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亮

楊畫廊在最近這一年半載中,著實交出了幾個讓人亮眼的展覽,然而,無論是進入“電影院”看展的“Link”,還是需要“入獄”才能知道的“不明真相”,都有一個極為相似的特征:在不打招呼的情況下,通過各種手段直接給你扔到作品里去。簡單來說,就是通過包括布展在內的一系列環節給予觀眾極強的代入感。熟悉楊畫廊的都知道,其內部空間雖不算闊綽,但在布展形式上總能將有限的空間調動起來,就拿那次同為崔燦燦策劃的張玥的不明真相來說,為了展示幾個裝置,作品要丟到院子里有沒有(開個玩笑)。第一個廳是專門盛放一些文本性的資料或者作品作者小樣之類的,而重頭戲往往在右手邊的主廳。
在這次的宗寧的“落水狗”上,也不例外,當筆者的雙腳“啪嘰”一下落到主廳地面,是的,是“啪嘰”一聲,因為我不確定踩到了什么(有可能是作品),似乎是各種碎屑、土泥,玻璃纖維混合物啥的,隨之是撲面而來的空曠的大廳中彌漫著的混合了潮濕和腐朽氣味的一陣陰風,我想,哦,這或許就是開門見山薄禮相送的先讓客人體驗下“落水狗”的情愫?
細觀廳內,應該是扒掉了所有的裝潢物,墻體表層均為裸露的水泥面,營造了一種像是八、九十年代小城市人家或者地下室出租屋盲流子的避風港的氛圍(然而十分給力的冷氣穿了幫),地面上到處都是用完的或沒用完的,散落各處的顏料盒、畫筆,畫架。還有一張看起來十分糜亂的皮質沙發,以及旁邊扔著的擦過顏料的(最好是)廢紙、破布。說實話,第一眼進入的場景真不只這些,為了還原當時那種琳瑯滿目目不暇接的凌亂布局,我正好就不一一復述了。
簡單來說,廳內就是墻面肆意涂抹了黑色油料(墻面上還原了藝術家宗寧的表現主義繪畫作品以及攝影),地面擺放各類舊物殘骸破家什(包括一批裝置和雕塑作品);再說另一個實話,這個展覽前我并沒有仔細看介紹,只看到了“落水狗”的名字吸引眼球。配合著展名,我隱隱感覺到,這些應該都是藝術家借景、借物、借人,借名的抒情一下在求藝人生歷程中的一些小插曲吧。
說完嗅覺和視覺的體驗,再說說聽覺上的。當時展覽現場給放了一首真正的插曲,此曲正是想當年紅遍我大江南北的、彼時的宅男和跑男們的共同女神,楊鈺瑩思密達的《輕輕的告訴你》單曲循環。忘了說了,音源并不是通過平時展覽上那種場內俗氣音響實現的BGM(有時甚至還搞個司儀DJ啥的內種),而是一臺比那還“俗”的“大彩電”!它徑自坐落在地板上(沙發上還洋氣兒的臥了一臺),我不知道此情此景配合這樣的歌聲是催人淚下還是讓人會心一笑。作為九十年代頭生人的筆者,對此類歌曲的感懷可能不及80及更早前輩人士來得深沉,但可以負責任的說,那也是能喚起相當回憶和共鳴的。
到這兒你可能要問了,這么別具一格不拘小節敢于突破創新的高大上展覽,咋會出現這么一個俗氣落套過時過號兒的作品呢?你錯了,這并不是一個作品—至少這不是一個獨立的作品,它與我上文絮叨的那一堆東西一樣,統統是基于一個藝術家整體創作框架下的完整作品的一部分(可能連展廳也得算上)?;蛘?,我傾向于稱他們為藝術家的個人敘事線索之一。于是,就在這樣一個似乎充滿著人們口口相傳里、按照那個“黃金時期”的新中國八、九十年代面貌布局的穿越空間中,我還似乎隱隱的察覺到了一絲彼時的落魄“落水狗”們,對“中國夢”的早期(改開的頭20年)體悟呢……
我并不認為,在布展上追求別出心裁和標新立異,就能算成藝術家、策展人以及相關機構對于當代藝術的壯舉和貢獻。但如果能長期堅持使空間與作品從神到形,都能無縫、無違和感得結合在一起的除外。我覺得這正是此展覽和作品的加分之一;而這次讓觀眾有種“日了狗了”的感覺的“落水狗”,相比“Lin k”,以及“不明真相”,在此種套路上運用得更加爐火純青,換言說,“落水狗”可以視作是楊畫廊剛開始實現此類展覽剝離掉形式感的臨場“互動”,開始將展覽本身推向到一定程度上的“作品化”轉換,在這一點上很牛很用心,策展人、藝術家以及畫廊的共同努力讓它成了當下眾多展覽中的例外。
其次,就展覽內容本身來看,無論是“落水狗”“波普”“楊鈺瑩”……等等一系列性格強烈的符號,無疑都代表著“流行”的過去式,但有時從舊有“流行”的恍若隔世中,反倒能在展覽文本下提煉出一些真實的注腳,以及開誠布公的還原藝術家的個人創作歷程,顯得在大環境中調皮的靜中取鬧又鬧中取靜,頗有在路上那種嬉皮精神力量的縮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