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無此人

彌賽亞

查無此人

彌賽亞

一 粒 棗

我從一大堆棗子中

選了一顆來吃

這是很多個當中的一個

沒什么特別

我挑中了它意味著

它也選中了我

半生囫圇，一朝相逢

我咬破它的皮囊，它進入我的肉身

脫離了軀殼的棗核

有寄生草之苦

如同我赤條條立于世上

有面團之形，亦有錐子之意

兩 碗 水

桌子上有兩碗水

一碗是熱水

一碗是冷水

冷水要端平，免得灑出來

熱水可以放久一點

等它變成溫水

男人回到家

端起冷水，一口氣喝干

女人洗干凈手，端起溫水喂給孩子

現在

兩個碗都空了

水去了該去的地方

所以故園不在

鄉村剃頭匠磨好刀，把熱毛巾

捂在你嘴上

旁邊的公共廁所

垮掉了，露出幾塊磚頭

用它重新搭建一座高樓

但結束并不等于開始

殺魚時剝開的鱗片，午睡后松開的四肢

都在露出他們雪白的肉

黃昏放牛的孩子，在太陽落坡之前

總是泡在溫熱的河里

曾幾何時，我們每個人

都拎著一個暖水壺，走在回家的路上

定 風 波

很少有東西

能像天空那樣，完整而空虛

自我滿足的時辰

東南西北，忽然吹來了風

偶然遲到的雨，輕輕敲打著竹葉

魚浮于水，人浮于世

誰也不會是永遠的漂泊者

在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路上

樵子遇見了和尚

波 瀾

月光起微瀾

我跟身邊的河流打招呼

向水缸里的自己問好

直到身體長出木紋

允許適度衰敗

允許秋天的梧桐樹

再活二十年

每次在人民公園外

停下腳步

都會想起翻騰的大海

整個世界

在起伏不定的床單上

顯得很臟，像一個下流的字眼

往常的那些

細枝末節

比發生過的大事還要清楚

記得我小時候

曾在鋸木面里埋過一件東西

現在請你把它找出來

野 史 趣

瘋子拿著氫氣球

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走

很快就走過了這條街

三月五號，晴

他站在陽臺上，看見櫻花滿枝頭

瘋子在樹下

來回走了三次，手里的氣球快要蔫了

他認真地記下這一幕

以便后人從野史里，找到另一種秩序

查無此人

傘下的世界

凡人在游動

雨花一朵一朵地開

不真實的植物，亦不虛幻

鞋子走過了多年

路還在，但底子已磨穿

我記得你側面的模樣

只是當時已惘然

不只是波瀾

星球漂浮。萬物吸附于

各自熟悉的事物，久久不放

這過程太久了，以至于我們都忘了

隨時可能掉下來

能掉到哪兒去？

我心安理得，你忘乎所以

要知道波瀾再起時

安眠不過是一句謊言

不要以為靜悄悄的夜晚

沒有人說話

不要指望流星

還可以許愿，它已摔得粉碎

你的死期到了。你把骨灰撒向大海

誰的骨灰在你手里？

你的手比你的骨灰更高級

我不過是你循環一周的周期

（原載《詩潮》2015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