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業慣例、關系規范與合作行為：基于建設項目組織的研究

嚴 敏，嚴 玲，鄧嬌嬌

（1.天津商業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天津300134；2.天津理工大學 管理學院，天津300384）

一、引言

建設項目組織具有明顯的社會網絡特征［1］，使得項目參與方不僅需要履行合同中的權責利，還需要遵守社會網絡環境中的關系規范［2］，即由項目參與方通過社會程序構建的相應社會交換規則［3］。已有研究發現，關系規范與合作方的行為具有一定關聯關系［4］，基于這一觀點，建設項目交易各方關系治理的本質就是通過建立合作者之間的關系規范，即共享的價值觀和行為標準，來實現良好的溝通和協調，以建立緊密的合作關系，進而達成良好的交易績效［5］。

盡管如此，在關系治理的研究范疇下，不同交易環境下的項目組織交易績效將表現出差異性。例如，Poppo 和Zenger 的研究表明［6］，在雙方繼續交易的預期較低時，過往交易史對信任會有直接的消極影響，從而弱化對交易績效的正向作用。而Hoetker和Mellewigt的研究表明［7］，交易活動中的合作關系以及相應的治理方式取決于資本的投入方式，當合作關系中投入的主要資本形式是知識資本時，宜采用關系治理的手段，以提高相應的交易績效。這些研究都說明，在諸如交易特征、環境特征等不同情境因素的影響下，關系治理與交易績效二者間的關系有可能發生變化，必須考慮組織和行業所處的環境因素。

此外，在建設項目組織參與方之間的社會網絡中，還存在著游離于正式制度之外的行業慣例，即在一定范圍內被項目參與方經常采用的具有約束力的，能對不明確的合同條款進行補充的關系規范或習慣做法［8］。在建設項目組織中，這種行業慣例的核心體現為互惠互利的價值觀，體現為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一種延遲的、有道德約束的社會交換［9］。因此，在建設項目組織中形成的、基于互惠互利價值觀的社會交換方式的行業慣例，是項目關系治理的特定情境。已有實證研究表明，建設項目中的行業慣例并不直接對項目管理績效產生影響［10］，而是形成了嵌入在建設項目組織內的一種社會交換途徑，并且類似于基因一樣決定著行業的發展［11］。顯然，社會行業的特定情境會調節社會成員的行為［12］，而國內項目治理領域研究往往把存在行業慣例情境特征當作理所當然的現象，忽視了其調節作用。

因此，有必要考察關系規范對建設項目組織中主要參與方之間合作行為的影響，考慮建設項目社會網絡環境中存在的行業慣例對關系規范與合作行為的調節作用，明確關系治理的核心規范對項目組織中參與各方之間合作行為發生作用的邊界條件，實現建設項目關系治理研究的情境化。

二、文獻回顧與研究假設

（一）建設項目中關系規范的研究現狀

1.關系治理核心要素的維度區分

由于組織間交易是嵌在社會關系之中［13］，使得對交易的有效治理不僅需要通過以契約治理為核心的正式制度，還需借助以關系治理為主要表現形式的非正式制度［4，14-15］，兩種治理手段從不同的視角保障了交易活動的有效履行，后者更側重于交易各方的關系性特征。基于這種認識，人們在特定的學科背景和研究背景下，提出了不同的關系治理的核心要素，代表性的結論包括：①關系規范論，認為關系治理由不同的關系規范組成。關系規范是交易各方通過社會程序發展出的相應規則［16］，也是交易雙方對某種行為的期望或行為的預期模式。②關系行為論，認為關系治理反映了合作關系中建立聯合行動的程度，主要包括聯合求解——謀求解決不和與爭執的合作行為，以及聯合規劃——提前預期未來的經營關系狀況并明確相應責權分配的合作行為。③關系狀態論，對關系治理維度的解釋包括關系質量和關系強度。關系質量是根據一定標準對關系滿足各自需求程度的共同認知評價；關系強度則是一種時間、感情深度、親密度與互惠程度的集合。④綜合論，關系治理包含內在規則和外在行為。其本質就是通過建立合作者之間共享的價值觀和行為標準，實現良好的溝通和協調，從而建立緊密的合作關系（見表1）。

