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婦人》中的超驗主義自然觀

李 徽

李 徽

一、超驗主義誕生的時代背景

超驗主義是指19世紀上半葉形成于美國新英格蘭地區的一種文學和哲學思想運動，創始人是著名思想家和詩人愛默生。19世紀初期，資本主義在經濟上迎來了發展的鼎盛時期。金錢至上被奉為社會主流價值觀，為了滿足對物質的貪欲，人類對大自然過度開發，人類以前所未有的強者姿態凌駕于自然之上。雖然生產力的不斷提高使人類的生活質量顯著提升，但是隨之而來的各種社會問題和環境問題越來越嚴重。對物質的高度重視所導致的負作用正日益顯現，引起了社會上一些有識之士的關注。在政治上，19世紀初已取得獨立的美國正積極尋求擺脫英國控制的道路，希望不僅從經濟而且從政治、文化層面樹立獨立的歷史地位。這一時代需要不斷激勵著人們在思想領域展開新的探索。而超驗主義正是在這樣的社會大背景之下應運而生。并引導和樹立了今天廣為人知的美國傳統——獨立精神。

二、超驗主義自然觀在《小婦人》中的體現

《小婦人》這部作品創作于19世紀后半葉，描寫了美國南北戰爭期間，四姐妹在母親的帶領下互敬互愛、自立自強，逐漸從稚嫩走向成熟的故事。作者路易莎·梅·奧爾科特的父親是愛默生的朋友，也是超驗主義的忠實擁護者。路易莎·梅·奧爾科特自小便在父親的教導之下逐漸成長為一位堅韌、獨立的女性。貧寒的出身讓奧爾科特自小便開始擔負家庭的重擔，先后從事過教師、護士等職業，并終身未嫁。她開朗獨立的個性與《小婦人》中喬十分相似，主張自強自立，關注個性發展的思想也始終貫穿于整部作品之中。作品處處體現著一股積極樂觀、奮發有為的美國精神，而這種精神正是超驗主義的思想實質。

電影《小婦人》海報

對迷人的自然風光的描寫在《小婦人》中隨處可見，這既是故事情節展開的需要，也深刻揭示了作者的超驗主義自然觀。如在第十三章“空中樓閣”中，描寫了一個熱烘烘的9月下午，勞里尾隨馬奇姐妹來到位于屋子與小河之間的一座小山丘。文中對優美的自然風光和美麗活潑的姐妹進行了生動的描寫：

“這果然是一幅漂亮的小圖畫，只見四姐妹一起坐在樹蔭一角，斑駁的日影在她們身上搖曳不定，清風撩起她們的發梢，吹涼她們熾熱的臉頰，林子里的幾個小孩子全都繼續忙著自己的事情，似乎她們是老朋友而不是陌生人。梅格穿著一身粉紅色衣捃，坐在她帶來的墊子上，用白皙的雙手靈巧地穿針引線，林木青青，更顯得她像玫瑰花般嬌艷。貝思在挑揀鐵杉樹下堆了厚厚一層的松果，用來做精致的小玩意。艾美對著一叢蕨類植物寫生，喬則一面編織一面大聲朗讀。”正值青春年華的姐妹們喜歡戶外活動，并將這座山丘成為“快樂山”，“因為從這里可以遠遠望到我們日后希望居住的地方。”[1]勞里在喬的指示之下凝神觀望，“透過林中的空隙之處，可以看到寬闊、碧藍的河流，隔河那邊青青的草地，以及草地之外一望無際的郊野。極目之處，一脈綠色的山脈聳入云霄。時值秋季，夕陽西斜，天邊霞光萬道，蔚為壯觀。山頂祥云繚繞，紫氣千條，高高聳入紅霞之中的銀白色山峰金光燦爛，仿如傳說中”天國”的塔尖。”這段文字正是超驗主義自然觀在文中的生動體現，反映了作者倡導自然隨意的生活，追求崇高的精神境界的信仰。

當時現實生活中的美國社會，自然界這一概念是與經濟發展、資源開發聯系在一起的，對自然的掠奪用以滿足人類無止盡的欲望是時代的主題。然而，超驗主義者則從“美”的角度，放眼自然，挖掘其中的精神意義，將宇宙二分之為自然和靈魂，倡導通過接近自然，體驗人類生存的價值。《小婦人》中的馬奇四姐妹雖然出身貧寒，卻從不落魄，在與自然親近的過程中，她們享受著愜意的時光，尋求著內心的寧靜。正是這種不流世俗的生活，塑造了四姐妹安貧樂道，不卑不亢，堅強樂觀的性格，也引導著她們中的三人最終走向了幸福的結局。

三、超驗主義自然觀與《小婦人》中的生命意識

作為一部優秀的文學作品，《小婦人》不僅描繪了當時的社會風貌，也深刻反映了當時的文化特質。19世紀下半葉正是美國經濟從南北戰爭的創傷中逐漸恢復的時期，物質生活的匱乏從另一個側面為人們開啟了通向精神世界之路。這時的美國，一方面不斷嘗試著經濟振興的各種實踐，另一方面又積極孕育著偉大的思想，追求新的精神價值，希望擺脫長期以來所遭受的英國文化的柬縛，建立真正獨立的美國文化，這種獨立的思想深刻地影響著路易莎·梅·奧爾科特，在《小婦人》中，這種追求獨立，彰顯個性的人生訴求和生命意識被表達得淋漓盡致。

在“梅格踏足名利場”一章中，梅格受莫法特一家的邀請參加社交舞會，行裝的窘迫與莫法特姐妹的時髦形成的鮮明對比，一時之間讓梅格感到很不自在，隱藏于內心深處的虛榮心突然爆發，在莫法特姐妹的“精心”打扮之下，梅格被裝點成一個“洋娃娃”，在舞會中遭受好友勞里的直率批評后幡然醒悟，回到家之后，母親的一番話讓梅格深刻認識到幸福生活的真諦：“我希望我的女兒們美麗善良，多才多藝；受人愛慕，受人敬重；青春幸福，姻緣美滿……過一種愉快而有意義的生活。被一個好男人愛上并選為妻子是一個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我熱切希望我的姑娘們可以體會到這種美麗的經歷……我的好女兒，我對你們寄予厚望，但并不是要你們急沖亂撞——僅僅因為有錢人豪門華宅，出手闊綽，便嫁給他們，這些豪宅并不是家，因為里頭沒有愛情。金錢是必要而且寶貴的東西——如果用之有道，還是一種高貴的東西——但我決不希望你們把它看作是首要的東西或唯一的奮斗目標。我寧愿你們成為擁有愛情、幸福美滿的窮人家的妻子，也不愿你們做沒有自尊、沒有安寧的皇后。”[2]正是馬奇夫人這種強烈的生命意識和積極的人生態度，一路引導著四姐妹走向各自充實、幸福的人生之路。

雖然超驗主義并未形成一套完整的思想體系，但是從其創造者和推崇者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發現超驗主義自然觀和人生觀這兩大思想內核，正是這兩大思想內核迸發出來的獨立自主的思想火花，幾個世紀以來一直激勵著人們去思考、探索。奧爾科特用她的作品傳遞著超驗主義精神的福音，為人類指引幸福的方向。

[1][2]林文月.小婦人[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85：58,105-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