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名小說《桃園》中的敘述聲音

內容摘要：廢名小說《桃園》，運用了多種敘述手法，其中通過抒情、描寫、議論等方式而凸顯的敘述者聲音，一方面無意地透露著作家自己對作品思想內涵的設計，一方面又顯露出作家站在作品之前對讀者的閱讀進行方向導引的有意策劃，敘述聲音的凸顯很好地實現了作家對作品內蘊的傳達，也正是由于敘述聲音的傳遞，《桃園》至今依然留給讀者太多咀嚼不盡審美空間。

關鍵詞：廢名 桃園 敘述聲音

敘述聲音“指作者所采用的那些傳達了“說話人的價值觀”以及“讓人感覺到說話人存在”的不同措辭和句式”[1]，即敘述者在敘述過程中有意、無意發出的自己對事件、人物的認知與判斷的聲音，敘述聲音的傳達常常混合在作品的敘述過程中，比較集中地表現為敘述者在敘述中以自己的口吻發出的抒情或者議論，或者表現為敘述者借助人物而傳達自己對事件的價值判斷。在任何的敘述性作品中，或多或少都存在著敘述者自己的聲音。在《桃園》中，敘述聲音主要表現為在敘述過程中通過字句的擇選，描寫、抒情等手法的運用間接傳遞的敘述者聲音，也包括通過對事件、人物的評論直接傳達出的敘述者聲音。

1.敘述聲音的間接傳達

《桃園》中敘述聲音的間接傳遞主要表現為對作品兩個主要人物敘述視角的選擇中透露出的敘述者的態度。對于阿毛，敘述者主要通過人物內視角敘述完成形象塑造，對于王老大則主要采用第三人稱非人物內視角完成，很明顯敘述者對于阿毛的認同要多于王老大。在敘述過程中，敘述人有意通過阿毛內視角直接顯露阿毛對父親的依戀，而對王老大的行動敘述中，敘述者反復用“他的阿毛”這種直接凸顯自己敘述者聲音的語句來強調王老大與女兒之間這種情感依賴關系，很明顯，敘述人對于父女倆情感關系是理解認同的。敘述視角的選擇中透露了敘述者對父女倆互相關愛、依賴卻又難以互相理解的情感狀況的無奈。

《桃園》中敘述聲音的間接傳達還表現為敘述人情感向度對讀者所進行的有意導引。《桃園》整體上呈抒情筆調，作品中有許多抒情的句子，值得注意的是，抒情并不是完全由作品人物完成的，而多半是由敘述者完成的，并且敘述者情感的釋放又多是在場景呈現的具體過程中實現的，這具體體現為小說中的心理描寫、對話場景以及景物描寫中敘述者聲音的滲入。例如小說開篇交代阿毛生病的事實以及阿毛與父親生活環境之后，敘述者跳出敘述發表感慨——“你這日頭，阿毛消瘦得多了，你一點也不減你的顏色”，敘述者對阿毛的偏愛溢于言表。在敘述過程中敘述者對阿毛的態度還表現為敘述過程對阿毛的指稱的變化——阿毛、阿毛姑娘、小姑娘；對阿毛部分身體器官的的修辭性表述——小手、小小的心兒、與月亮、青苔比照而寫的眼睛；對阿毛聲音的表述——輕聲、低聲、慢慢又一句等。敘述者通過語言選擇在不動聲色之中至始至終表達了自己對阿毛的小心翼翼、倍加憐愛之情，這種情感導向之下，讀者對阿毛自然也充滿了與敘述者相同的情感態度。這樣，王老大買玻璃桃子后，小心翼翼之下玻璃桃子的碎裂似乎也與阿毛的離世有了某種關聯，由此，小說對阿毛死亡的倫理化處理在玻璃桃子的碎裂聲中得以坐實。

2.敘述聲音的直接傳達

《桃園》中，從小說開篇直至小說結束始終伴隨著敘述者自己公開的聲音，這種聲音主要以夾敘夾議的方式呈現，小說開篇首先概括性交代了阿毛與父親的生活境遇與生活環境，接下來敘述者就以自己推測的語氣指出王老大之所以能夠擁有桃園的原因。在這里敘述并沒有歷時性地展開，敘述者需要依據自己的敘述權威，為自己的敘述打造合理的存在場域，因此，故事背景的交代與設置，是敘述者必須站出來以自己的聲音陳述“事實”的敘述行為之一。同時在敘述過程中，還有基于對人物行為的敘述者的評價，如，“王老大一門閂把月光都閂出去了”、“王老大不知怎的又是不平”、“王老大這樣的人，大概要喝了一肚子酒才不是醉漢”、“王老大捧了桃子——他居然曉得朝回頭路上走”等，敘述者對人物不理解難以認同的情感態度是很明顯。在敘述過程中，敘述者基于對阿毛在人物內視角敘述中認同態度與對王老大無論是在敘述視角還是在敘述評論中的非認同態度形成鮮明對比，增加了作品的審美張力。

敘述者公開的敘述聲音，還表現為小說中以敘述者自己的口吻所呈現出的大段的抒情、議論性文字，例如出現在小說中間的關于月下王老大茅屋景致的抒情式描寫與議論，以及對于醉酒而歸王老大的評論，敘述者對于王老大與阿毛各自孤寂的生存狀態同情、憐憫以及自己對于死亡對于生存關系的認知，在這幾個相關段落中得以昭示。

總體來看，《桃園》中敘述者的聲音是比較清晰的，但是因為作家敘述美學的追求，敘述聲音并沒有使得讀者掌握更多敘述信息，反而由于一些信息曖昧不明的敘述聲音，使得小說的更加平添幾分蘊藉屬性。

參考文獻

[1]（美）詹姆斯費倫/彼得·J.拉比諾維茨編.當代敘事理論指南[M].申丹等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P640.

（作者介紹：李艷云，山西大同大學文學學院助教，研究方向：文學理論與批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