表1 不同維度下的關系治理核心要素

由表1 可知，對關系治理核心要素中關系規范、關系行為及關系狀態的劃分存在交疊，或者對同一要素的認識存在差異。關系治理所包含核心要素并不是一個層面，可以采取綜合論的研究結論，將關系規范和關系行為分開考慮。已有文獻研究表明，關系規范決定了關系行為以及關系績效［23］。

2.建設項目組織中關系治理核心要素

現有關系治理研究多集中在企業間的網絡組織，對建設項目臨時性組織中關系治理的相關專題尚未展開充分研究。盡管如此，仍有文獻在建設項目治理情境下，拓展了項目的內涵，并開始更多地考慮其社會因素［24］。由此，在項目治理的研究中引入關系治理成為必然，因而探索項目組織關系治理的核心要素也成為開展相關研究的第一步。

在項目組織研究領域內，已有研究［25］證明了互信、有效的溝通、高級管理層的承諾、與目標相關的行為、改變的靈活性和持續改進的承諾都是項目伙伴關系成功的關鍵因素。基于這一認識，Doloi［26］則進一步區分了不同關系因素對項目成功的影響，其研究表明溝通是影響合作關系成功最主要的因素，信任和信心對有效的溝通起到補充作用。此外，許勁等［27］還從互動的角度出發，認為在建設項目領域中關系規范的維度包括承諾、信任、交流等；在上述研究的基礎上，鄧嬌嬌［10］采用扎根理論分析了公共建設項目組織中關系治理機制的核心要素，指出信任、承諾、溝通、合作以及行業慣例都屬于關系治理的核心要素，其中行業慣例盡管屬于非正式的關系治理的核心要素構成，但是并不對項目管理績效產生直接影響。鑒于此，可將建設項目組織關系中的上述治理核心要素區分為關系規范和關系行為。

綜上所述，在課題組前期運用扎根理論基礎上，本文選取信任、承諾、溝通等三大要素作為建設項目關系規范范疇，將合作行為作為關系行為范疇，在項目治理存在行業慣例的情境中討論關系規范與合作行為之間的關聯關系。

（二）建設項目中關系規范對合作行為的影響

關系治理可以分為不同層次，信任、承諾、溝通等關系規范最終指向關系行為（主要是合作行為），合作行為是信任、承諾、溝通等關系規范對項目管理績效產生影響的中介變量。

首先，信任對項目參與方之間的合作行為產生較大影響。例如，陳葉烽［28］運用一組實驗數據從個體微觀角度考察了信任與合作行為之間的關系，當主體的信任度越高時，其采取合作行為的可能性越大。嚴興全等人［29］從社會心理學的角度出發，通過實證驗證了信任和承諾對合作具有正向的積極作用，而合作又有利于提高關系績效。從社會交換視角來看，信任作為建設項目參與方的一種積極的心理契約可以形成一種良好的合作氛圍。當參與方之間處于一種信任環境下，組織間信息交流和傳遞的渠道會相對順暢，從而促進項目參與方之間發生實質的合作，消除沖突與爭執。委托代理關系中的信任能夠促進項目參與方之間的合作關系，從而降低交易成本。

其次，良好的承諾和社會化的共享能夠在項目參與方之間形成良好的合作行為。例如，董廣茂［30］認為合作伙伴之間的相互有效的承諾有助于消除合作伙伴之間對彼此機會主義行為和道德風險的顧忌，可使合作者在利益占有方面達到均衡，從而最終建立一種良好合作關系。項目參與方之間的承諾表明參與方為了共同的目標愿意付出合作產生的代價，項目的承諾有助于促進參與方之間的協作與交流。同時，項目參與方之間的積極態度以及良好的承諾行為表明了參與方之間兌現了承諾，而承諾為下一步的合作行為形成一種隱性契約［31］。當遇到問題時，參與方之間必須做出承諾和遵守承諾，只有通過項目參與方不斷地承諾互動，良好有效的合作才能形成，并保證工程的質量。進而當項目參與方之間產生合作行為時，他們將通過承諾來感知共同的目標和相互依賴的關系，使得項目合作進一步深化。

