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農 夫
閃小說五題
※ 農 夫
神龍中學2000屆高三(8)班同學畢業時約定:今后,五年一小聚,五年一小慶;十年一大聚,十年一大慶。
轉眼間,五年過去。
2005年大年初五是小聚小慶。同學們云集縣城,共敘同學情。
張昊本科畢業,考取神龍縣政府辦公室的公務員。元旦剛與本班的陳慧嫻結婚,是全班羨慕的一對小夫妻。
那些考不上大學的同學,外出打工,都是白領工人,月工資都有四、五千元,個個財大氣粗。
聚會結束后,張昊和陳慧嫻垂頭喪氣地回家。陳慧嫻拿著張昊的工資簿在算帳。張昊月工資632元。租房250元,手機月租80元,水費電費60元,煤氣費90元,摩托車加油20元,這五項固定的開支已是500元。剩下132元錢連買衛生巾都買不到一包。
正在生悶氣的張昊立即從陳慧嫻手中奪走工資簿,氣忿忿地把它撕個稀巴爛。
第二天,張昊與陳慧嫻到縣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辭職出去打工。
2010年大年初五,是畢業十周年的大聚大慶。
幾年不見,同學格外親。大聚大慶少不了大吃大喝,個個都喝得醉熏熏。舞會時,班里的四大才子:唐紅虎、祝生珠、文明月、周文武,四大美人:春蘭、夏菊、秋香、冬梅都摟著自己的夢中情人翩翩起舞。酒醒時,他(她)們發現摟的都不是自己的老婆(公)。
聚會結束,四對夫妻對此事一直耿耿于懷。很快,各自離了婚,又重新配對。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轉眼間,又到小聚小慶。同學們盼星星、盼月亮,盼著大年初五早日到來。
春節前夕,同學們收到班長寇蔀準的祝福:小慶小離婚,大慶大離婚,不慶不離婚。為了您的家庭幸福,今年班慶不搞!
吳小路大學畢業一年多了,還找不到理想的工作,只好在家呆著。除了上上網,聊聊天,玩玩游戲,就無所事事,整天都是懶在床上。
吳辦法看著兒子吳小路整天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樣子,就扯上吳小路到建筑工地,干起泥水活。
剛開始,吳小路是一萬個不愿意干泥水活。在吳辦法眼皮底下,不得不干滿一個多月。
一個月后,吳小路對泥水活的拌漿、撈灰、砌磚、批墻、裝模、搗制,樣樣精通,成了泥水大師傅,比干一輩子泥水活的吳辦法還要熟練、動作還要快。
大學生就是大學生,連干泥水活都比別人勝一籌。
每天早晨五點多鐘,吳辦法父子倆就到工地,下午六點鐘才收工回家。吳辦法父子倆勤勤懇懇、勤勤快快,效率比別人高一倍,工錢也多一倍。
吳小路干了半年,第一單工程完工結算。工錢令吳小路大吃一驚,干半年多的泥水活,工錢竟有六萬多元,平均每月一萬多元,平均一天三百多元。
吳小路雙手抱著六扎錢,在吳辦法的面前晃幾晃,充滿成就感。
吳辦法對吳小路說:“當泥水匠的感覺如何?”
吳小路回答:“干泥水活,錢是掙了不少,但名聲難聽!讀了四年的大學,回家當泥水匠。在同學面前,我說不出口!”
吳辦法笑著對吳小路說:“傻仔,難道你不會說,吳小路是搞建筑的,吳小路是建筑工程師?”
龍尾鎮人大會議已開一天。
鎮人大主席、鎮長的候選人已確定,等額選舉,沒有懸念。
副鎮長3名,組織提名候選人3名,分別是周飛宇、莊愧、穆森。差額候選人1名,由代表10人聯名推薦,候選人是潘波利。4名候選人中只有周飛宇是外來客,競爭異常激烈。
周飛宇負責鎮黨委和人大換屆選舉工作以來,象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半年了,還沒有睡一個好覺。
周飛宇沖完涼,正準備睡覺,手機響起來,是老代表嚴肅打來的。
嚴肅說:“周副鎮長,你在干啥?”
周飛宇說:“我準備睡覺?”
嚴肅說:“你還能睡得著嗎?”
周飛宇說:“為什么睡不著呢?我睡個好覺,養足精神,還要主持明天的會議。”
嚴肅說:“你只顧工作,丟了官還不知道呢?”
