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蒙恬對話

張積會

我們來自于同一個地方，同守一方疆土。

我們生活的年代不同，相距整整23個世紀。

你守衛的是邊疆，抗擊的是外敵，我守衛的鐵路，抗擊的是事故和隱患。

我沒有你那么戰功卓著，赫赫有名，被贊為“大秦第一將軍”和“中華第一勇士”，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鐵路職工。

可是，我們相距的卻是那樣近，近的我每天都能看見你饅頭形墓冢的祥云飄蕩，看見你千百年來的那顆孤臣忠心。你是以怎樣的大謀大略、大武大勇來招引著我向你一點點地靠近。

在戰將如云的秦朝，你是那顆最亮的星。在世代為將的蒙氏家族，你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始皇肯定了你家族的忠心，更稱贊你的才華，把30萬大軍交給你，把整個北方的大片疆土交給你，把剛剛一統天下的大秦江山的鞏固交給你。于是，你長途跋涉千余里，正如我長途跋涉千余里一樣，我們來到了一個共同的地方——綏德。

你以銳不可當的破竹之勢，擊敗匈奴各部大軍，迫使匈奴潰不成軍，望風而逃，遠去大漠以北七百里，給我們流下了“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抱怨”的千古美談。

你以遠見卓識的大謀大略，根據“用險制塞”以城墻來制騎兵的戰術，調動幾十萬軍隊和百姓，在河套黃河以北（今內蒙古烏拉山一帶）筑長城，把戰國時秦、趙、燕三國北邊的防護城墻連接起來，并重新加以整修和加固，修建成了現今我們眼中的萬里長城，給萬代子孫留下了巨大無比的文化瑰寶。

你以才華出眾的政治遠見，沿黃河河套一帶設置了44個縣，統屬九原郡，建立了一套治理邊防的行政機構，并發遣三萬多名罪犯到兆河、榆中一帶墾殖，發展經濟，加強了軍事后備力量，進一步穩定了人心，鞏固了北方的疆土。

你以大愛無疆的遠大抱負，從秦國都城咸陽到九原，修筑了寬闊的直道，克服了九原交通閉塞的困境，讓北方各族人民的經濟、文化得以交流和融合，讓內地的軍隊、糧草器械物資得以最快速度的調動。

你駐守九郡十余年，威震匈奴，戰功卓著，高山仰止，感天動地。

然而，小人篡權，千古嘆惋。公元前210年冬，秦始皇嬴政游會稽途中患病，不久于沙丘病死。中車府令趙高擔心始皇大公子扶蘇繼位，你被重用，對自己不利，便扣住遺詔不發，與始皇二公子胡亥密謀篡奪帝位。同時，又威逼利誘，迫使李斯與他們合謀，假造遺詔。“遺詔”指責扶蘇在外不能立功，反而怨恨父皇，便遣使者以捏造的罪名賜公子扶蘇、蒙恬死。

而此時，遠在北方邊疆的始皇大公子扶蘇，正和你竭盡全力，固守疆土，哪知其中原委，災禍降臨。可嘆一代名將的你，在大公子扶蘇被賜死之后，也發出“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主也”的哀惋，服毒自殺。

其冤似海，其憤難平，一代名將就這樣折戟沉沙于塞下邊疆。你的30萬大軍在懷憤含淚之中，用戰袍撩土將你葬于綏德城西大理河川，遂形成現在的小山丘，與扶蘇墓遙遙相望。朝霜暮塵，默默傳神，猶似當年將帥精誠團結，共同御敵，寧死不屈之狀。

千百年來，司馬遷、曹操、唐太宗、司馬貞、蘇軾、閻秉庚等歷代諸多名將名君、文人騷客都為你的豐功偉績潑墨稱贊過，都為你的無罪而誅憤憤不平過，都為你的沉冤似海愴然而涕過，都為你的忠肝義膽血液沸騰過。正如清人閻秉庚曾題的詩那樣：“春草離離墓道侵，千年塞下此冤沉。生前造就千支筆，難寫孤臣一片心。”這不僅是詩人對你的哀悼和感念，更是千百年來人們共同的心情和心聲。

和你對話，我們早已沒有了隔閡，時間的隧道已經讓我們的心貼得更近，你所堅守的那山、那要塞、那溝壑、那河流，此時就在我的眼前，我也在日夜堅守。

只是，我比你幸運，我生活在一個太平盛世，一個人人都有追求、都有理想、都有夢想的盛世，一個國泰民安、國強民富的盛世。

我想，這盛世，也是你的追求、你的理想、你的夢想吧。

你固守了一方疆土，我延續了你的精神。

——選自2014年西安鐵路局《五彩石》春夏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