此外，溝通是項目參與方之間形成良好合作關系、構建有效激勵的重要途徑，例如，Mohr和Spekman［32］指出有效的溝通能夠實現項目組織間意見和思想的交流，并促使他們的目標一致性更加明顯，從而并發揮他們的合作性努力以創造兼容的期望，最終產生極大化聯合行動效果。在建設項目的實施階段，項目參與方需要進行資源、技術、商業信息的交流，Winch［33］指出臨時項目聯合的那些企業通過信息與物質被捆綁在一起，建筑聯盟可被認為是信息流的網絡。項目參與方之間存在著信息不對稱，而在項目實施過程中，掌握弱勢信息資源的參與方會采取積極的溝通態度試圖與其他人交流，從而打通信息獲取渠道。信息不對稱容易導致弱勢方更加依賴強勢方的資源信息，進而愿意通過積極的溝通實現參與方之間的合作［34］。項目參與方在不斷地溝通博弈中，會逐漸減少信息不對稱，并注重通過溝通激勵合作的策略。

因此，可以提出假設1。

H1：建設項目組織中良好的關系規范對項目參與方之間的合作行為產生正向作用。

H1a：建設項目組織中關系規范核心要素信任對項目參與方之間合作行為具有正向作用；

H1b：建設項目組織中關系規范核心要素承諾對項目參與方之間合作行為具有正向作用；

H1c：建設項目組織中關系規范核心要素溝通對項目參與方之間合作行為具有正向作用。

（三）建設項目行業慣例對關系規范與合作行為關聯關系的影響

行業慣例是行業內部自發形成的，是參與方基于互惠互利的價值觀共同解決不確定性風險的習慣。行業慣例從狹義上講，就是人們在對待關系、處理關系、進行關系活動過程中所遵循的普遍認可的規則、途徑和行為方式。廣義而言，可以納入到為開展關系活動而創造的公共項目行業內的思想意識及作為關系維系的互惠互利、相互尊重的價值觀文化［35］。

行業慣例作為基因是遺傳到項目社會網絡內的一種社會交換路徑，在其刺激下項目參與主體之間產生的互惠價值觀，也就構成了建設項目組織關系治理研究的本土情境。互惠互利價值觀是最能描述行業慣例的核心概念。在互惠互利的價值觀下，建設項目組織中的各參與方相互信任有效降低了對機會主義行為和道德風險的選擇的可能，各方都處于一種共同抵御外部風險的聯盟體中，此時參與方注重對關系的維護。李永奎等人［36］指出由于社會價值觀貫穿于整個的工程過程且發揮著作用，工程的整個建設過程中倫理道德問題會影響項目參與方的行為。因此，在以互惠互利為特征的行業慣例項目情境中，成員之間情感型信任會得到增強，此時更有利于雙方的合作；組織成員共同的價值觀和文化理念是激發信任不斷增強的重要源泉，同時隨著信任的增強，業主、監理單位和承包商等參與方獲得的總體收益逐漸上升，參與方容易形成協同合作關系，沖突也更容易化解。

工程項目參與方之間的合同實際上是參與者為了實現某一目標而做出的顯性承諾，由于它受到法律的約束，因此參與方會主動履約。而在互利互惠的核心價值觀驅動下，參與雙方往往會采取某種交易習慣做出相應的承諾。進一步地，項目參與方由于采取有效的承諾行為而獲得交換報酬后會產生互惠的義務并以此來支配以后成員間的合作行為［37］；相反，越是違反交換關系中的互惠義務，被剝奪者就越會可能消極地應對違背承諾的人。