周飛宇無語。
嚴肅說:“你太老實了。我直說吧!選舉是一場只求結果不問過程的游戲。不管手段如何下流、卑鄙和無恥,只要贏一張票,就是勝利者。”
嚴肅接著說:“別人都忙著找代表,給他們送錢送物。我看不慣他們的所作所為,把送來的錢和物都扔出去。我給你說一件事,明天的選舉有一只黑手在操控。春節前,他們在龍門鎮老賴飯店已經策劃好,第一輪只選潘波利,確保他當選;第二輪選莊愧和穆森。現在,有人都收了錢,改變主意,第一輪就選足潘波利、莊愧和穆森3人,把你干掉。替別人寫一萬篇文章,不如陪著嫖一次娼,你懂嗎?”
聽了嚴肅的話,周飛宇倒抽一口氣,冒出一身冷汗。
周飛宇語氣堅定地說:“我寧可落選,也不拉票賄選!”
叮鈴鈴……
龍尾小學上課鈴聲急促地響起來,張禾才萬般無奈地從麻將臺上離開。
張禾的牌運衰到極點,從星期六直落到星期一,足足輸了五百多元。張禾天天打麻將的老鬼,竟然輸了五百多元,牌運是倒霉透頂。
在龍尾小學這樣的山旮旯的鬼地方,除了打麻將,張禾還能干什么?
張禾輸了五百多元,全因出錯一張牌。
星期天上午盤數時,張禾還是贏五百多元。星期天晚上盤數時,張禾竟然輸五百多元。一贏一輸相差就是一千多元。
張禾本應出“發”牌,“發”即是“發財”。為討好意頭,張禾保留“發”牌,把“白板”打出去,結果被對家碰了,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出錯一個“牌”后,張禾從此轉了衰運,連“雞糊”都沒有。該死的“發”,該死的“白板”。
張禾一直念念不忘,一直在叨嘮“發”、“白板”……,“發”、“白板”……
連續打了二天三夜的麻將,張禾身體已經嚴重透支,站在講臺上,頭昏腦脹、無精打采、有氣無力。
張禾上的是一年級數學課,剛教《加法口訣》。
張禾如和尚念經一樣。
5加1等于多少?
張禾讀一句,學生跟著念一句。
5加1等于6!
5加2等于多少?5加2等于7。
5加3等于多少?張禾有氣無力地念著。
5加3等于……?
張禾突然想起,不能再等“發”了(“發”和“8”是諧音)。因為等“發”,把“白板”打丟,結果輸得連底褲都沒有。
張禾還是想著那盤麻將,應該是“白板”,而不是“發”。于是,張禾脫囗而出:“白板!”
張禾話音剛落,全班學生異囗同聲地說:5加3等于白板……
在神龍縣山旮旯的龍尾鎮教了十多年書的周文,終于找到上調縣城的秘訣。
神龍縣這鬼地方,地形如一條扁擔,扁擔的頭是縣城龍頭鎮,扁擔的尾是龍尾鎮。從龍頭鎮跨過龍溪河,一路向西分別是龍頸鎮、龍腰鎮、龍尾鎮。
周文一表人才,身高1米75,標準的美男子,至今還沒有娶老婆。十年間,周文相親不少于100次,每年都有十來次,女方一聽到周文在龍尾小學教師,連哼都不哼一聲就跑了。
周文決心要離開龍尾小學,調到縣城龍城小學任教,洗腳上城,做一個威風凜凜的城里人。周文多方打探取經,終于找到貴人——神龍縣教育局長秦水的愛人羅泉。
神龍縣任何一個教師想進縣城,只要找到羅泉,把錢奉上奉足,羅泉如同閻羅王一樣,在其名字下面打一個“√”,該教師就能進城。總之,在神龍縣沒有羅泉點頭,就算天王老子也歪想進城。
周文把十多年積攢下來的一萬元全部取出來,興高采烈地上縣城找到羅泉。羅泉看這皺巴巴的一萬元,于心不忍,坦白地把進城的價位告訴周文。從鄉村小學進入縣城是一次性付款三萬元。羅泉對周文說:“這一萬元是分期付款吧!”
新學年,周文從龍尾小學調到龍腰小學任教。
第二年,周文又把積攢的一萬元送給羅泉。周文從龍腰小學調到龍頸小學,往縣城又挪近了一步。
第三年,周文滿心歡喜把省吃儉用的一萬元送給羅泉。羅泉臉色驟變,對周文說:“進城行情漲價了,三萬元是不能過龍溪河。現在進城是一次性付款四萬元,分期付款伍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