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前期朝貢體系研究：原因和作用分析

楊亞雄

摘要：朝貢作為中國古代歷史上中央王朝（中原王朝）同邊疆民族、中華帝國同周邊各國（藩屬）之間互動的方式之一，在密切中央與邊疆、中國與藩屬鄰國的關系方面作用顯著。明朝前期①是整個明清時期朝貢體系建立并發展壯大的重要時期，對整個明王朝的民族關系和對外關系的處理產生了重要影響。

關鍵詞：明朝前期;朝貢體系;研究

中圖分類號：G640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4-9324（2015）46-0073-02

朝貢是中國古代封建王朝處理與周邊民族和國家關系的一種常見制度，也是古代中國文化傳播的一個媒介，在古代東亞國際體系中占有重要地位。朝貢最早始于周朝的分封制。秦統一六國后，廢除分封制采用郡縣制，諸侯國遂變成作為帝國的地方行政單位的郡縣，故郡縣也就失去了朝貢中央的理論邏輯。漢朝繼承并拓展了秦朝的疆域，尤其是對西域、朝鮮和越南的經略成為漢朝開疆拓土之典范。漢朝與邊疆民族和屬國之間的關系突出地表現在以戰爭、和親、朝貢等為主要形式的互動上。作為中央王朝處理民族關系、對外關系的主要模式之一的朝貢制度歷唐、宋、元之后，到了明朝，隨著封建制度發展趨于頂峰，朝貢體系進一步完善，尤其在洪武和永樂兩朝，朝貢制度日臻成熟。不僅成為帝國內中央和周邊互動的形式之一，而且還成為明王朝官方對外關系的主要形式之一。深刻影響著明朝中央與邊疆地方、明朝與周圍鄰國的關系，影響了當時的東亞國際體系。本文研究的時點放在明朝前期，即洪武元年至永樂末年，這一時期是明王朝統治的上升期，也是明朝朝貢體系建立、發展并趨于穩定的重要時期，以下將從該體系發展的原因、歷史作用兩方面來對明朝前期朝貢體系進行研究。

一、明朝前期朝貢體系發展的原因分析

自秦以降，歷代中國封建統治者要求中國本部的地方行政機構要完全隸屬于中央的統一領導下之外，對于地處“荒服”、“要服”及其之外的地域，只要求他們以朝貢的形式表明政治上的臣屬，甚至對于某些藩屬之國只要求貢而不朝，如此，達到名義上的統一，而不是真正的既統又治，以此實現封建最高統治者“天下共主”的理想目標。同任何封建王朝一樣，明朝前期最高統治者秉持著“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大一統思想，大一統是歷朝歷代統治者追求的目標，雖然這種“統”并不一定要求實際的“治”，大多數情況下只要求天下諸侯對中央最高統治權威的承認和尊重。明朝前期的統治者對朝貢比較重視，不斷諭示海內外向明廷朝貢。個中原由除了“大一統”思想的推力之外，以下原因也值得探究：

1.消除元朝影響，構建統治合法性。明朝是在推翻元朝統治的基礎上建立的，雖然蒙元在中原和南方的統治結束，但殘余勢力退守在北方草原，繼續維系蒙古人的“半壁江山”。朱元璋建立明朝后，急于獲得來自外界對新王朝的承認和尊重，故不斷派遣使臣前往海外宣示大明的權威，并要求諸鄰國前來朝貢以示對新興的大明朝之忠誠，并與北元（時元朝殘余勢力北還，繼續盤存在漠北草原，史稱“北元”）斷絕一切往來。洪武帝此舉意在取得周邊民族和國家同北元“斷交”消除其影響，進而構建新王朝統治之合法性。

