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環境規制效率時空演化及其影響因素分析

程 鈺，徐成龍，任建蘭

（山東師范大學 人口·資源與環境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一、引 言

中國十八大報告提出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將加強生態文明建設納入“五位一體”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總體布局，“十二五”規劃綱要提出了加快構建資源節約型和環境友好型社會的總體目標，2009年哥本哈根世界氣候大會上中國承諾2020年單位GDP碳排放量比2005年下降40%～45%，上述理念、目標和承諾表明：環境問題成為中國社會經濟發展的焦點和熱點問題[1-2]。根據匯豐銀行（2009）相關研究報告顯示，金融危機（2008）后中國4萬億人民幣投資中，用于資源環境領域的資金占比38%，低于韓國（81%）、歐盟（59%），遠高于美國（12%）[3]。2000-2013年中國環境治理投資資金從1 014.90億元提升至9 037.20億元，年均增長額573.02億元，占GDP比重也從1.13%上升為1.59%。

然而，2014年初公布的中國“十二五”規劃中期評估結果顯示與生態環境領域的相關指標并沒有取得預期效果，現實中的霧霾、水污染等日趨惡化的環境問題卻表明當前的環境治理投資并沒有取得預期效果，因此需要重新審視政府環境治理的績效及其影響因素。環境規制效率評價（E-ERE）是指政府在行使環境保護的公共管理職能、從事環境保護的公共管理活動時所獲得的環境規制收益與所投入的環境規制成本之間的比例關系[4]，是評估政府環境治理績效的重要方式和途徑，當前亟待解決中國環境規制效率評價問題。

二、文獻綜述

國內外學者對環境規制效率進行了相關理論與實證探索。①在理論研究方面，Erdogan A M（2014）、Riccardi R（2015）探討規制效率的成本—收益分析理論，認為成本—收益分析可以衡量政府規制效率[5-6]，張悟移（2013）、張會恒（2005）探討命令—控制到成本—收益的理論價值與實踐借鑒[7-8]，趙紅（2006）分析環境負外部性與環境規制，指出市場失靈是環境規制的充分條件，引進環境規制影響評價的相關理念和方法[9]，王群偉等（2009）從投入產出視角構建環境規制效率評價模型，探討環境規制成本的異質性[10]，卞慶文（2009）在闡述環境績效內涵的基礎上，探索環境績效評價的理論和方法，并指明環境績效評價的研究方向[11]。②在實證研究方面，國內外學者針對不同尺度區域開展了相關研究，Matthew（2007）、Raspiller S（2010）、Kheder S B（2012）從行業和企業視角探討環境規制有助于提高環境效率[12-14]，Brunnermeier（2003）、Berman（2008）從環境規制影響庫茲涅茨曲線、污染產業生產效率的視角衡量環境規制效率[15-16]，Pedro（2010）等運用曲線測度法、污染物投入產出法、數據轉換函數法和方向距離函數法測度環境管理績效[17]，國內馬育軍（2007）、郭國鋒（2009）等分別測度江蘇省和河南省等省域尺度環境規制效率[18-19]，楊競萌（2009）、姜林（2011）、張建升（2014）等評估中國環境規制效率[20-22]，楊騫（2013）研究了中國省際環境規制技術效率以及驅動因素[23]，司東皖（2013）運用DEA模型測度中國化工行業環境規制效率，并解析相關影響因素[24]。當前研究表明，中國整體、省際、行業環境規制效率較低。

綜上所述，目前學術界對環境規制效率的理論與實證研究取得了豐富的成果，但對于環境規制效率的相關研究還有待進一步探索，需要進一步完善環境規制效率的相關理論和實證研究。由于環境規制效率理論研究相對薄弱，缺乏環境規制效率的統一測度方法和適應模型，一方面環境規制效率的投入產出指標選取相對混亂，缺乏統一的指標體系選取原則，由于指標體系選取的不一致導致研究結論呈現多樣化特征，甚至出現與實際研究情況相反的結論，同時選取的模型也呈現多樣化特點，并沒有體現環境規制效率成本—收益的特點；另一方面，對于環境規制效率影響因素研究多局限于定性方法，現有的定量研究方法選取的影響因素相對片面、不準確，沒有識別影響環境規制效率的要素，從而造成提升環境規制效率的路徑對策缺乏針對性，減少了研究的實際應用價值。

