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組詩）

索河

半程光明

手稿中的罌粟花慢慢垮掉

它從不屑與玫瑰爭寵

你從不帶著玫瑰

你不管它死活

像狼一樣嚎叫，而后哀傷

都在質問你垮掉一代的定義

你把流浪的日子核算成酒精度給他們看

路，不只是長短不同

口袋里的手稿

被荒誕不安的時光打發了

窗簾遮住陽光

若隱若現的白罌粟

像晃動的滿是傷痕的手

召喚詭異笑著的主人

你叛逆得不徹底

你還在二十年前的夢中

一個饑餓的人把打印紙連接起來

上面打滿了喜歡爭論的人

看不到的事

路上的人

同飲烈酒迷幻藥品

每個字母飛

在云層外，口袋里，虛境的白光中

海明威正把獵槍放進嘴里

你們的嚎叫讓他遲疑了幾秒

艾略特的修改稿缺了幾頁

卡夫卡咳嗽加重

薩特徹夜反思文字生涯拒領獎金

喬伊斯把尤利西斯最后四十頁的標點扔掉

最冷的國度又有幾個老人走丟

最早的是托爾斯泰

大學校園里發生一起兇殺案

你們說是河馬被煮死在水槽里

幾十年后，一群知情者

變為供人瞻仰的雕像

十二月

一個兄弟

翻開泛黃的書頁

去了那七個人的竹林

一個兄弟

嘴角滲出了血

像梅花，探出枝頭

想見那梅花，凝結的血

十二月

雪的白

掩蓋了工廠的圍欄

最后的庭院

空著的庭院

只剩下陽光或月光

你們找不到我

我在你們腳下六尺的地窖

你們擺上盛宴

卻忘了應該分給我的那份毒品

發臭的禮服

艷麗的短裙絲襪

我清除著你們的嘔吐物排泄物分泌物

像個呆子

守著滿院陽光或月光

拔掉電話線，回到石頭地窖

嘔吐，放掉不純粹的血

像不再寄出的信

像庭院里內向的樹

慢慢爛掉

騎手的暮晚

邊緣之火卑微苦笑

荊棘枯藤連著筋骨

路，模糊

一個騎手，等

暮落

西西弗山下

巨大謎局

破解后團圓

缺口的酒瓶劃破了嘴

車輪卷著腥澀嘲笑的風

甩開虛空

活著死去的日子，夢的

長長注解

停下的時候

那個留在坡崗的你

也失去了重心

兩個人的事

走著

只是走著

影子在另一條土壩上

葦葉失去河水

夕陽悄悄沉落

影子消失

捧著捕捉的純美瞬間

追趕走遠的你

錯過的很多事

打開又封存

走著 走著

兩個人的事成為一個人的事

腰痛，腿軟

暮晚里，蹣跚踉蹌

像手藝人擺弄累了皮影道具

撤走幕上的光

我們做過同一件事：

吃糧食，走路，睡覺

被我們定義的生命

給你的夠多

給我的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