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上司是舊愛

□ 晶 晶

新來的上司是舊愛

□ 晶 晶

2014年，北京女白領覃姍姍遭遇了她工作以來最嚴重的危機。春節一過，新上任的公司老總竟然是自己的舊情人。10年前，剛走出校門的覃姍姍離開了那個無法帶給她錦繡前程的初戀；10年后，他衣錦還鄉，成了她的新上司。當愛情已逝，剩下的只有怨恨，經理總是有意無意地在工作上為難她，而肩負沉重經濟壓力的覃姍姍不敢輕易提出辭職。可面對刁難，她又該何去何從?

幸運的是，憑借著聰明與理智、善良與寬容，覃姍姍最終將困境打造成順境，甚至將怨恨逆轉成尊敬……

舊愛來襲，兵荒馬亂

我叫覃姍姍，今年32歲，在北京一家廣告公司擔任公關經理。2014年春節剛過，公司的高層變動終于塵埃落定。上班的第一天，新老總與全體員工見面。天啦，老總竟然是方坤!闊別十年之后，我們竟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多年的危機公關經驗讓我臨危不亂，我迎上去，伸出手，做好了被冷遇的準備。如今的方坤，已不再是十年前那整夜在宿舍樓下彈吉他，將嗓子唱啞的青澀男孩兒。他伸出手，象征性地握下我的指尖，迅速松開，很場面地說:“覃部長，謝總(前任老總)十分推崇你。我初來乍到，還希望多支持!”

尷尬在當晚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晚上，公司為兩位老總舉行迎新送舊會，方坤有意地頻頻向我舉杯，并以各種借口讓我成為敬酒與罰酒的對象。我想，如果將我灌醉可以讓他覺得報仇雪恨的話，那么我可以爛醉一次。畢竟當年，是我向他提出了分手，為了留在北京，為了一個自認為更加美好的前程，我選擇了一名北京土著。

雖然最后喝到幾乎無法站立，但我還是記得給老公打了電話，讓他來酒店接我。依稀記得那長相普通的老公扶著我鉆進出租車的那一刻，方坤眼神里的得意。十年后，我并沒有過上香車豪宅的美好生活。當年，跟土著分手后，我嫁給同事陳鵬，過著普通工薪階層的日子。而方坤，與我分手后，舉債去法國留學，回國做了職業經理人，娶了一位金領太太。我悲從中來，不為自己的寒酸，而是為人生的際遇。

見我流淚，陳鵬十分緊張:“老婆，工作如果不順心咱就辭職，我養你。”我的眼淚更加洶涌了，為陳鵬的這句話。我知道，這個家不允許我倆任何一個人失業，但結婚多年，一句“我養你”還是比“我愛你”更令我感動。哭過之后，我的心一下子明朗起來:何必為一個舊人毀掉多年來的歲月靜好，畢竟幸福是內心的感受，而不是一場秀。

然而，接下來的工作并不好過。我的工作屢屢遭到批評，表現好了不會被表揚，但稍有差池一定會被一批再批。可想而知，如此情況之下，我帶領手下有多難。我想到了辭職，可是很現實的問題是，我一旦失業，我和老公就會面臨各種危機。更何況，我在這一行做了十年之久，十年的心血一筆勾銷，我輸不起也舍不得。我決定找方坤好好談一次。

顯然，對于我的到來，方坤早有準備。他毫不忌諱地對我說:“如果我是你，會在我來的第一天就選擇瀟灑地辭職，何必自取其辱呢?”“我跟你不一樣，我需要養家糊口。還有，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因為你的為難，讓我變得更加努力、更加謹慎，這是多么難得的歷練。所以，謝謝你!”轉身離開時，我躲進衛生間里淚如雨下。

誘惑降臨，堅守底線

當方坤第N次在部門經理會議上批評我時，公司副總朱國華找到了我。他說，年底公司的董事會會對新來的總經理，即方坤做民主測評，如果反對票超過半數，那么總經理就要被解雇。他說:“方坤一直都很不喜歡你，看得出來，只要他在，你就沒好日子過。所以，你只需把你部門的人搞定。其他的票數由我來做工作。”我承認，這對我有很大的誘惑力，我知道只要方坤在一天，我的職場就會一直永無寧日。我答應朱國華好好考慮，擇日答復。

平心而論，方坤稱得上一個合格的職業經理人，公司從管理到業績都有所上升。可是，在對待我這件事情上，我看到了他的狹隘。可捫心自問，如果我是他，我會做到以德報怨、處之坦然嗎?那些天，我想起了很多舊事:方坤在寒冬臘月為我端來一碗海帶湯、為挽回愛情而站在我宿舍樓下，唱到嗓音嘶啞、淚流滿面……往事不堪回首，我心里突然間涌出了許多的愧疚。那時的自己，在強大的現實面前真的很冷酷、很市儈。與我當初的決絕相比，方坤如今的為難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沒有再去找朱國華，也沒將這件事拿到方坤那里去邀功。我想，除了要在公司里謀生做事，我還要做人。可是，朱國華在久等不見我的消息后，惡人先告狀地到方坤那里投訴了我，黑白顛倒地聲稱我曾有意與他聯手策反。我再次被叫到了方坤的辦公室，百口莫辯。面對方坤的暴跳如雷，我只有沉默。第二天，我又被他叫到了辦公室，他開口便問:“為什么還不遞辭呈?”“因為我遞了，就意味著要蒙受不白之冤，我背不起這個黑鍋。如果我就這樣走了，從此可能再也不會有哪個公司敢要我。”我反駁他。

