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早期的英國商人及其作用

涂玉梅

（四川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68）

近代早期的英國商人及其作用

涂玉梅

（四川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68）

近代早期的英國處于由中世紀向近代社會轉型過程中，此時的英國商人是一個特殊而重要的群體，他們是踐行英國重商主義理論的主體，在英國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近代早期；英國商人；作用

英國是率先成功步入現代社會的國家，它適時地抓住歷史的機遇，從一個落后的農業小國一躍而成為一個工商業大國，有一個島國成為對世界商業格局具有深遠影響的國家。而英國的發達和興盛同它以重商主義理論為指導和以商業、貿易立國的政策方針分不開，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它積累了豐富的商業經驗，這些經驗對世界的影響直到今天仍然存在。從英國商人開放、開拓和富于冒險的精神中，我們可以看到商人應有的素質；從英國商人的經營中，我們可以看到商業發展的主流和規則；從英國商人具體的實踐中，我們又可以吸取他們成功的經驗。

一、近代早期的英國商人

（一）商人的素質

托馬斯·孟在《英國得自對外貿易的財富》一書開篇就是在探討一個全才外貿商人所必須具備的知識和素質，將商人置于很高的社會地位，甚至稱之為王國財富的管家，給予了商人很高的評價和肯定。在托馬斯·孟的筆下，商人具備各經商的素質，可以說是多才多藝。商人應擅長書法、算術和會計，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使用僅在商人中采用的高貴的復式簿記法。商人應熟悉租船合約、提貨單、發票、契約、匯票和保險單等業務的規則和形式。商人應熟悉所有外國特別是與本國有貿易關系的國家的度量衡和貨幣，而對于貨幣，不但要知道它們各自有多少種不同的面值，還要知道其重量和成色，這樣，他才能比較并計算出與我國貨幣的合理幣值，才能完成一個商人的職責和自己的事務。商人應該知道他的商品向外國輸出或輸入時應向該國繳納的關稅、通行稅、一般稅種、各種課征費用或其他費用。商人應該知道每個國家哪些商品有富余，哪些商品短缺，還有這些商品的供給情況，即它們在何時以何種方式進入該國。商人應該了解并密切關注貸款或匯票從一個國家匯至另一個國家的兌換比率，這樣他才能更好地處理事務，并以盡可能有利的匯率將貨款匯回本國。商人應該知道什么商品在哪些國家是禁止出口或進口的，否則在工作中就會遇到巨大的風險和損失。商人應該知道他的船只裝運貨物的價格和條件，并為這些往來于各國之間的貨物和船只辦理保險。商人還應該熟知海內外保險機構的法律、規章和慣例，一旦他的船只、貨物或二者同時遭遇到風險和不測時，這些知識可以使他的損失降到最低。商人應該是船只建造和修理方面的行家，如熟知修理船只和所需建造主材的品質和價格，以及造船工藝的好壞，而且應該知道桅桿、滑輪、繩索、火炮、事物、軍火及其他各種材料的品質和價格，同時還應該知曉船長、高級船員和水手們的一般工資水平，因為所有這些都關系到身為船主的商人的利益。商人對于一切商品和貨物應該具備基本的常識，以使自己看上去像是個各行各業的行家。商人應該精通航海技巧，能說幾國外語，在青年時期要學會拉丁語。對外國王公貴族們的生活、外國軍事實力，以及外國的法律、習俗、政策、禮儀、宗教、藝術等具有敏銳的洞察力。[1](p.3-4)

可見，商人的職業屬性要求他們具備諸多知識與能力，而且他們的知識和技能也受到統治者的高度重視，其品質、修養和社會地位也得到社會的肯定。

（二）商人的來源

都鐸和斯圖亞特兩個王朝時期，英國商人大致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以經營國內外批發貿易為主，有的兼營工礦業的倫敦及各大城市與港口的商人；第二類是直接同生產者接觸，奔走于全國各地與各港口之間的中小批發商，或稱中間商；第三類是各郡大小城鎮的店主和小販。