2.穩邊治邊，確保邊疆安全無虞。“明朝皇帝要求建立朝貢關系的動機，除了政治威望與合法性外，還有更為重要的邊疆安全。”②明朝前期，明軍同北元經過多次戰爭，雙方都不能將對方征服，在此情況下，建立名義上的朝貢關系，確保各自邊境安定成為雙方共同的愿望。在同朝鮮的關系中，太祖皇帝一方面要求朝鮮朝貢的同時，也在施以威嚴之策來確保邊境的安寧，直至永樂年間，明朝與朝鮮的朝貢關系才穩固下來。“物質上的付出所換來的不僅是周邊民族和屬國對自己宗主地位的承認，更重要的是，彼此之間的朝貢關系使中國獲得了安定的周邊環境，從而達到‘守在四夷的政治目的。”③

3.滿足中國封建統治者“天下共主”之虛榮心。由于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自我優越感，中國封建統治者大都形成了唯我獨尊、“天下共主”的理想信念，他們為此不惜以各種手段來實現之。其中朝貢就是一個最重要的途徑。“朝貢就是通過對外夷進貢和中朝賜封等形式，讓蠻夷之國接受中國的傳統文化熏陶，從心理上達到使蠻夷歸化、尊重中國為天朝上國的目的。”④作為深受傳統文化影響的前明統治者，朱元璋及其后繼者不可避免地存在有天下歸一、萬國來朝的“天下共主”之思想，故明朝建立之初就通諭周邊民族、海外鄰國來華朝貢。“政治上的臣屬雖為朝貢的首要條件，但中國封建統治者將諸多海外國家納入朝貢制度的框架，追求的僅僅是在朝貢文書和朝貢禮儀中反映出君臣主從關系的名分或形式，彼此之間等級的高低、地位的尊卑。”⑤這一名分即使存在諸多的虛而不實，并要付出高昂的代價，但是對明朝前期的最高統治者來說，也在所不惜。

二、明朝前期朝貢體系的歷史作用評析

任何事物皆有兩面性，即積極一面和消極一面。作為明王朝處理民族關系和對外關系的朝貢體系，也存在積極和消極的兩方面作用。

1.積極方面。（1）加強了中央和邊疆地方的聯系，促進了地方經濟的發展。明王朝的邊疆大都為少數民族聚居之地，有些邊疆區域少數民族建立政權，有些只是勢力較大、凝聚力較強的部族之所。盡管如此，邊疆在名義上都被納入明帝國版圖之內，作為明朝的地方行政區域，屬于明王朝帝國統治的一部分。只是因為它是少數民族聚居之所，又地處邊疆，因此，前明王朝采取因俗而治的羈縻政策加以治理。朝貢作為少數民族政權在政治上宣示效忠明朝皇帝的主要途徑，必須遵守朝廷的規定，貢獻土特和方物。朝廷可以通過貢使獲取所需要的有關邊疆少數民族的信息，這樣可以使治理邊疆時更加主動。邊疆也可以通過朝貢開闊視野，獲取相關的廟堂信息。這種定期或不定期交流方式，加強了中央和邊疆之間的聯系，也促進了朝貢方的經濟發展。（2）密切了漢族和少數民族的關系，促進不同民族間的文化交流。漢族和少數民族之間的關系是中華民族大家庭民族關系的主要組成部分，歷代統治者對此格外關注。朝貢是促進民族融合的一個重要手段。參與朝貢的少數民族貢使長途跋涉，沿途需要接觸不少的漢族聚居區，在這一漫長的旅途中有機會了解漢族聚居區的風土人情，同不同區域的漢族人民建立友誼。同樣，漢族也對遠道而來的少數民族貢使提供幫助，建立信任，加強了民族兄弟之間的情誼。明朝前期的朝貢也具有這一功能，由于元朝時實行嚴格的民族等級制度，阻礙了各民族間的相互聯系，因此，明朝前期大力推進的朝貢制度對增進各民族間尤其是漢族和少數民族之間文化交流和聯系大有裨益。（3）安撫四夷，穩邊安邊，有利于明朝東亞國際秩序的構建。朝貢體系的發展和壯大，在明確了政治臣屬關系的同時，也間接地維護了邊疆的安全穩定。朝貢和回賜（封貢）作為邊疆和中央互動的方式之一，只要運用得當，邊疆少數民族上層會繁衍生息，戍守邊疆，這也達到了封建王朝統治者對邊疆治理所追求的“守在四夷”。另外，藩屬國還能拱衛中央王朝，確保天朝上國的安全，因此，必然要對其大加籠絡，而封貢是一種最主要的方式。明王朝對來朝的貢使不僅回賜豐厚的賞賜，而且還會對朝貢國的首領封王封侯，以加強其對本國統治權威的合法性，這一點成為朝貢國競相來朝的主要原因之一。通過籠絡上層的路線，讓邊疆首領和屬國王侯安分守己，各安生產，達到四夷自安、邊疆穩定的目標。另外還有利于促進中華文明為主導的“東亞秩序”的構建。

