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夢里花落知多少》

孫彩云

兩種《夢里花落知多少》

孫彩云

內容提要：當代文學界，三毛和郭敬明兩位相隔40歲的作家寫了同名小說《夢里花落知多少》。本文將通過分析這兩位作家的成長環境，以及這兩部作品的思想內容、愛情觀和語言特色，來比較這兩部《夢里花落知多少》的異同。

《夢里花落知多少》 三毛 愛情

一、引 言

記得當時年紀小

你愛談天我愛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樹下

風在樹梢鳥在叫

不知怎么睡著了

夢里花落知多少

（郭敬明，236；三毛，167）

在夢與季節的深處，聽花與黑夜唱盡夢魘，唱盡繁華，唱盡記憶的來路，一如最真性情的、最勇敢瀟灑的三毛，一如青春里一半明媚、一半憂傷的郭敬明。當代文學中，這兩位不同的作家，以相同的書名，演繹了不同的，永遠的故事。

二、成長環境的比較

三毛，本名陳懋平，1943年生于重慶，三歲時，更名為陳平。后自取名“三毛”，英文名為“Echo”。三毛從小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父親陳嗣慶是律師，儒雅謙和；母親廖進蘭知書達理，這使三毛受到了良好的家庭教育。幼年時，三毛就表現出對文學的愛好，大量閱讀，“她把母親給的所有零用錢，都花在租書上，連同她嫩綠的光陰，也付諸給了文字。”（白落梅 36）并且，三毛先后跟隨顧福生、邵幼軒兩位畫家習畫。之后她寫出了一系列風靡無數讀者的作品，“三毛熱”曾橫掃整個華文世界。郭敬明，1983年生于四川，父親郭偉健在國企工作，母親鄒慧蘭是銀行職員。兒時的郭敬明就喜歡讀書，很有靈氣，他的父母也讓他在自由和興趣中長大，盡情發揮自己。中學時他就連續兩次獲得“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之后他成為中國知名作家、暢銷小說家和上海最世文化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以及《最漫畫》的主編。財訊傳媒總裁戴小京說：“郭敬明是個80后才子，聰明，有悟性，生活在思想開放的年代，應該也沒有挨過餓。”從家庭來看，三毛和郭敬明都出生在小資家庭，從小生活無憂。他們都與字畫結緣，但時隔40年，他們有不同的生活經歷，有不同的見聞見解。

三、思想內容的比較

1981年8月，即三毛的丈夫——荷西在一次潛水事故中喪生的兩年后，她出版了《夢里花落知多少》。三毛與荷西的愛情像一場夢，童話一樣的夢，在夢中誕生，又在夢中逝去。《夢里花落知多少》寫的是三毛生命中最濃黑的悲戚，破裂了童話，也破了她的生活。三毛一直不敢直面這段吸走她情感的回憶。盲目的悲哀，茫然得抬不起頭來，閉著眼睛只是走，走，走。從瑞典到馬德里再到加納利群島——她和荷西的家，從加納利群島又到……她已經忽視了自己的思考，在她獨特的悲哀中帶著點輕盈的調子，愈發顯得那顆心如此的不堪一擊，久久不能風干。

荷西走了，在那一個個漫長的夜晚，許多次午夜夢回的時候，三毛躲在黑暗里，思念荷西幾近瘋狂，這些恰恰是最坦誠的。失去一生的至愛，對三毛是無比重大的打擊。他們倆走過了那么多風風雨雨，認識荷西、小表弟（指荷西）來了、讓荷西等六年、男孩長大了、男孩求婚、結婚……從相識到相知，從相戀結婚到永別，荷西的善良、執著、忠貞、寬厚……這一切還歷歷在目，而她的荷西不在了。荷西的離開帶走了她一半的生活，一半的希望。在生活的面前三毛也曾想過與荷西一同離去，可是最后她還是選擇了“生”，她生下去的理由則是為了父母、親人，為了朋友，她不想讓身邊的人再有失去之痛，所以她選擇做一只不死鳥。無數個夜晚中夢到與荷西在一起，猶是她的思考變亂。

