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銀 花

◇◆ 李繼宗

金 銀 花

◇◆ 李繼宗

自 己

原以為自己，是滿的，現(xiàn)在不好說啊

現(xiàn)在剩半瓶多一點了

原以為自己，可以裝了又裝

現(xiàn)在不好說啊

現(xiàn)在倒出去的，要比裝進來的多

原以為自己，還有另一副心腸

現(xiàn)在不好說啊

現(xiàn)在把挑好的光線裝進去

把樹蔭里跳舞的小花

裝進去，把有你的石桌旁裝進去

把閑時光裝進去

原以為這一切，是自己的風歸云

空格鍵，現(xiàn)在不好說啊

現(xiàn)在是自己的漸行漸遠，自己的草深處

沒 有 風

在沒有風的草地上，我一個人

埋頭打手機，后來打累了

并且輸給了另一個人

這是怎么回事呢

我有一點不服氣，周圍的

草，有一點不真實

而我想象中放牧的一群黑馬

因為天色將晚

已經(jīng)又深又遠地

離開了我，已經(jīng)私自

下山，已經(jīng)私自走到了

舊的，愛人的藍頭巾似的谷底

我不高興

我不高興，流水就痛苦而焦急地流著

白云和馬，就停下來

一個準備下一場細雨，一個

準備在細雨中玩命地奔跑

風還在吹，但已經(jīng)改變了原來的

方向，花枯萎得更快

我不高興，你也就不高興

打拍子的樂隊指揮也就不高興空山傳來的聲響久久不絕

大路領(lǐng)著它的小路，不高興，你說

這不是巧合，這是人

想人時我想你了，并且你也在這么想

陽光照在臉上

不錯，陽光的確照在臉上

金黃色的，從窗玻璃花紙上照進來的

一只熟睡的斑豹，如果不仔細看

一只只暫時失神的花瓣瓢蟲

就在你的臉上

夢見雪怎么樣，夢見草地

和草地上的一次野炊，會讓你高興？

或者，你們早已經(jīng)相互夢見，并且

一點兒喧鬧的聲音也沒有？

陽光照在臉上，的確

陽光已經(jīng)不那么曬，我也已經(jīng)不那么要求

你把今天的暑假作業(yè)做完

再回臥室睡一個長長的午覺

我愣怔著

在你伏著草稿紙睡著了的書桌旁

女兒，我也似乎打起了瞌睡

金 銀 花

它一定試圖將這披金戴銀的身體分送

在一整面一整面山墻上

它已經(jīng)來到了墻頭

但似乎并沒有把自己送出去

還有一種可能是它已經(jīng)不再等待了

所以那花香漫過來

讓人醉，讓人狂，在這個

人想人的，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的舊窗臺上

重新開始

我有沒有一個重新開始

一個重新開始藏在我的什么地方

讓我翻，讓我找

讓我像撞在南墻上的風一樣敗下陣來

又讓我像打水的竹籃一樣惱羞成怒

有沒有完，一個重新開始

它暗地里慫恿我

推搡我，仿佛天黑了看見天明

仿佛委頓了看見蓬勃

一個重新開始，我有沒有這樣一個

重新開始，它一直跟我鬧別扭

一度跟我翻臉，就是不肯認我的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