提供的史料，新華社受權發布《日本侵華戰犯筆供選》《“慰安婦”——日軍性奴隸檔案選》等系列文章，以日本戰犯筆供、侵華時期形成的日方檔案及日占區偽政權檔案，率先用無可爭辯的歷史事實，證明日本右翼勢力與日本當局中一些言論的荒謬與無恥。《人民日報》、人民電視則通過日本人士回憶與懺悔的報道，以當事人現身說法夯實信史，如在“共同的抗戰”專欄《“生是日本人，死為中國魂”——回憶我的父親“日本八路”小林清》《“投身中國抗戰，是我人生的新起點”——訪日籍八路軍老戰士橫川剛嗣》《感謝八路軍使我獲得新生——訪日籍八路軍老戰士前田光繁》，以及要聞版《一名侵華日軍后人多次通過本報尋找受害人（引題）“想去中國替父親謝罪”（正題）》《“養母對我的恩情永生難忘”——日本侵華戰爭遺孤二田口講述中國母親的故事》《“我們全家與中國血脈相連”——日本侵華戰爭遺孤鈴木靜子講述與中國親人的故事》等，皆為駐外記者發自日本的有圖有真相報道，有的還嵌入了視頻。它們與《日本侵華戰爭遺孤謝恩書畫展在東京舉行》《日本應以實際行動取信于國際社會》《意大利教科書明確指出日本侵華罪行》等動態消息互相支撐，讓人看到了輿論引導的積極效果。

譬如，日本最大視頻網站近期開播《南京！南京！》《1937年南京記憶》等侵華戰爭題材系列影片，希望更多的日本人了解那段真實的歷史并以史為鑒，防止悲劇重演。②包括日本在內的國際社會有識之士和越來越多國家政府也強烈要求日本以實際行動取信于國際社會。所有這些，都印證著習近平同志此前一個正確判斷：“事實就是事實，公理就是公理。在事實和公理面前，一切信口雌黃、指鹿為馬的言行都是徒勞的。”“一切顛倒黑白的做法，最后都只能是自欺欺人。”③

地方新聞媒體也圍繞“銘記歷史、緬懷先烈、珍愛和平、開創未來”主題紛紛跟進，推出了一大批抗戰特別報道（節目）和抗戰題材影視作品，既讓歷史說話又突出本土特色。如《江西日報》著力挖掘江西抗戰新史料，以鮮活故事和全媒體方式呈現給讀者；江西衛視《江西新聞聯播》今年9月3日以前被分為持續報道期（動態消息、史實報道和人物專訪）、密集報道期（“抗戰記憶贛鄱錚骨”專欄紀實報道）和熱點報道期（全方位報道抗戰勝利紀念活動）；江西吉安市廣播電視臺明確要求“記者以記錄拍攝方式為主，不擺拍不折騰，多講故事講好故事”。④

可見，盡管各級新聞媒體掌握新聞資源和面對受眾（用戶）群體不同，但在提供信息內容（產品）時的一個基本遵循是：尊重歷史，“讓歷史說話，用事實發言”。

傳承歷史是要義

回顧國內媒體大量紀念抗戰宣傳報道，筆者從低到高將其劃分為三重境界：傳播信息、傳遞感動和傳承歷史。其中，以文藝演出、學術研討、座談會等為內容的動態消息，與抗戰老兵、戰禍親歷者等講述艱苦抗戰與日寇暴行的史實報道，分別屬于以傳播信息和傳遞感動為特征的第一、二重境界，成為9月3日前宣傳報道的重頭戲。事實上，前兩個淺層次境界的宣傳報道可能在說服自己時比較奏效，卻又因歷史與現實的距離而易受歷史虛無主義沖擊。所以，傳承歷史，作為紀念抗戰勝利宣傳報道最高境界和媒體重要責任之一，理應成為今后一個階段我們宣傳報道工作的著力點。用我國北宋哲學家張載的話說，這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如何傳承歷史？