2.消極方面。明朝初期，由于連續對外用兵，國歲支出甚大。再加上大力發展朝貢，厚往薄來的通制，使得各朝貢主體爭相來朝。雖然明王朝制定了朝貢的規定，三令五申地要求按期按規朝貢，但朝貢方的奏疏還是雪花般地遞入京城。明朝前期的財政壓力劇增。以朝鮮朝貢為例，在洪武年間（1368—1398），朝鮮朝貢明朝共約60次，永樂年間（1403—1424），則達到了91次。每次回賜或封貢都價值不菲。如果說明王朝前期兩代帝王通過勵精圖治還能使財政能夠勉強運轉的話，明朝中后期則隨著邊患的加深，要求朝貢的民族和屬國又持續增多，在這種情況下，國家的財政體系運轉不靈甚至癱瘓也屬理所當然。

三、結語

明朝前期的朝貢制度作為一項邊疆政策和外交政策，它的積極意義應該肯定。一個王朝的興衰是由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不能因為朝貢的表征意義多于實際意義而將其價值作用抹殺，這種用金錢換安寧的政策是明朝的整體統治力所決定的，尤其是軍事衛戍能力不足的情況下，明朝前期能通過朝貢這一特殊手段獲得周邊民族和屬國對其的認可，獲得邊疆的相對安全，這也是一種無奈而又明智之舉措。“明代朝貢關系性質的演變主要取決于當時中國政治經濟狀況的變化，但它也適應了明朝封建統治者維護專制統治的需要。”⑥因此明朝的朝貢體系發展壯大有其必然性。在對外關系方面，華夷體系下的朝貢體系，不同于帝國主義的殖民體系，“在華夷秩序的范式下，所有的藩屬國都有獨立的地位，如果他們能在規定的年份里來中國朝廷謁見其皇帝，中國皇帝一般不會主動插手其內部事務”。⑦明朝前期以朝貢體系為核心建立的國際秩序是基于“角色原理”構建的，是一種集體范圍內的“角色”擔當和對“角色”期待的互動關系，而不是完全基于現實利益基礎之上的權力游戲。

注釋：

①由于惠帝在位時間不長，且在朝貢上繼承洪武體制，故本文研究時限設定在洪武（1368—1398）和永樂（1403—1424）兩朝。

②張鋒.解構朝貢體系[J].國際政治科學，2010，（2）：33-62.

③李云泉.朝貢制度的理論淵源與時代特征[J].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06，（03）：37-42.

④喻常森.試論朝貢制度的演變[J].南洋問題研究，2000，（1）：55-65.

⑤李云泉.朝貢制度的理論淵源與時代特征[J].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06，（16），3：37-42.

⑥廖大珂.試論明朝與東南亞各國朝貢關系的性質[J].南洋問題研究，1989，（3）：91-101.

⑦簡軍波.中華朝貢體系：觀念結構與功能[J]國際政治研究，2009，（1）：132-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