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車之鑒

郭良蕙

那時，我剛搬進現在住的大樓，當時四周還沒有這么多高樓。樓前的土地還沒有莫名其妙就被開辟為攤販們最歡迎的小公園，此刻又被挖掘為捷運出入口，天天機械聲吵鬧不休。就在那片土地上，當時大樓的住戶自由停放車輛，我的“寶馬”自然也有停放空間。

當時我個人的虛榮心還很大，停放在樓前長長的兩排車輛中，我的車相當突出，乳白色，天天有人清洗，潔凈漂亮，應當算是滿意了。

但我不滿意，因為不知是誰有輛奪目的“積架”，新出廠，也是乳白的。我的車很少和它停在一起，卻仍然令我感到相形遜色。

每次開車或停車，只要那輛積架在，我都會看一眼。其實如果傾其所有，并非無力買一輛車，只是自己畢竟還保有部分節儉的習慣，也就不敢在有些方面一爭長短。

又過一段時間，那輛嶄新的乳白色積架不見了。頭幾天，我還以為車主開往別處，幾天又幾天，一直不見那輛車。問大樓管理員，才知在岡山附近出了車禍，車已全毀，車主重傷。

經商的車主同住在一幢大樓，卻不識何人何家，當時也無心打聽，生平我最注意避免說長道短，主要是整天忙得沒有空閑。大樓住戶彼此不相往來，自然也不知車主以后怎么樣了。停車場不再有那輛奪目的積架，反倒突顯出我的乳白色寶馬。

只是我一點也沒有失去對手的輕松，內心反而悵然沉重。世事無常，幸運極可能埋伏有危機。自那時開始，凡事更加小心警惕。虛榮的心態，也就逐步拋開了。

（選自臺灣九歌出版社有限公司《人生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