首先，注重把紀念抗戰勝利70周年宣傳報道與抗戰史研究成果相貫通。最高境界的宣傳報道，需要充分吸收中國抗戰史最新研究成果，以此批駁和澄清歪曲歷史的錯誤言論，推動公眾形成正確的歷史認識，自覺站在歷史與時代高度汲取歷史智慧開創未來。在這方面，中央新聞媒體以其站位高、平臺大等優勢，已經領跑于地方新聞媒體。

如新華社上海分社記者根據上海交通大學世界反法西斯研究中心對一批深藏在美國70年、有關中國抗日戰爭的4萬多件最新解密檔案的研究成果形成的新聞報道，就用70年多前美國機密檔案向世界宣告：中國共產黨是中國抗戰的中流砥柱！⑤這條報道被網民加上“打敗日寇，中共有啥制勝秘笈？美國人親眼目睹、保守了70多年的秘密”的評論文字在朋友圈轉發，反響熱烈。《人民日報》“抗日根據地杰出共產黨人”“黨史一葉·抗戰”等新欄目上系列文章，與其理論版、副刊版發表的最新研究成果，緊扣中國抗日戰爭開辟世界反法西斯戰爭東方主戰場、中國共產黨是中國抗戰中流砥柱和中國人民為此付出的巨大犧牲作出的重大貢獻等史實，糾謬正誤，傳播信史。

在“人人都有麥克風”的眾聲喧嘩時代，碎片化、淺閱讀是受眾接受海量信息的一大習慣，也成為謠言滋生和傳播的溫床。但作為負責任的新聞媒體，將紀念抗戰勝利報道的宣傳報道活動與學界研究成果相結合，不僅能為受眾（用戶）提供高質量的信息內容（產品），以歷史真相遏制謠言傳播，還有助于繼續開闊視野，生成更多有價值的宣傳報道選題。

譬如，70年前我國新聞記者的抗戰活動，長期以來一直成為國內媒體宣傳報道的薄弱環節之一，迄今仍無改觀。為什么？忽視學界研究成果、無米下鍋是主因。近些年來，學界圍繞這一課題新出了較多研究成果，如周立華《“孤島”時期的〈文匯報〉研究》、李秋生《上海孤島報業奮斗史》、姜寧《〈新華日報〉與抗日統一戰線》、唐正芒《論〈新華日報〉的抗日宣傳》、李桂生《〈大公報〉與抗日戰爭的輿論準備》，包括《人民日報》編輯出版的《記者筆下的抗日戰爭》等，為今天填補這一遺憾創造了條件。新媒體時代，各行各業都在尋找代言人，新聞媒體豈能置身事外？宣傳報道昔日新聞人的堅守與風骨，也是新聞媒體為自己代言，將有助于提升自身的公信力和宣傳報道的影響力。

其次，注重在立意高度、報道深度上下足工夫，重點強調歷史傳承，引導世人以史為鑒，在理性思考中開創未來。今天，我們隆重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絕不是簡單回顧抗戰歷史或為了紀念而紀念，而要在傳承歷史中開創未來。因此，新聞媒體若能堅持以科學理論與正確史觀傳承歷史警示世人，就說明宣傳報道提升了境界。

以過去幾年間異軍突起的人民電視為例，其“民族記憶：你不知道的抗戰故事”“抗戰記憶：70年70人”等專欄報道，多以口述歷史和講故事的形式展開，致力于增進人們對抗戰史的感性認識和傳遞歷史的感動，還注意剪輯具有警示作用的同期聲。如植入2015年8月11日《人民日報》9版文字報道《電影〈地道戰〉原型村——河北正定高平村（引題）莊稼漢打退日軍5次圍剿（正題）》（記者魏薇楊柳）的人民電視節目《地道里的抗戰往事》（記者魏薇編導/攝像王天樂），后期編輯時就保留了原抗日村長、現年91歲的周保全老人一句同期聲：“任何國家不要侵略中國，中國也不是好斗的。”（從話中語氣可知，“斗”是欺負之意），畫外音接著解讀道：“歷史絕不能忘記，一定要團結跟著黨走。抗戰勝利70周年了，中國越來越強大，絕對不能再受到侵略，咱們中國人民不是好斗的——這是周保全在采訪結束時一直重復的一句話。”

