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 四 首

※ 伊 萍

想摘一朵鳥鳴

在這片森林里，一棵向晚的桉樹下

躺著一個老人，他是詩人

他心口的句子，任由季風

排成碑文

他自由了，他不屬于桉樹

風，從一簇簇枝椏間繞過來

跪在墳前

與一杯酒灑淚而別

暫別塵緣、發光與不發光的聲音

這是一種迷人的景象

從他身上長出來，碧綠的

太陽，解開深眠

把靈魂推高，推到樹梢上

桉樹上站滿了小鳥，在他安息的終點，默哀

他伸長脖子，探索

忠實優雅，與原始合一的光

月亮磨尖筆，畫一朵鳥鳴

唱響碧藍

桃花也會哭泣

恍惚間，桃花就開了

一片花瓣滲著血和火的笑容

我喜歡那熱烈的桃紅，像喜歡你一樣

微風，把遠方帶到你的身旁

以及我

一個地點，兩雙眼睛

遙遠的你，已不遙遠

我站在你面前

窗外，虬枝吐著無數紅舌

明亮的半截枝身，漸長出

一個人的影兒

像你狂奔而來

手臂上的桃花，異香纏繞

桃枝顫顫地晃動

你我又在成熟的風里分開

桃花燃燒著，回到淚痕儼然的火焰上

十 月

十月。周圍依然蔥郁

來不及落葉的樹木，走秀空間

我的身外是柵欄，虛無的樹在長

火紅的唇吞食天穹，把所有星星咀嚼

盡顯五彩的光芒，而走失的月亮

被你排版成固體的鉛字，筑成千墻

愛，被夜的手掃描

夜鶯的哀鳴，聲聲

碎了緊閉的窗

翼尖的水分，迫使失眠者溺亡

晨起的太陽，像菊花

斂隱雙眼

在行走。從某個邂逅里

找到反光：

一個人的影子，重疊兩個人、一群人

走上一頁巖面的坡度，穿過

低低的額頭，去追趕

你的馬蹄里敞開的長路

愛 你

愛你，一次又一次

到了非要說出來，除卻精心編排充色

我一樣純粹的大方，從你的呼吸里

遇到我火辣的心，滲出紅色

我愛你，我愛紅色

那不是嗅覺的誘惑，是無邊內韻的

回響，在無注釋的附言里注釋

無論走到哪里，身上緊系的河流

它的源頭不變，索自心中的按鈕

從快門的身后，抽取棲身的相片

藍色的底片，對你的微笑形容更恰當

你在左，我在右

我與你的眼神，竊竊交談

有一根睫毛

搭架于你的神經末梢，喊出：

我愛你，我愛你！

其實，我是會飄的光，在你眼前

平移、晃動，請把你的腳

伸進來，擺渡自己到彼岸

而讓我永遠成為你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