在正常情況下，項目參與方之間是信息不對稱的一種矛盾體組合。承包商為了贏得更大的利潤，往往不愿意把自己企業內部的生產能力信息透露給其他人。但是當合同條款不清晰或相互矛盾時，需要采用行業慣例來補充或解釋合同內容，會促使一方愿意透露一些信息給另一方，從而達到聯合解決問題的目的。因為如果參與方愿意共享經驗和信息，那么可以通過貢獻自己的思想而帶來一種附加，例如改進整個工程建設的合作效率［38］。

因此，可以提出假設2。

H2：建設項目中的行業慣例所體現出的互利互惠價值觀差異性對項目組織中關系規范與參與方合作行為的關系起到了調節作用，那么，項目參與各方采用行業慣例來解決沖突和矛盾時，關系規范對合作行為的影響程度增強。

H2a：行業慣例對項目組織中信任與合作行為的關系起到了調節作用；

H2b：行業慣例對項目組織中承諾與合作行為的關系起到了調節作用；

H2c：行業慣例對項目組織中溝通對合作行為的關系起到了調節作用。

綜上所述，建設項目組織中的關系治理可以區分為“關系規范—關系行為”兩個不同層面，關系規范主要包括信任、承諾、溝通等三個要素，關系行為是指合作行為，關系規范需要通過合作行為作為中介變量，進而影響項目管理績效，而行業慣例的核心要素是互利互惠的價值觀，其取向差異性導致的行業慣例的使用環境成為關系規范與合作行為關系的調節變量。因此，提出關系規范、合作行為、行業慣例之間關系的理論模型與假設如圖1所示。

圖1 建設項目中關系規范、合作行為及行業慣例調節模型

三、研究設計

本文在研究上主要采用問卷調查的方法，獲取數據之后采用SPSS17.0 進行因子分析和回歸分析，旨在回答兩個問題：①建設項目社會網絡組織中關系規范的主要維度，即信任、溝通、承諾對合作行為的影響是否存在；②建設項目組織中行業慣例是否對項目組織中關系規范與合作行為之間的關系產生調節作用？

（一）研究對象

項目樣本數據收集主要是利用全國工程量清單計價規范宣貫班以及實際工作崗位的專業人員，多數答卷人擁有良好的教育背景、豐富的從業經驗以及所處的較高的管理級別，他們對建設項目的實施有較深刻地理解，能夠充分理解問卷的測量題項，進而保障了數據的可靠性。問卷根據所識別出來的初始指標制作，采用李克特5 級量表打分，讓受訪者選擇曾參與過的一個項目，對關系規范、行業慣例、合作行為在具體項目中的重要性進行評價，1分為非常不同意、2 分為比較不同意、3 分為一般、4分為比較同意、5分為非常同意。

問卷通過直接發放、電子郵件、書面郵件等方式，于2013年10月至2014年2月期間進行。對于收回的235 份問卷，依據以下原則剔除了無效問卷：①沒有答完的問卷；②問卷中連續選擇同一個答案的問卷；③通過閱讀已答問卷，其中出現前后不一致的問卷。最終刪除無效問卷后，剩余有效問卷176 份，問卷回收率為75%。通過對問卷的分析，項目分散在廣西（11%）、天津（5%）、北京（17%）、深圳（18%）、上海（11%）、內蒙（8%）、山西（11%）、四川（13%）、云南（9%）等地。

由于問卷采用自陳量表的形式，各個變量的數據都是由同一調研對象提供，為了避免共同方法偏差（Common Method Variance，CMV），事前采取了以下預防措施：①對部分項目進行反向描述；②不同的量表采用了不同的指導語；③采用匿名方式進行填寫。