而商人的來源，大都出自商人世家或貴族家庭，也有出身于如律師等專門職業或自耕農家庭。商人進入商界的途徑主要是：做大商人的學徒，這也是最普遍的方式；子承父業；向行會、公會、公司交納入會費直接成為其成員。在都鐸時期，整個倫敦只有9%的商人是通過繼承父業進入商界的，4%的人是通過交納入會費，而84%的商人則是通過學徒階段進入，成為商人。[2](p.153-154)17世紀前期也是如此。通過學徒階段進入商界的人數最多，是因為16、17世紀英國的商業已經向近代的商業經營方式發展。商人在學徒階段可以初步掌握復雜的商業技巧，學會經商手段，為日后的自主經營并獲得成功打下基礎。

（三）商人的財富及其投向

近代早期英國商業的發展，尤其是對外貿易的發達，推動了手工業的發展，使行會手工業發生質變，同時還加速了商業資金的積累。此時，正處在向近代社會轉型過程中的英國，商業資金的積累促進了社會經濟的變革。而其實，商人財富的主要來源即對外貿易，當然也包括國內貿易也是其主要來源，對原材料的供應、加工、運輸，工業品的銷售，即是商人致富的重要途徑。而商人將聚集的資金主要是投向對外貿易，通過投資于商業和殖民地來開拓事業，如倫敦大商人托馬斯·史密斯一度同時是東印度公司、俄羅斯公司、法國公司、薩莫斯島公司的理事長。愛德華·奧斯伯尼是利凡特公司的理事長，后來還投資于西印度群島的貿易都可以說明。除此之外，商人們還投資于殖民地的開拓，將資金投資于拓展殖民地貿易。如在北美洲和西印度群島開拓的殖民地就有：1583年的紐芬蘭，1605年的巴巴多斯，1607年的弗吉尼亞，1614年的百慕大群島，1620年的新英格蘭等美洲殖民地；1631年的岡比亞，1660年的黃金海岸等非洲據點；1609年蘇拉特，1665年的孟買等東印度公司的據點。這些公司都是在17世紀建立起來利用當地資源從事經濟開發。這個時期貿易公司與組織在亞洲、非洲和美洲的活動為后來的殖民占領，為英國海外貿易的發展奠定了基礎。[3]

二、近代早期英國商人的作用

近代早期英國正處于從封建社會向資本主義社會過渡時期。在這一時期，英國商人已經成為一支人數眾多、陣容龐大的重要社會力量，他們利用雄厚的經濟實力在英國政治舞臺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對英國社會的轉型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轉型后的英國從中世紀的落后者變成了世界近代化的領跑者，可以說如果沒有商人的積極作用，英國的這一轉型不可能順利完成。

（一）政治作用

近代早期的英國社會中，倫敦的政權是基于財富之上的，因為只有富人才能支付得起各種官職的開銷。如倫敦市長的官職，1631年的財產資格規定在1萬鎊以上。主要市政官職的財產資格都有嚴格的規定。而在其他城市也都是如此，掌握市政權力的也是商人。同樣，商人手中的財富即是其政治權力的基礎。而這樣重要的職位由商人來擔任，必然會控制城市政權，他們可以選派自己的代表參加議會并在其中行駛權力以維護商人本身的權利。他們自身也積極參加議會，議會是英國政治機構的重要組成部分。自宗教改革后，議會的權力不斷擴大形成了國王、上院、下院“三位一體”的政體，國王是其主體，但同時也受到議會的限制，此時的英國是按照“王在議會”的原則實行統治。在16、17世紀的議會中，商人議員的人數增加，據著名議會史專家哈斯勒研究，伊麗莎白女王一朝議員“在階級成分方面，就家庭出身而言，1603人中，6%出身于貴族，1%為無封號的顯要大臣，57%為鄉紳、騎士或縉紳，2%為律師，17%為商人，2%為自耕農以下階層，15%不詳。出身于商人家庭的議員1559年占議員總數的23%，1563年19%，1571年15%，1572年20%洛赫教授也說，到16世紀末，15%的議會議席都被商人占據。由此可見，就家庭出身而言，商人的比例僅次于鄉紳或騎士、縉紳居第二位。[4]而商人在議會中人數的增加就有優勢維護自身利益，而他們更加有力地使議會通過對自己有力的議案。