我喜歡她的個性，欣賞她的愛情，佩服她的勇氣。她一生，自殺多次，她說：“如果選擇了自己結束生命這條路，在我，那將是一個更幸福的歸宿。”（三毛 85）她最后一次自殺終于成功了，她撲進了死神的懷抱，荷西的早死已帶走了她生的勇氣，她在撒哈拉那幸福的六年預支完了她的幸福。

而80后作家郭敬明，歷經現代大都市的繁華。2003年9月，推出了他的第二部長篇小說——《夢里花落知多少》，上市即成搶手貨，發行量突破90萬冊。他的《夢里花落知多少》是以北京、上海這兩個獨具特色的城市為背景，講述了一個關于青春的故事，有友情、愛情和夢想，這也是一個關于成長的故事，有痛苦、傷痕和磨難。網上有人這樣評論：“在《夢里花落知多少》里，他會逗你發笑，但還不忘恰到好處地玩點兒‘深沉’，讓你的心里彌漫起憂傷。笑中帶淚，淚中帶笑。”這一點著實與三毛不同。除此之外不同的是，在郭敬明的作品中，人物較多，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匆匆地起飛，匆匆地下降。那些青蔥歲月里的風，總愛輕輕地從我們臉上拂過，然后又狠心地在我們臉上刻下憂傷，刻下歲月無法抹殺的痕跡。

書中女主人公林嵐家境富裕，是一個業余作家，主業是廣告設計師。她任性、悲情，一生中的眼淚幾乎在這個青春飛揚的歲月里流盡。顧小北多情怯懦、有責任感，曾和林嵐交往六年，一如三毛與荷西的那六年。他自始至終從骨子里愛著林嵐，但卻被姚姍姍的謊言綁住了整個青春，只能遠遠望著林嵐卻無勇氣走近她。陸敘是林嵐的上司，是聞婧的前男友。他深愛林嵐，在一次酒駕車禍中，頭部受傷，躺在醫院時，在林嵐開玩笑地一推之后去世。聞婧是林嵐最好的姐妹。她潑辣獨立，性格開朗，可以對事情義憤填膺，也可以做到漠不關心。微微是林嵐的好友，才華橫溢，早年退學進入社會打拼。她沉著冷靜，處世不驚，永遠給人一種信服的感覺。她是廣告界的女強人。火柴是林嵐的死黨，重友誼。早年因家暴離家出走，現在從事不正當職業，后被抓進監獄。姚姍姍相貌美麗，但是斤斤計較。她灌醉顧小北后與其同床，誘騙他做自己的男朋友。李茉莉殘酷狠毒，表面風光無比，暗地里是一個人見人啐的妓女。她叫人圍堵聞婧和林嵐，聞婧因此被人強暴。她是顏白松極致疼愛的女友。顏白松是林嵐的好友，父母是政界顯要。他人好卻不幸，被李茉莉玩弄，徹底擊垮，陷入悲傷的深淵，一蹶不振。武長城憨厚老實，始終一心一意愛著聞婧，即使在聞婧遭強暴之后依然對她不離不棄。