王國維說：“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⑥人民電視此報道正是體現了這樣一種境界。像如此境界層次紀念抗戰勝利的宣傳報道，之前并不常見甚至各大媒體上比較罕見，這與缺乏科學理論與正確史觀指導不無關系。當代歷史學者李治亭先生說：“一切沒有理論支撐的觀點、說法，是無法立足的。”⑦這話同樣適用于今天宣傳報道紀念抗戰勝利70周年活動。在后一階段宣傳報道中，新聞媒體有必要用心補上這一課。

著名作家、《人民日報》記者李輝在紀念巴金誕辰110周年時指出：“歷史，永遠是一種延續。傳承，該是最好的紀念。”⑧當然，我們講傳承歷史，首先要明白歷史是什么。借用哲人的思考，歷史可概括為三句話：“一切歷史都是思想史”，話出英國歷史學家柯林伍德名著《歷史的觀念》；“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這是意大利學者克羅齊1917年提出的一個著名命題；“歷史是教育與災難的競賽”，此乃英國作家威爾斯的名言。以上三句話表明，立足現實是傳承歷史的應有之義，體現的正是一種歷史思維。今天，新聞媒體宣傳報道踐行傳承歷史之責，其重要意義正在于此。

作者單位：江西財經大學

注釋：①根據金沖及主編《毛澤東傳（1893-1949）》二十《指導敵后抗戰和〈論持久戰〉》，1938年毛澤東《論持久戰》剛發表，深得蔣介石、白崇禧等贊賞，白崇禧在蔣介石支持下把此書精神歸納為兩句話：“積小勝為大勝，以空間換時間。”此后，宋慶齡又請國際友人愛潑斯坦等將其譯成英文向海外發行，毛澤東為英譯本作序時強調指出：“中國的抗戰是世界性的抗戰。孤立戰爭的觀點，歷史已指明其不正確了”“希望此書能在英語各國間喚起若干同情，為了中國的利益，也為了世界的利益”。今天，國內外史學界已形成共識的一大觀點——中國抗日戰爭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率先獨立開辟了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東方主戰場，最早就是中共領導人毛澤東作出的科學判斷。見第494頁至495頁，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另有研究表明，全國八年抗戰，中共抗日武裝對日作戰12.5萬余次，殲滅日偽軍171.4萬余人，其中日軍52.7萬余人，事詳《人民日報》記者專訪《偉大勝利歷史貢獻——訪曲愛國等三位中國抗戰史專家》，2015年8月18日《人民日報》9版。

②記者劉軍國：《日本最大視頻網站播放日本侵略戰爭題材系列影片（引題）“讓更多日本人了解真實情況”（正題）》，《人民日報》，2015年8月21日21版。

③習近平2014年9月3日在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翻法西斯戰爭69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

④相關材料分別由江西廣播電視臺首席記者謝永芳、江西日報政教部記者張武明、江西吉安廣播電視臺副總編輯彭小安提供，在此謹表謝忱。

⑤《中共是中國抗戰的中流砥柱》，新華社上海8月6日電，記者張建松。

⑥王國維著：《人間詞話（手稿本全編）》（吳洋注釋），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58頁。

⑦李治亭：《清（后金）與明戰爭再認識》。此文被收入白文煜主編《清前歷史與盛京文化》，沈陽，遼寧民族出版社2015年版，第58頁。

⑧李輝：《最好的紀念是傳承》，2014年11月26日《人民日報》2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