研究以環境規制效率成本—收益分析理論為基礎，并結合當前中國發展階段和區域實際情況，參考指標體系設置的相關原則，構建中國環境規制效率評價指標體系，運用SE-DEA模型測度中國省際環境規制效率，以中國省際面板數據為基礎運用STATA13.0定量分析中國環境規制效率影響因素，定量評估中國環境規制效率的時序變動趨勢與空間分異態勢，探索中國環境規制效率的空間分異驅動機制，根據上述研究從時間和空間視角設計提高區域環境規制效率的政策體系，為中國經濟發展與資源環境協調提供可操作性途徑，也為完善中國環境規制的政策制度體系提供有益的指導和借鑒。

三、研究方法、指標體系構建及數據來源

（一）研究方法

數據包絡分析方法是（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主要以設置投入指標和產出指標而計算相對效率的一種統計方法，不需要假設投入產出之間的函數關系和設置指標權重，被廣泛運用于效率統計研究中。本研究在傳統DEA模型的基礎上，采用超效率數據包絡分析（Super-Efficiency DEA，SEDEA）測度中國環境規制效率。其基本計算過程如下：決策單元輸入變量為xj=(x1j,…,xmj)T，輸出變量為yj=(y1j,…,ysj)T，輸入指標個數為m，輸出指標個數為s，構成以下最優規劃模型。松弛變量s+和s-表示投入、產出指標的調整量，θ為效率計算指數，ets-表示投入呈過剩狀態，ets+表示產出呈不足狀態，決策單元技術有效時ets-與ets+之和為0。當θ=0，ets-+ets+=0時，決策單元計算的技術效率和規 模 效 率 均 有 效（DEA有 效）；當θ＜0，ets-+ets+＞0時，決策單元表現為DEA無效。將輸入減少(1-θ0)X0+S-（不減少輸出情況前提下）或者輸出增加S+（不增加輸入前提下）可以將弱DEA有效或DEA無效決策單元調整為DEA有效[25]。

（二）指標選取

參考國內外相關研究成果，以成本—收益理論為基礎建立環境規制效率測度體系，成本指標主要包括環境保護過程中環保人員、環保資金和污染治理設施等基本指標，收益指標包括污染控制情況與環境質量狀態等指標，根據指標體系設置的科學性、系統性、綜合性及可操作性等原則，遴選中國環境規制效率指標體系，見表1所列。

表1 中國環境規制效率評價指標體系

（三）數據來源

數據主要來源于2001-2014年《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00-2013年《中國環境統計公報》，對評價指標體系中的逆向指標進行正向化處理，以方便應用于SE-DEA計算模型。

四、環境規制效率測算結果

（一）環境規制效率整體變動趨勢

從圖1可以看出，中國環境規制效率呈現逐年遞增的趨勢，2013年中國環境規制效率值為0.369，較2000年增加0.336，年均增長率達到20.99%，表明10余年來中國環境規制效率得到不斷提高，區域可持續發展能力逐漸增強。一方面伴隨著環境對社會經濟發展的約束性越來越強，中國政府越來越關注社會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協調，適時提出構建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和加強生態文明建設，積極發展循環經濟、低碳經濟、綠色經濟，中國經濟增長模式正逐漸由粗放型向集約型轉變，社會經濟發展過程中的環境效率逐漸提高，環境規制效率的產出收益指標逐漸向“好”的方向發展。另一方面，隨著經濟社會轉型，市場經濟體制逐步完善，單位產值的投入成本呈逐漸減小的趨勢，也提高了中國環境規制效率。然而，也應該看到當前中國環境規制效率還處于相對較低的水平，還需要繼續減少成本、提高收益，促進環境規制效率根本性提高。