故事至此結束。在他們青春的夢里，說不盡的花開花落。北京和上海成了他們的無淚之城，原來是因為里面的人只有歡笑，沒有淚水；后來是因為這城市里的人的眼淚都流光了。

四、愛情觀的比較

這兩部《夢里花落知多少》對愛情生活的描繪可謂都是濃墨重彩，但其中的愛情觀是不同的。三毛和荷西的愛情是一個童話故事，是多少男女心目中的愛情神話。彼此的相愛的信任構成了這段愛情堅實的感情基礎，三毛的浪漫和中國式媳婦的賢惠加上荷西的智慧、誠實、勇敢、寬容構成了這段愛情堅實的人格基礎。荷西主外，賺錢養家，三毛主內，油鹽醬醋打理得井井有條，飯菜吃得舒適豐富，他們的愛情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理想模式。三毛喜歡做荷西的妻子；喜歡以妻子的名義為荷西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喜歡看荷西津津有味地吃她精心烹調的中國菜的模樣；喜歡看荷西穿著她為他洗得干干凈凈、熨得整整齊齊歡天喜地出去上班；喜歡看荷西指著一塵不染的屋子大聲夸她是這世界上最美麗又最能干的太太。“幸福，因為愛情；快樂，也因為愛情。愛情是三毛的中心，至真至純完美永恒的愛情是三毛人生理想不可或缺的支柱。”（呂美云、陳芳 166）而郭敬明的《夢里花落知多少》中的愛情起初任性的成分多一些，這里的愛情很大膽，但也有怯懦，也很單純，愛與不愛一定要分得一清二楚。林嵐和顧小北相愛六年，卻由于顏白松與林嵐一個擁抱而分手；聞婧的前男友陸敘愛上聞婧最好的朋友林嵐；顏白松和一個妓女戀愛還對其倍加疼愛，這樣的愛情是比較現代的、涉世未深的年輕人的愛情。不過經歷一番成長之后，年輕人對于愛情的看法會改變，如林嵐最后選擇的男朋友是程少楓，她這樣描述他，“人很老實，善良。我靠在他肩膀上的時候覺得很平靜，沒有波瀾。不像當初靠著顧小北內心一直狂亂地停不下來，也不像和陸敘在一起時悲歡都那么明顯那么起伏。”（郭敬明 235）愛情終會歸于平淡，歸于相守。“他們每一個人都羨慕我們的生活，沒有錢有什么要緊，這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便是兩個相愛的人相守到老，哪怕一輩子都平平淡淡。”（吳俁陽 205）

五、語言特色的比較

兩部作品的語言也是各有特色的。三毛是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娓娓道來，情感真摯，以簡單的語言把事情講明，一切顯得樸實無華，渾然天成，一派自然本色。如她寫對荷西的思念，“結婚以前，在塞戈維亞的雪地里，已經換過了心，你帶去的那顆是我的，我身上的，是你。埋下去的，是你，也是我。走了的，是我們。”（三毛 162）這濃烈的情感，簡單的語言，一次次打動人心。眭澔平在《三毛的最后一封信》一書中寫道：“三毛跟我說過：‘你知道嗎？那些我們說過的話都會變成歷史’。”（眭澔平 5）三毛的語言很經典，具有文化韻味，值得讀者收藏。如她說“生命短促，沒有時間可以再浪費，一切隨心自由才是應該努力去追求的，別人如何想我便是那么的無足輕重了。”（三毛 15）這一句道出了人生追求的真諦，許多人把這句奉為經典。而郭敬明的語言是華麗的、感性的、幽默有趣的、年輕張狂的，他運用文字如行云流水般流暢，《萌芽》主編李其綱對郭敬明給予了肯定：“青春文學有的時候就是親切、好讀、流暢的，郭敬明的文筆其實很好。他沒有實驗性質，把語言在通訊能力上推向了一個極致，就是不制造障礙。”如他寫到林嵐的心事：“我看上去是個挺牛的人，可是內心卻特別脆弱，永遠不知道怎么去面對那些自己不愿意面對的問題，所以他才一直待在我身邊，我不想去面對的，他會去。”（郭敬明 116）并且他善用極具個性的比喻，比如“我知道陸敘從小就被父母慣得一身毛病，含在嘴里怕呼吸不到新鮮空氣，拿出來又怕被沙塵暴吹出雀斑”（郭敬明 32），用這樣的語言形容父母對陸敘的寵愛，很形象，也富有視覺沖擊性，可見他用詞大膽，年輕張狂。再如：“聞婧的駕駛證早就拿了，她和爸爸的司機關系特瓷實，早些年聞婧就纏著那年輕小司機教她開車，那青年就這么墮入了聞婧的魔爪，任她把車刮得七葷八素跟梵高畫似的也笑瞇瞇的，自個兒掏錢給車美容。”（郭敬明 17）“聞婧沒說話，依然擺出蒙娜麗莎的微笑，我看了覺得特別扭。”（郭敬明 20）句子中用了“梵高畫”，“蒙娜麗莎的微笑”這些經典的畫作，使讀者在讀書的時候有豐富的畫面感，給我們帶來舒服的視覺享受。當代著名作家王蒙說：“我覺得小郭特別注重語言，我們喜歡的一個詞就是‘語言的陌生化’，小郭在這方面的處理很是到位，因此其小說的語言是相當詩化的。”郭敬明的文字讀來著實有詩意，小說接近末尾處，他寫道：“他說時光帶走了一切，惟獨沒有帶走我。”（郭敬明 123）每個人的故事都終將成詩。《羊城晚報》評論說：“他的文氣和文筆也非常的流暢，鮮活和生動，他能贏得如此龐大的讀者和粉絲，與文學才情和文學情感密不可分。”這正是他的文字給大部分讀者的感受。

