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瑞,原名黃東濤,福建金門人。1945年生于印尼,畢業于華僑大學中文系,后移居香港。香港作家聯會永久會員,現任香港獲益出版事業有限公司總編輯、香港華文微型小說學會會長、香港兒童文藝協會會長。著有《父親·母親》、《童年》、《良師益友》、《美麗的香港》等。曾獲2011年中國小小說創作終身成就獎。
那一天上午十點,香港九龍一個碼頭聚滿了人。黑壓壓的人頭涌動著,都朝著遠處一座大廈指指點點,不知在看什么。剛剛抵達碼頭的乘客,下船上岸,見到許多人拉長脖子,仰望前面的高樓,不知在看什么,也停下來張望。
終于看到了,在大廈群的一棟大樓外墻上,有一個黑點在慢慢移動,好像是一個人!
觀眾似乎不大滿足,一呼百應,突然爭先恐后地向前方涌去,想近距離觀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地面上的觀眾終于看清了:原來二十幾樓的外墻上,有一個穿紅黑衣褲的女子,好像蜘蛛俠一樣,黏附在外墻上,做出一個很驚險又高難度的動作,一只手伸向冷氣機,好像在盛什么……
“蜘蛛女俠!蜘蛛女俠!蜘蛛女俠!”看眾驚喜并不約而同地呼叫起來。
前一陣子,在某棟大樓某個單位內,一對夫妻有如下對白:
“豈有此理!證據!要證據!證據怎么取!”何太太搖搖頭。體態嬌小的她,大發牢騷;何先生更是一肚子火:“我們怎么那么倒霉。樓下的住客向管理處投訴,說我們的冷氣機滴水了,滴到他們的冷氣機上,滴答聲害到他們一夜沒有覺好睡!我們就乖乖地叫人修,師傅說機器太老了,我們就乖乖地換了一部,一花就是三千塊!”“誰叫我們是標準住客!”“好了!現在輪到我們被上面住客的冷氣機滴水,吵得我們沒有清夢做,去投訴,就說要有證據,要取到證據!這太不公平了呀!”“昨天早上八時,你上班之后,我把管理員叫上來聽和看,我說,你們聽你們看,那不是上面滴下來的水嗎?”“他們怎么說?”“他們說,滴水也許是更高層住戶的。你怎么就能證明水就是從上一層住戶的冷氣機滴出來的?我把你拍的滴水照片給他們看,他們也這么說!”“我明白了,他們要實物,就是要把滴水裝到一個瓶子里,而且,要把他們的整個窗口拍攝下來,每一戶的窗口都有特征。簡直要投訴者去做蜘蛛俠嘛!”這時,何氏夫妻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怒火中燒。何先生惡狠狠地罵道:“他們欺軟怕硬!”何太太怒沖沖地吼叫:“我就做蜘蛛俠給他們看,收拾他們!”
“你要做蜘蛛俠?”何先生吃了一驚。“不是開玩笑吧!為爭一口氣而把命送掉好不值得呀!”妻子道:“我就做蜘蛛俠取證據給他們看!”
大約有半個月光景,何太太在丈夫上班后,每天下午就到“體能特別訓練室”學習“蜘蛛貼黏功”,按中國人的叫法,就是所謂“壁虎功”了。那訓練的地方在郊外,場地很大,有一堵好高的水泥墻,約四五層樓高。上面有模擬的窗戶、水管、晾衣架等等雜七雜八的東西。何太太的師傅是蜘蛛俠電影主角的女弟子,身手敏捷靈活!她的學生約有七八名,有男有女,她教他們如何借助外墻的突出部分攀爬一堵墻。只要掌握了其中竅門,哪怕一百零八層高的聳天大廈也只是小兒科而已。最后階段,還教她們如何在高空作業,包括拍照、躍窗、飛落、倒立等等,還讓她們穿上渾身外皮膠黏度極強的“紅色+黑色”蜘蛛衣,練習攀爬高墻。15天的“速成班”顯然很見效,何太太以100滿分的優異成績結業。
“明天你請假一天,看我做蜘蛛俠,取得證據!”禮拜天的夜晚,她對丈夫這么說時,老公還以為她開玩笑。第二天清晨一起身,見到老婆換上黑紅兩色蜘蛛俠的套裝,颯爽英姿,嚇了一跳。“你放心的話就留在屋里,等我從外墻爬上來;如果不放心,就跟著我下樓,看我怎樣變成一個蜘蛛俠!”何先生半信半疑,就跟著妻子下樓去了。
“你有絕對有把握,不會鬧出什么問題吧?”丈夫擔心地問:“為了滴水的事,把命送掉太不值得!”妻子道:“不會有事的,你待會就在樓下放心看,看我的了!”
碼頭前的空地正好在大廈建筑群之后,平時如果渡輪未到,行人無幾。
走著走著,說時遲,那時快?丈夫一個不留神,見到妻子忽然出其不意地一跳就像一只巨型雌壁虎,跳上了一樓的窗戶之上。何先生還沒弄清狀況,妻子已迅速地竄到三樓的外墻上了。
此時,剛好有船靠岸,吐出大批乘客,他們也許注意到了,馬上駐足,一時間引來很多人觀看,他們驚奇地發出“嘩”“嘩”“嘩”之聲。
也許有人認為太驚險,馬上打電話給警察。沒一會兒,警笛聲由遠及近,停泊在大廈后的空地上。也許是警笛效應,馬上引來更多的看客。
蜘蛛女俠終于爬到了他們單位那一層的樓上,即滴水的那個單位。她手抓瓶子,在滴水的位置,伸出那瓶子來裝,又迅速地拍了照,包括窗簾、滴水都一起拍下來了。地面上的看眾看得傻傻的,何先生也望得傻傻的。
“您呼叫您老婆趕快下來,否則會以盜竊罪告她!”一個警察突然出現在何先生一側。何先生聽了一時頭大了,打個電話與蜘蛛俠老婆商量,如此這般。
“你們和管理處的人勾結,欺軟怕硬,令她心情很差,準備自殺!”何先生說:“您們趕快準備棉花大軟墊吧!”
原來警車就停在附近,也早備了大軟墊。
七八個警員拉住軟墊的邊角,對準蜘蛛女俠的垂直位置,拼命拉開了。
附在十幾樓上的蜘蛛女俠一個急轉身,伸開雙臂,像飛鳥般飛下,姿態從容美妙。人們看到:她一手抓瓶子,一手抓相機,露出勝利的表情。
次日各大報以最大標題報導了主婦變“蜘蛛女俠”成功取證的驚人新聞。
(選自香港獲益出版事業有限公司《小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