圖1 2000-2013年中國環境規制效率演變趨勢

將環境規制綜合效率分解為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兩部分，整體來看2000-2012年中國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均呈現遞增的趨勢，各年份均處于規模報酬遞增階段，依靠增加投入可以提高環境規制綜合效率，2000-2009年時間段內，規模效率大于純技術效率，表明此段時期內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的提升主要依靠純技術效率提高，2010年之后純技術效率開始大于規模效率，表明近年來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的提升主要依靠純技術效率提高，2013年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分別為0.573、0.540，其整體水平依然偏低，因此今后相當長時間內還應繼續加大環境規制投入、提高單位成本的收益以提升中國環境規制效率。

（二）環境規制效率空間格局演化

2000-2013年中國各地區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規模效率基本呈現穩步上升趨勢，但存在“東高西低”的區域差異。近年來，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變異系數基本呈現下降趨勢，表明區域之間差異呈現縮小態勢，2013年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空間差異程度最大，規模效率和純技術效率次之，變異系數分別為1.110、0.650和0.515。由表2可知，2013年中國環境規制效率最高的地區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廣東、天津、浙江、江蘇等省市，其環境規制綜合效率處于產出最前沿面上，將各地區環境規制綜合效率排名發現，最高的10個地區中有8個位于東部地區，而最低的10個地區中有9個位于西部地區，表明中國環境規制綜合效率存在明顯的空間異質性；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最高的地區與綜合效率分布地區基本一致，其中純技術效率最高的10個地區有7個位于東部地區，而最低的10個地區有7個位于西部地區，規模效率最高的10個地區有9個位于東部地區，而最低的10個地區有8個位于西部地區。2013年北京、上海、廣東、江蘇、重慶等23個地區純技術效率大于或者等于規模效率，而天津、浙江、山東等7個地區純技術效率小于規模效率，表明大多數地區環境規制效率的提高主要依靠純技術效率的提高，體現科技、管理、信息等在提高環境規制效率方面的重要作用。

表2 2000年、2006年和2013年中國環境規制效率

五、環境規制效率影響因素分析

（一）環境規制效率影響因素選取

根據環境規制效率測度結果，發現中國環境規制效率存在明顯的時序演化和空間異質性特征。參考已有的研究成果和當前中國工業化發展階段，選取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經濟結構、城市化水平、技術進步、市場化水平、對外開放程度等6個環境規制效率的影響因素，運用GMM模型測度中國環境規制效率時空演化的影響因素，見表3所列。

表3 影響因素指標的選取及定義

（二）計算過程及結果分析

將環境規制效率作為因變量，影響因素作為自變量進行回歸分析時，由于DEA計算出的環境規制效率值介于[0，1]，普通的OLS估計會給參數的估計帶來有偏與不一致，因此引入受限因變量模型，將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以及規模效率分別設置為被解釋變量，將相關影響因素作為解釋變量，構建相應的回歸方程。

模型1：

模型2：

模型3：

模型1、模型2、模型3中，下標i表示第i地區，t表示第t年，CRS、VRS、SCALE分別表示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EDL、ES、UI、TD、TD、MI、OPEN分別表示人均GDP、工業產值比重、城市化水平、地區R&D人員全時當量、市場化水平、地區外商投資，運用STATA11.0軟件對模型1、模型2和模型3進行回歸分析，見表4所列。

表4 中國環境規制效率影響的動態面板估計結果

續表4

根據表4計算結果，三個模型均能夠通過似然比檢驗，設置模型相對合理，進一步分析各模型中變量系數可以發現：

（1）人均GDP與環境規制綜合效率和純技術效率顯著正相關，與規模效率顯著負相關，表明隨著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的持續提高，人們對環境質量的需求與重視程度也越來越高，也愿意投入更多的資金用于改善當前的環境條件，使經濟與環境的協調發展能力越來越強，同時隨著地區經濟水平的提高技術管理水平在提高環境規制效率方面起到重要作用；工業化發展水平與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顯著負相關，與規模效率不顯著，這與當前中國的現實情況密切相關，隨著中國工業化進程推進，工業比重不斷提高，經濟規模持續擴大所引起的資源消耗、環境污染問題日益嚴峻，環境規制的收益產出越來越少，阻礙了環境規制效率的不斷提高。