這樣，大商人們就可以通過控制城市政權、在王國政府中任職，以及參加議會分享到政府中的部分權力，在政治生活中發揮越來越大的作用。而與此同時，與政治密切聯系的同時，參與政權的便利也給商人們帶來了經濟上的巨大收益。

同時，在都鐸王朝時期，商人擁有的財富劇增，他們可以從財政上去支持王國政府，而獲得了在政府和議會中的地位。他們的利益同強大的中央政權相聯結，這是他們與王權互相支持，是專制王權的有力支柱。但總體來看，“對商人來說，國家無疑只是個工具，而不是目的。他們請求國家的幫助僅僅是出于實際的考慮。英國當時許多的文獻都是商人寫的，他們講國家利益與他們的自身利益視為一體，在他們看來，國家只不過是一個特殊的企業，是一個非常強大的經濟共同體。稍后，當我們研究的這個時期行將結束之際，當約瑟夫·艾迪遜在他慷慨的早餐會上歡呼這個商業共和國時，商人們開始逐漸感覺到這個體系有點難以負擔，他們開始傾向于自由貿易，而且需要新的商業組織形式的出現。”而這主要是說16世紀的英國商人。而在他們成長的初期是需要國家政權的扶持。但當他們羽翼豐滿而政府的政策又正好觸犯到他們的利益時，他們與王國的矛盾迅速擴大，以至于他們開始醞釀反叛。而引起商人不滿的主要原因是專制政府非但沒有保護商業的發展，而且經常破壞商業運行的規則，損害商人的利益。此外，他們也強烈反對國王征收非經議會批準的關稅。他們通過議會在理論上批駁國王的征稅特權，同時還采取世紀行動來反對國王。甚至在宗教上，堅持正統的加爾文教，反對國王的天主教傾向，要求宗教自由和財產自由。而一切反動的制高點就形成于內戰的爆發及國王查理一世被推上斷頭臺，而此時的大商人已經成為強有力地資產階級的重要組成部分。

（二）經濟作用

經濟上，英國商人還影響著王國的財政。國王的財政代理人、關稅管理人員、造幣廠官員，大都由大商人出任。作為國王的財政代理人主要是為國王籌借款項，利用他們所擁有的對國際貨幣、市場及對外貿易的知識為王國政府服務。而這也是與托馬斯認為的商人所具備的素質不謀而合。他們靈活運用自己擁有的知識為國家的進出口貿易合理搭配使之符合重商主義主流下的對外貿易。此外，管理國家關稅的工作也是由商人來完成，負責對進出口貨物征稅，編寫港口書和關稅賬冊。國王依靠商人維持國家的法律和正常秩序，貫徹王室和英國議會的統治政策。他們不僅承擔大部分的關稅和議會補助金，而且當國王財政拮據時，還能從他們那里取得貸款。英國商人對王室的支持，主要換取的是種種貿易特許權。12個商人同業公會早就得到了國王的特許證書，對所經營的某一種或數種商品在城市有產銷的壟斷特權；對外貿易的股份公司和規約公司獲得對一定貿易特區的獨占權。這種政府許可的貿易壟斷和獨占，反過來也鞏固了商人寡集團的地位和權勢。