（二）測量工具

1.關系規范的測量

本研究中所要測量的變量有三個，關系規范、合作行為以及行業慣例。使用的量表題項除了行業慣例量表外，主要是根據既有研究總結和文獻提煉出來。

關系規范測量量表包括三個維度：信任、承諾與溝通。這三個維度的變量描述，前人都已經做了很多研究，借鑒他們的研究成果，并進行一定的修正，得出測量題項（見表2）。建設項目組織中的信任題項來自于合同簽約時的基于計算的信任和合同履行時的基于關系的信任；承諾的測量主要從態度和行為兩個方面入手，表明參與方為了共同的目標愿意付諸合作行為而產生的代價或妥協；溝通測量題項是從溝通的頻率、及時性、精確性和充分性等方面對溝通的質量進行測量；同時也考慮了聯合辦公、現場會議等建筑行業特有的、重要的溝通途徑。

表2 建設項目關系規范測量題項及其來源

2.合作行為的測量

項目參與方之間的合作行為被認為是改善項目管理績效的重要手段。反映組織間合作行為的聯合行動（包括聯合規劃）有助于進一步明確彼此的責任和權利。對合作的定義主要基于行為本身和基于行為后果兩種主線［50］。合作行為對于建設項目中調整參與方之間資源配置以及各自的行為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合作行為是一種為了達到合作方共同的目標以及進一步的維持和發展合作伙伴關系所開展的聯合行動。實質上，協作本身強調了合作各方為了實現各自的目標聯合起來共同工作，聯合行動也代表了雙方在提高績效的活動上開展更深層次的合作［51］。合作是協調的目的，而協調是合作的具體手段。

據此，本文設置了能體現項目參與方之間“相互支持”和“協作關系”測量題項如表3。

表3 項目各參與方之間合作行為的測量題項

3.行業慣例的測量

為了進一步了解建設項目中關于行業慣例的表現形式，對5年以上的從事建設項目管理的人員圍繞行業慣例是否具有調節作用進行半結構化訪談，訪談對象主要限定在直接從事建設項目管理相關工作的企事業單位職員；相關政府部門公務人員；學術研究人員。結果顯示，受訪者普遍認為建設項目交易和實施過程中行業慣例是客觀存在的，互利互惠的價值觀是行業慣例的核心；項目參與方本著互惠互利的價值觀采取一些合同外的促進項目執行的手段，用來在相關法律法規允許的前提下，應對外界環境變化或需求變化。基于此，以互利互惠價值為核心的行業慣例作為關系規范與合作行為關系的調節變量。

此外，文獻分析表明，工程文化與建設項目中的行業慣例有著相似之處，行業慣例屬于工程文化中包含的非正式的交易習慣和價值觀，正好符合以上訪談者對于行業慣例具有工程文化屬性的認知。因此可以借鑒對工程文化量表中的靈活性維度及其相關測量題項。這些題項中涉及互利互惠的非正式交易習慣的測量，主要體現在成本、工期、質量、程序控制等靈活性方面的測量。最終，結合訪談資料與相關文獻，經過課題小組和專家的討論，得出行業慣例的初步量表題項為（H1-H5），如表4。將量表形成調查問卷，共發出問卷200 份，回收168份，最終得到有效問卷147 份，有效回收率為73.5%。為了保證問卷能夠不受訪談樣本的限制，將問卷發放對象的比例安排為：原受訪者占總問卷數量的30%，首次參與調查的占問卷總數的70%。對該量表的一階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顯示，RMSEA=0.023，GFI=0.958，CFI=0.987，NFI=0.915，達到了可接受水平。

表4 建設項目中行業慣例的測量題項

四、數據分析與結果討論

（一）量表的信度與效度分析

在檢驗各個量表的信度與效度之前，首先對量表進行因子分析可行性檢驗，檢驗結果發現，關系規范、合作、行業慣例的KMO 值在0.711～0.723 之間，Bartlett 檢驗卡方值在1 789.367～2 568.27 之間，p值接近0，若給定顯著性水平α=0.001，p＜α，表明該量表適合做因子分析。同時本文通過驗證性因子分析方法對個量表進行效度分析。