（2）城市化水平與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顯著正相關，表明隨著城市化的不斷推進，政府、公眾對環境保護的意識和需求不斷提高，環境規制投入不斷增加、制度政策體系不斷完善，城市化規模與質量協調度越來越高；市場化水平與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顯著正相關，表明隨著市場化水平不斷提高，提高了資源配置和利用效率，經濟增長方式逐漸從粗放向集約轉變，有益于環境質量的持續改善，特別是伴隨著市場化不斷深入，環境經濟政策體系不斷完善，市場機制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市場化水平與規模效率不顯著，表明市場化水平與規模效率影響不密切。

（3）地區R&D人員全時當量與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顯著正相關，其相關系數較高，技術進步導致污染控制技術和清潔生產技術的大量應用，顯著提高環境規制效率，體現科技解決資源環境問題的重要性；利用外資對數與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顯著正相關，表明外商直接投資所產生的技術溢出正向效應大于污染產業轉移所產生的負向效應，說明在外商投資過程中環境技術門檻不斷提高，污染產業中外商投資的比例持續減少，提高了環境規制效率。

六、研究結論與對策

（一）主要結論

運用SE-DEA模型和STATA13.0測度中國環境規制效率和影響因素，得出以下結論：

（1）整體來看2000-2013年中國環境規制效率呈現提高的趨勢，年均增長率達到20.99%，環境規制效果趨于改善，然而當前中國環境規制效率還處于較低的水平，應繼續加大環境規制投入、提高單位成本的收益以增強中國環境規制效率。2000-2013年中國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均呈現遞增的趨勢，近年來中國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的提升主要依靠純技術效率提高，充分表明科技管理在提高環境規制效率方面的重要性。

（2）中國各地區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規模效率基本呈現穩步上升趨勢，但呈現“東高西低”的區域格局，比較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變異系數，發現區域之間差異呈縮小趨勢。

（3）人均GDP與環境規制效率、純技術效率顯著正相關，而與規模效率顯著負相關，工業化發展水平與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顯著負相關，與規模效率不顯著，城市化水平、地區R&D人員全時當量對數、利用外資對數與環境規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顯著正相關，市場化水平與環境規制效率、純技術效率顯著正相關，而與規模效率不顯著。

（二）主要對策

針對上述研究結論，應該采取措施積極應對，著力提高中國環境規制效率，具體應該開展以下幾方面的工作：

（1）轉變經濟發展路徑，提高公眾環保意識。逐步擺脫以犧牲資源環境為代價的粗放式經濟發展模式，促進經濟發展方式向集約化、綠色化方向轉變，構建生態型、循環型和低碳型的生產、生活和消費方式，創新生態環境政策體系，增強區域可持續發展能力。政府為民眾提供有效合理的監管途徑，調動民眾環境保護的積極性，推進環境保護的公眾參與機制，使公眾參與成為影響區域綜合決策的重要力量。

（2）繼續堅持對外開放，完善市場經濟體制。進一步優化進出口貿易結構，促進進出口貿易結構綠色化，降低外商投資污染產業所占比例。深化政府職能、財稅體制、金融體制改革，構建環保企業成本激勵機制、綠色產品價格形成機制、綠色產品有效需求機制、資源產品價格形成機制，盡快形成現代市場體系。

（3）提高環保科研投入，優化投入產出效率。提高環保科技研發資金投入，引導環保資金投入到效率高、收益大的綠色產業領域，加快自主創新步伐，健全節能減排、環境保護技術創新體系，促進循環經濟、綠色經濟和低碳經濟技術研發及應用，促進科研院校與企業的項目合作，實現科技發展與環保治理投資的良性互動。

（4）縮小地區之間差距，優化效率空間格局。打破當前中國環境規制效率“東高西低”的空間格局，提高中部和西部地區環境規制效率，縮小與東部地區效率差距，在不斷完善環境規制政策的前提下，降低環境規制交易成本，使之與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相適應，提高環境規制效率的均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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