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應該有一條魚游過來〔外一首〕

余秀華

此刻，應該有一條魚游過來〔外一首〕

余秀華

它慢慢隱匿著身上的火焰，和一條水草的投影

季節也不是它需要計算的，春天總需要幾個劫難才能

獲得平安

但是它一定要不斷擴散自己的腥味，不懼怕風

它無論怎樣搖擺，姿勢都被我熱愛

它無論哪種憂傷，眼神都被我熱愛

然后它慢慢亮起來，前朝的一莖燭火放在腹部了

一律透紅，一律透白

我們在不同的時期截取自己不同的部分

在尾部舉起革命，頹廢，愛情，為所欲為

它一路涉險，一路游刃有余

然后它潛進深一點的水里，一切又滑落尾部

當然，我不在乎它笨手笨腳了一點

它掀起的水聲，讓我對生活沒有多出一點懷疑

在蔡甸

那時候在你身旁，在蔡甸，在葡萄熟透的時候

那時候你是快樂的，我看著，如一滴靜水

命運已經饋贈給我最燦爛的時候，燦爛到憂傷和凋零

我的肉體，沒有你能摘取的月光

只有靈魂白了許多日子，白得一無是處

我的肉身站了出來，多么不合時宜

命運總是偷襲，讓我一錯千里

告訴我，為什么最紅的葡萄總在遠方

不能抵達，無法摘取

我是去看那山和水，為什么偏偏看見你

我是去嘗那葡萄的甜

為什么心里都是苦

我是指望啊，你能如嚼一顆葡萄般

嚼碎我

把我的殘疾，丑陋如吐一塊皮吐出去

而你一口氣吐到了我的橫店村

讓我不過是，不過是

多了一道裂痕

選自《群島》2015年詩年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