由于關系規范具有信任、承諾、溝通三個維度，通過二階驗證性因子分析，模型的各項擬合度指標為，RMSEA=0.038，GFI=0.927，NFI=0.921，CFI=0.923，說明關系規范的三個維度能夠很好地擬合樣本數據。各一階因子對二階因子的負載系數均大于0.7，T值顯著，說明各一階因子對二階因子具有良好的聚合效度；信任、承諾、溝通的一致性系數α分別為0.756、0.713、0.736，超過了0.7 的最低水平，表明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信度良好。

行業慣例與合作在本文內屬于單維量表，對其做一階驗證性因子分析，合作的荷載系數在0.721～0.854 之間，全部超過了0.5 的可接受水平，說明合作量表聚合效度達到要求；合作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721，達到信度要求；行業慣例的荷載系數在0.728～0.809 之間，全部超過了0.5 的可接受水平，說明其具有充分的聚合效度；行業慣例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685，信度合格；

信任、承諾、溝通、合作與行業慣例五個量表的AVE值的平方根為：0.879、0.898、0.934，0.894、0.891，各維度間的相關系數分別為在0.352～0.784 之間。說明整體量表的每一維度AVE的平方根都明顯大于任何兩個維度間的相關系數，表明各維度具有較好的區別效度。

（二）各變量間關系的回歸分析

1.關系規范與合作行為的關聯關系

合作作為一種關系行為，在社會關系互動中，人與人、群體與群體之間為了達到對參與方具有某種利益的共同目標而做出的一種行動過程。這種關系行為的實施規范一方面來源于參與方之間的合同，即合同為參與方之間的行為訂立了一種規范，并促使參與方不得采取違背合同意愿的行為。但是僅僅遵守合同還不能足以規范雙方的合作行為，要提高合作效率，還要遵守關系規范，即信任、承諾、溝通。

據此，假設H1及其子假設提出了建設項目組織中良好的關系規范影響項目參與方之間的合作行為。運用SPSS17.0做回歸分析，輸出結果中的標準化系數作為評價信任、溝通、承諾與合作相關程度，見表5。結果表明：信任與合作的相關系數為0.654（p＜0.01），承諾與合作的相關系數為0.297（p＜0.01），溝通與合作的相關系數為0.253（p＜0.01）。表明信任、承諾、溝通都對合作有正向作用，假設H1a、H1b、H1c成立。

表5 關系規范對合作行為影響的回歸分析

不僅如此，數據顯示，盡管建設項目參與方之間的信任、溝通、承諾、合作會對提高項目管理績效具有積極的作用，但是信任與合作的相關系數為0.654（p＜0.01），可見，信任是促進項目交易方之間合作行為的核心關系規范，能夠增強伙伴間的誠實和善意，這是參與方間形成相互協作的工作伙伴關系的基礎。合作雙方之間的承諾表達了雙方由于彼此存在利益牽制而愿意投入資源來維持長久關系的意愿，合作方之間的彼此承諾一旦形成，那么任何一方的背信棄義會導致付出高昂的機會成本。溝通對合作的影響最弱，關鍵在于打破參與方之間的信息屏障，并導致了有效的信息通過參與方之間的合作行為在網絡之間產生良性循環，這改進了整個建設過程的效率，并且也有助于給建設系統帶來附加信息。

2.建設項目中行業慣例的調節作用

如果變量A與變量B的關系是變量C的函數，那么就說明變量C是變量A與變量B的調節變量，即變量A和B之間的關系受到變量C的影響。進一步，若自變量和調節變量屬于連續變量時，用帶有乘機項的回歸模型做層次回歸分析：①做A對B和C的回歸，得測定系數R12；②做A對B、C和BC的回歸得R22，若R22顯著高于R12，則調節效應顯著。

在進行分層回歸分析之前將各變量進行中心化處理，采用強迫進入法分三步進行回歸：①自變量（信任、溝通、承諾）進入模型；②自變量（信任、溝通、承諾）和調節變量（行業慣例）同時進入模型；③自變量、調節變量以及自變量和調節變量的乘積項同時進入模型。回歸分析結果見表6所列。