“既然你覺得是黑鍋，那么你為什么不為自己爭辯?”方坤質問我。“許多事情，越描越黑。而且，我不希望這件事弄得公司上下雞犬不寧、人心渙散。你需要這個公司的穩定，我需要這個公司來養家糊口。”

又是沉默，過了很久，方坤突然問我:“姍姍，你們的日子過得并不寬裕，對嗎?”他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這是我們十年之后相遇，他唯一一次柔聲對我說話。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不知如何作答。“你知道嗎，看著你現在為一個飯碗委曲求全，我既痛又恨?!如果當初不離開我，你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嗎?你是不是覺得，看著你每天擠公交車，穿山寨名牌，精打細算地生活，我心里無比快意?”方坤說不下去了，他抓起桌子上的車鑰匙，走出門去，把我一個人留在他的辦公室里。5分鐘后，我收到他的短信:“我在地下停車場等你。”

從方坤來的那天起，就會有這么一天，我必須跟他單獨面對，解開我們的結。否則，我們都不好過。于是我去了，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離開公司。

解開心結，重獲新生

在方坤的奧迪Q7車里，他把一個大大的手提袋扔給我，我看了，里面有衣服、首飾，我知道它們都價格不菲。可當看到十幾盒“上好佳”原味薯片時，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十年過去了，他還記得我當初的最愛。“謝謝你方坤，只是，我已經不喜歡吃薯片了。還有這些禮物，我不能接受……”擦干眼淚，我無比堅定地對方坤說。

“你離開我，就是為了嫁給一個連老婆吃薯片都供不起的男人嗎?姍姍，你要是嫁給一個比我強的男人我無話可說，你嫁給這樣一個前景黯淡的老公是成心惡心我，對不對?”方坤的眼睛紅紅的，像一只暴怒而受傷的雄獅。歲月讓那個青澀的男孩兒長成了如今這般成熟而霸道的男人。我承認，與當年相比，當下的方坤更讓我心動。可是，我無比清醒地知道自己沒有心動的資格，更不該有心動的念頭。

努力控制住激動的情緒，我緩緩說:“方坤，對不起。我知道這三個字無法彌補十年前我帶給你的傷害。那時的我，年輕而虛榮，滿懷理想地要留在大城市。后來，我遇到了現在的老公陳鵬。說實話，他不是我那時心目中理想的愛人，就像你說的，他是一個沒有前途更沒有野心的人。可是，他知足、善良，他悄悄地改變了我對人生的許多態度。

“我跟陳鵬談戀愛時，恰是我外公腦血栓加老年癡呆同時發病的階段，生活不能自理。家里雇了無數個保姆，最后都受不了這份累跑了。陳鵬在去我家第二次后，就全權接管了照顧我外公的重擔。他每隔幾天就到保定幫我外公端屎端尿、洗澡翻身，周六周日推著輪椅帶他出去看風景。整整兩年，直到把我外公體面干凈地送走；他沒有車，可每天他都在公交車站接送我，風雨無阻；知道我工作不開心，他每天加班加點做兼職，希望能夠養得起我……對不起，方坤，我無意在你面前曬所謂的幸福，我只想說，這些年，我可以不成功，但是我不能不成長。盡管并沒有過上大富大貴的生活，但我對現狀無比知足。因為我知道，自己擁有一個不是口袋里裝滿錢，而是一個心中裝滿愛的男人，這才真的叫‘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方坤，很正式地跟你說聲‘對不起’，我為自己當年對你的態度、處理問題的方式向你道歉……還有，看到你有今天的成就，我真的為你高興。”

說完這一切，我心底突然無比輕松。看看手表，已經是下午5點，這天是周末，陳鵬會來單位接我，然后我們一起回我媽家。我推開車門，準備起身離開。關于我的去留，我已經不再關心，因為那不是我自己可以掌握的。“姍姍，這些東西你收下吧。這是朋友間的一點兒心意。”說實話，這些貴重的禮物對我來說，的確是一種負擔。可看著方坤真誠的表情，我還是選擇了收下，選擇用這樣的方式結束我們之間的尷尬，讓曾經的情人用這樣的方式轉為朋友。

走了幾步，方坤開車跟了上來:“姍姍，我送你，別為難，只是順道而已。”我向他揮揮手:“你的Q7會讓我老公吐血的。明天見，方坤！”

從那天開始，我再沒有受到過方坤的刁難。相反，我可以感覺到他時時處處對我的關照。而那個朱國華，也不知不覺在某一天徹底消失了。

2014年夏，方坤的助理被調往杭州分公司做總經理，總經理助理一職暫空缺，方坤找到我，希望我能夠擔當起這個職位。我很開心，但還是選擇了拒絕:“說實話，我對這個職位很感興趣，可是，我害怕與你如此貼身相隨，我會不小心愛上你。當然，我再強調一下，我對你的為人無比相信，主要是我對自己沒有把握。”

方坤大笑:“姍姍，你還像當年那么爽快。”我也放松下來，真誠地對方坤說:“把這個名額給別人吧，你新來不久，根基不牢，需要更多的自己人。”方坤看著我:“謝謝你，姍姍。”我笑了:“其實，我也一直想跟你說‘謝謝’。謝謝你給我這樣的機會，既沒有讓我成為你的敵人，也沒有讓我成為你的陌路。”方坤伸出手，用力地握住我的手。我回握他，想笑，淚卻先行而下。

（摘自《戀愛婚姻家庭》2015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