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鄰居

姚嘉為，1951年生，江西萍鄉(xiāng)人，臺灣大學外文系畢業(yè)，后赴美獲傳播、計算機碩士，曾任臺灣“行政院”新聞局編譯，美國石油公司計算機程序師，美南華文寫作協(xié)會會長。著有散文集《放風箏的手》、《深情不留白》，譯作《探索內(nèi)心的世界》等。曾獲臺灣中央日報第一屆海外華文創(chuàng)作散文佳作獎、北美華文作家協(xié)會散文首獎等。

房客來交房租，碰巧我們外出，她在門口徘徊，不得其門而入，突然間，一位黑人男子攜槍大步向她走來，她嚇得雙腿發(fā)軟，立在當?shù)兀瑒訌棽坏谩?/p>

我們搬來這個住宅區(qū)不久，就懷疑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幾年之間，物換星移，鄰居全換了人。常牽著和她一樣袖珍的名種小狗散步的樂器店老板娘芭芭拉搬走了;幾個月后，斜對面常和兒子玩地上曲棍球的律師搬走了;然后是開家具店有點冷傲的中年寡婦蘇珊，在家門口被搶后匆匆搬走;最令我們不舍的是右鄰那對和善的波蘭裔心臟外科醫(yī)生夫婦，也在插牌售屋多年后，壯士斷腕賤價售屋而離去，據(jù)說新買主已經(jīng)看中這棟屋子多年，只是負擔不起，如今總算夙愿得償。被搬風波及，我們想大概是因為附近商業(yè)區(qū)黑人漸多，治安漸差，于是也惶惶然插起吉屋求售的牌子。

我們終于見到隔壁這幢花草扶疏，整潔雅致的巨宅的新主人。他們是一對長得不錯的年輕黑人夫婦，先生東尼是警察，太太黛比是護士。初搬進來時，我常見到東尼勤快地在庭院里工作，花園維持得和以前一樣整齊美觀。他有時候教四歲的兒子騎腳踏車，有時候抱著一歲多的女兒學走路，孩子們打扮得干干凈凈，見到我們總是愉快地寒暄幾句，孩子的生日也邀我們過去。

三年來，東尼的庭院依然花木扶疏，賞心悅目。每天清晨六點半，我出門上班時，隔壁的黛比也同時發(fā)動引擎去醫(yī)院。他們顯然是一對有良好教養(yǎng)，兢兢業(yè)業(yè)工作，家庭和樂的年輕夫婦。

我問房客：“拿槍的人可是從我家隔壁走出來的？”她驚魂甫定地說：“是啊！你家的鄰居真兇，他問我：‘你為什么在這里張望？不要動，否則我要開槍了！”我笑起來：“我家隔壁住的是一位警察，他已經(jīng)告訴過我了，他看你形跡可疑，誤會了！”

看來我們好像住在警察局旁邊，有特約保鏢免費保護一樣安全。對面住進的墨西哥人也不像猶太人蘇珊那么冷淡，大抵心安即是家，有善鄰守望相助，才是好住所，吉屋出售的牌子就取下吧！

（選自臺灣九歌出版社有限公司《深情不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