表6 行業慣例調節效應的整體數據結果匯總

表6 中，模型1、模型2、模型3 是行業慣例對信任和合作間調節作用檢驗結果。結果顯示當信任與行業慣例的乘積項進入方程后，乘積項的回歸系數為0.203 且具有顯著性（p＜0.001），模型3 相對于模型2 的ΔR2為0.191，表明行業慣例對信任與合作間的關系具有顯著調節效應，假設H2a得到支持。同理，模型6 相對于模型5 的ΔR2為0.115，模型9相對于模型8 的ΔR2為0.110，表明行業慣例對承諾、溝通與合作的關系具有顯著調節效應。假設H2b、H2c得到支持。行業慣例對信任、承諾，以及溝通等關系規范要素與合作間的調節模式如圖2所示。

圖2 行業慣例對關系規范與合作關系的調節模式

圖2 表明，當工程項目中，當項目實施環境中的互惠互利價值取向明顯時，項目參與方之間愿意采用行業慣例對合同中不明確或相互矛盾的條款進行補充或在約束合同當事人的情況下，參與方之間的信任、承諾、溝通對相互間的合作行為產生的積極作用大于行業慣例使用不明顯的情況。縱向對比可見，行業慣例對信任與合作關系的調節作用最顯著，對承諾與合作關系次之，對溝通與合作關系的調節作用最弱。這說明，信任是項目參與方產生合作行為的基石，它促使了社會網絡成員的聯合行動產生有效地合力。特別是項目環境中工程價值觀更傾向于互利互惠時，從社會交換理論的角度，項目參與方之間信任的強度可進一步加強，避免了機會主義行為，為未來共同處理沖突等聯合行動打下良好的關系基礎。

在積極互利互惠價值取向的項目情境中，項目參與方對于合同中的不完備性，多采用行業慣例來補充時，關系規范對合作行為的影響更明顯，即信任、承諾、溝通對組織中的合作行為影響作用加強。但時，需要注意的是建設項目中行業慣例使用的多少與不同地域內政府規制與市場競爭程度有關系，如果是政府投資的公共項目，市場監督和規制嚴格，大多采用設計施工分離方式，運用行業慣例的空間較小。

五、研究結論與啟示

（一）研究結論

（1）建設項目組織中關系規范的主要維度，即信任、溝通、承諾對合作行為存在顯著影響。研究驗證了建設項目組織中各參與方之間的關系治理實現路徑，即基于參與方之間關系規范不同維度的要素對合作行為影響的視角實現關系治理。在建設項目組織中，關系治理的核心在于參與方之間構建充分的合作關系，以保證項目預期目標的順利實現。這意味著，項目參與方的合作行為是關系治理所要達成的重要目標之一，而這種合作行為在相當大的程度上依賴于項目參與各方之間所構建的互信、溝通、承諾、協作等關系治理要素的實現性。此外，項目參與方所構建的基于關系規范不同維度的信任、承諾、溝通等關系規范標準，對合作行為的影響是綜合性的，這一作用途徑將與正式的契約治理機制共同保證項目的成功。因此，揭示關系治理中的關系規范各維度要素對項目參與方之間合作行為的促進作用，將有助于構建一個整合了基于正式制度的契約治理機制與基于非正式制度的關系治理共同作用的項目治理整合框架。

（2）建設項目組織中行業慣例對項目組織中關系規范與合作行為之間的關系產生了顯著調節作用。研究揭示了行業慣例對關系規范與合作行為關聯關系的調節作用，意味著關系規范的發揮作用需要考慮項目環境。在規制嚴格的公共建設項目市場中，行業慣例與合同互補的做法受到嚴格監管的限制，因此，這類項目比較倚重正式制度的控制作用，所以大多采用DBB的交易方式，以強化投資人和政府業主的控制權，而這可能意味著關系治理在公共項目中較難直接發揮作用。反之，在一般建設市場中，在符合法律框架情況下，行業慣例使用比較普遍，成為合同的有益補充。可見，建設項目中關系治理與契約治理之間的關系的討論需要強調項目情景。在寬松的合作伙伴關系下，關系治理與契約治理是耦合作用，而在建設項目交易活動中，存在較為嚴格的規制，關系治理必須通過合同治理才能發揮作用。