此外，英國商人開始在流通領域為資本主義工農業生產服務，工農業雇主的利潤就是在產品流通過程中實現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商業的性質在變化，商人不僅在為封建貴族王侯服務，而且開始為資本主義主服務，并且他們當中許多人既是商人也是企業主。同時，商人還通過對外貿易，加速了資本的原始積累。在英國，資本的原始積累主要來自對外貿易，也就是說，主要通過海外擴張與掠奪所得。英國此時海外貿易的特點是：商業擴張同地里發現、殖民占領相結合，正規貿易同掠奪相結合。而在其中，商人起主導作用，商人所積累的商業資金是近代資本最初也是最基本的表現形式。在此過程中，他們探尋新的貿易路線，建立貿易公司，如冒險商人公司、東印度公司、利凡特公司等等。

因此，從經濟上看，英國商人在英國向近代社會的轉型過程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成為重商主義的積極踐行者。

（三）社會作用

在商人的階級屬性、社會地位上，路易·懷特認為，都鐸諸王的統治是資產階級王朝的統治，中等階級的成長受到王朝興起的恩惠。而其中中等階級是指商人、金融家、工業雇主、城市富人、資產階級。笛福則認為，中等階級指商人，包括大商人、各種店主及商人兼工業雇主。赫克斯特教授認為，中等階級指商人、金融家、工業雇主、城市富人、資產階級。可見，他們的共性都是一致認為商人不僅屬于中等階級，而且還是中等階級的主體。而這也引起了西方學者的討論。

近代早期的英國社會處于激烈變革之中，封建制解體，資本主義關系產生。對外貿易對變革起了極大的推動作用。在此重商主義時代，商業也越來越得以重視，因而商人的社會地位也越來越高，對其的評價也隨之提高。“在一國之內，商人是最重要的社會成員。他們通過商業交流將人們聯結在一起，分配大自然所能賜予人類的物品，為窮人找到他們需要的工作，為富人帶來財富，為統治階級帶來威嚴”可見英國商人對于一國的經濟、政治等方面都發揮了很大的作用。16世紀的一位英國律師將商人的財富視為國家的福祉。“商人的尊嚴可以與貴族相提并論。”當時的詩人托馬斯·洛奇認為：“沒有商人國家就治理不好，商人們從國外帶回大量財富，在富裕國家的同時，也富裕了他們自己，他們正在取代舊貴族的地位。”[2](p.209)達維南特則認為，商人是國家中最好、最有益的成員，理所當然應該受到一切優待。研究英國商業史的現代學者同樣對此時商人的作用做了較高的評價。拉布教授在認為，商人階級自然地統治了整個海外冒險事業，不僅由于他們人數眾多，有大量流動資金及技巧，同樣也因為他們無所不在，其經營活動能夠持之以恒。可見，近代早期的英國商人的作用得到了當時人和現代人的肯定。

近代早期的英國商人從來不是一個固定的階層，從而也是一個具有無限發展和擴大能力的階層。他們不是農民，但手中掌握著農民的作物；他們不是工匠，但擁有工匠的產品；他們不是貴族，但擁有同貴族同樣多的錢財；他們不是軍人，但卻可以把生意作到軍需品上。英國商人的生存特點即是同所有階層都發生聯系，因而，他們最有可能打破各種界限。而他們的階層不固定，所有的階層都可能成為商人。英國商人階層的不固定性使之普遍存在于社會各階層之中。而在近代早期的英國，皇室與商人結成了特殊的合作關系，政府保護商人，頒布一系列有利于商人的政策，商人則在資助政府的同時獲得了舉足輕重的地位。在英國社會轉型中，商人起著積極的作用，他們成為英國重商主義的踐行者、對外貿易的推動者、工業領域的投資者或經營者、民族國家形成的鞏固者、教會經濟倫理的侵蝕者，但是，商人也存在著局限性的一面，但也終究是瑕不掩瑜。商人的經濟優勢奠定了他們政治權力的基礎，而他們的積極參政促使英國較早地確立了資產階級的統治。

[1]托馬斯·孟等.英國得自對外貿易的財富[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7.

[2]趙秀榮.1500-1700年英國商業與商人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

[3]趙秀榮.16-17世紀英國商業資金的投向[J].世界歷史，2003(01)

[4]趙秀榮.16-17世紀英國商人與政權[J].世界歷史，200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