六、結 語

這兩部同名作品對讀者有不同的吸引力，首先是因為作者本身極具人格魅力，他們都有著非凡的經歷。其次是源自作品本身的魅力，三毛記的是親身經歷，真實發生的事情，點點滴滴，她都記敘得很清楚，她是以真情動人；郭敬明記的是夢里的故事，那夢里的故事讀起來太真實，也太動人。三毛和荷西的愛情激起我們對愛情的神往，滿滿的生活中的細節盡是浪漫。林嵐的情感經歷也讓我們回歸真實，有奢侈的浪漫，也有后來踏實的浪漫。通過他們，我們見識生活中不同的愛情故事，從而讓我們對自己的愛情選擇更加明確，讓我們能夠以一顆寬容之心對待人和事。兩部作品中對友情的描述，何等真摯，也讓我們的心為之柔軟，讓我們相信友誼也可以如此堅定，如此美好。最后是兩部作品的語言魅力，最快樂和最痛苦全都體現在文字之中，讓我們深深感受到語言強烈的感染力，激發我們對文字的熱愛。

引用作品【Works Cited】

［1］三毛：《夢里花落知多少》，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2011年版，第1頁。又見郭敬明：《夢里花落知多少》，春風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236頁。

［2］白落梅：《你是錦瑟 我為流年》，中國華僑出版社2013年版，第36頁。

［3］見好搜http://www.360doc.com/content/ 13/0712 /09/ 6206853_299341687.shtml。

［4］三毛：《夢里花落知多少》，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2011年 版，第85頁。

［5］見大道中文期刊網http://dadao.net/htm/newbook/tm1. php？id=515。

［6］呂美云、陳芳：《三毛研究》，中國社會出版社2010年版，第166頁。

［7］郭敬明：《夢里花落知多少》，春風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235頁。

［8］吳俁陽：《我笑，便如春花：三毛傳》，北京時代華文書局2015年版，第205頁。

［9］三毛：《夢里花落知多少》，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2011年 版，第162頁。

［10］眭澔平：《三毛的最后一封信》，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5頁。

［11］三毛：《夢里花落知多少》，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2011年版，第15頁。

［12］見好搜http://www.cdrb.com.cn/html/201306/26/ content_1873206.htm。

［13］郭敬明：《夢里花落知多少》，春風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116頁。

［14］郭敬明：《夢里花落知多少》，春風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32頁。

［15］郭敬明：《夢里花落知多少》，春風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17頁。

［16］郭敬明：《夢里花落知多少》，春風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20頁。

［17］王蒙高度評價郭敬明，見人民網http://culture.people.com. cn/GB/11135600.html。

［18］郭敬明：《夢里花落知多少》，春風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123頁。

［19］見好搜http://news.xinhuanet.com/book/201307/29/ c_125079617.htm。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 world there are two novels of the same title， which are respectively written by two writers with 40 years between them—one is San Mao， the other is Guo Jingming. This paper compares the two novels in four different aspects，surroundings for growing up， the novel’s content ，the concept of love and the linguistic features.

Never Flowers in Never Dream San Mao Love

Sun Caiyun is from The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Hen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 Her research interest is Comparative Literature.

孫彩云，河南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方向為比較文學。

Title: Two Kinds of Never Flowers in Never Dr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