（二）研究啟示

（1）建設項目中的正式合同關系中需要嵌入關系治理的核心要素。基于實證研究的結果，以及相關研究重點關注的問題，盡管信任對合作行為的影響甚于關系規范的其他因素，但承諾、溝通等關系規范因素亦對項目各參與方的合作行為構成了重要影響。為保證建設項目的順利實施，并符合項目參與方的預期目標，應賦予合同必要的柔性，在合同條款的設計中更多地體現鼓勵合同雙方建立合作關系。這意味著，應通過相關合同條款的設計，體現關系規范中各維度要素對合同雙方的要求，在傳統的“以業主控制為主，保護雇主利益”的合同設計思想中考慮合同控制以外的關系治理的要素，在合同中注入合理風險分擔、互利互惠、信任等思想，促進合作行為的產生和維持，提高合同履行的效率，保證項目成功。

（2）建設項目組織中信任是合作關系產生的基石。盡管文中實證研究表明，建設項目組織中不同參與方之間的信任、承諾、溝通對其合作行為都存在影響，但上述關系規范要素對合作行為的影響程度卻存在著差別。實證研究結果表明，信任是建設項目組織不同參與方之間關系規范各維度要素的核心和基礎，這意味著，項目不同參與方在構建有效的關系治理框架時，充分的信任關系應該是這種關系治理框架重點考慮的內容，而建設項目組織中不同參與方之間的信任構建問題，也是一個重要的課題，且已得到了相關研究的關注。

（3）建設項目組織中的互利互惠為核心的行業慣例能夠強化關系治理對項目管理績效的影響作用。這意味著，在建設項目中應盡量將慣常采用的一般屬于默示的行業慣例在相應的合同條款中予以明示。將體現行業慣例的合同條款列入選用條款范疇，而非強制執行。盡管如此，這種體現了行業慣例的合同條款也應與其他規定的合同條款一樣，具有相應的法律地位。基于以上分析，在建設項目中使用行業慣例能夠有效補充合同不完備帶來的風險因素識別不充分，以及由此而導致的風險分擔不合理問題。鑒于此，在建設項目組織中，強化互利互惠為核心的行業慣例對合同履行的促進作用，并在合同條款中予以體現，將使關系治理更能與契約治理形成有效的耦合作用，并更有助于項目管理績效在制度安排上實現改善。

（三）研究局限

關系規范對合作行為的影響是復雜的，不僅體現在關系規范不同維度的要素對合作行為的影響程度不同，還體現在行業慣例對這種影響存在著復雜的調節作用。需要在未來的研究中進一步探討以下研究主題。

（1）研究結果在不同項目管理情境下的適用性還需要進一步驗證。課題在問卷調查方面盡管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所獲得的有效問卷數量也基本滿足本文的要求。但課題的問卷調研對象主要來自東部經濟較發達地區，在此類地區所對應的項目管理情境下，得到的研究結果在中部、西南、西北等經濟發展水平一般甚至落后的地區是否能夠得到相同或類似的驗證，還需要進一步研究。

（2）論文雖然用實證分析方法證實了關系規范的核心要素之間存在著較為復雜的互動關系，并分析了行業慣例對關系規范各個要素的調節作用。但上述研究都是在一個較為有限的測量樣本的范圍內進行的，仍然缺乏相關實際案例的進一步驗證。這就要求在未來研究中，應該考慮相關案例的收集整理，通過建立相應的關系規范對合作行為影響的案例庫、對課題的研究結果進行深入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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