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回來了

陳安卡

“吉安，不要鬧！”

媽媽忍無可忍，把吉安推出家門。

本來媽媽說好要和吉安去游樂場的，臨出門時茉莉阿姨來了。他哭個不停，眼睛腫得像桃，媽媽陪在一旁小聲安慰。

吉安耐著性子等呀等，終于不耐煩，嚷嚷要出去，媽媽一生氣就把他趕了出來。

吉安負氣離家出走，梗著脖子一直走到秋羽家。

“秋羽在家嗎？”

“不在呢，”秋羽媽媽對吉安笑了笑，低頭忙著手工活兒，“剛才她發脾氣，跑了出去，不知道上哪兒玩去了。”

她接著說：“要是你見到秋羽，讓她回家。”

吉安點點頭。

在路上，兩個小玩伴指著樹林的方向，說：“秋羽朝那邊去了。”

吉安望著前方的路，拿不定主意，爸爸曾經帶他去過樹林，一再叮嚀：“林子大得很啊，迷宮一樣，你一個人，可不要來啊。”

“秋羽膽子真夠大的。”吉安咕噥，不過像她那樣的女孩，脾氣壞的時候什么都能干出來。

要不要去呢？就這樣猶豫著，走一段路，猶豫著，再走一段路，等吉安回過神來，他已經在樹林里了。

“秋羽，秋羽，秋羽……”吉安壯著膽子，往前走。

喊聲一停，吉安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切安靜極了。

風拂過樹林，沙，沙，沙，大樹在咬耳朵，說悄悄話。

突然，呱的一聲，嚇得吉安寒毛豎起，一只烏鴉落在他腳邊，朝地上扔下一枚小鐵環，撲棱翅膀飛走了。

吉安小心翼翼撿起鐵環，放在手心端詳好一會兒，它多像一枚戒指啊，他禁不住把它套在手指上。

往樹林深處走，也不見得幽深可怕，吉安的心逐漸平靜，腳下踩的步伐輕松無比，愉快地呼吸帶著香花味兒的空氣。

走著走著，視野漸漸開闊，吉安來到一片開闊的草地，到處都是色彩繽紛的野花。

“真漂亮！秋羽一定會喜歡這里。”

吉安伸手摘花兒，一剎那間，他愣住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只毛茸茸胖嘟嘟的手。

“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

不僅僅是手，腿和身上都是厚實的皮毛。衣服被圓鼓鼓的身子撐得變了形，鞋子裹不住腳，裂開了。

“我怎么變怪物了……”吉安恐懼得忘了哭。

喀吧，樹枝折斷的聲音。吉安警惕地循聲望去，不遠處的灌木叢里有一團黑色的東西在蠕動，正往草地這邊走來。

吉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等那頭怪物出來，他愣住了，原來是一頭小熊，一頭穿著花裙子的小熊。

那花裙子，還有頭上的藍色蝴蝶結，好熟悉呀！吉安腦袋嗡的一下，頓悟了，那頭小熊是秋羽，自己和她一樣，都變成了小熊。

“秋羽，秋羽！”吉安沖小熊大喊。

小熊緩緩走過來了，用鼻子嗅了嗅吉安，又推了推他。

吉安確定這是秋羽無疑。

“秋羽，我是吉安，吉安！”任憑吉安怎么說，秋羽就不搭話，只是用簡單的叫聲，示意吉安跟上。

走了一段路，灌木叢里冒出另一頭熊，個子比他們高一個頭，它嗷嗷兩聲和秋羽說了什么，秋羽嗚嗚回應。

吉安硬著頭皮，跟著他們拐入一塊空地。

大個子熊讓他們坐下，從落葉堆里扒拉出一個小蜂窩，掰成兩塊，分給了他們。

秋羽高興壞了，吧唧吧唧幾下便吃個精光，在大個子熊威懾的目光下，吉安勉為其難地舔了兩口。

大個子熊問：“熊貝，好吃嗎？”

“好吃好吃！”秋羽樂不可支。

吉安十分高興，他終于聽見秋羽說話了。

“熊寶，好吃嗎？”大個子熊問吉安，吉安卻一頭霧水。

“再來一塊吧。”

這一回，吉安兩下子就吃光了。

“你叫什么名字？”

“吉安……”吉安支支吾吾。

大個子熊拍拍腦門，樣子很懊惱，它胡亂翻了翻落葉堆，沒找著東西，于是說：“哥哥去采蜂蜜，等一會兒媽媽也會回來，你們要乖啊！”

“哥哥再見！”

吉安一肚子疑惑，秋羽認定自己是頭熊，好像什么都忘了。

正納悶呢，樹上傳來了一記口哨聲。

“葵花。”吉安轉憂為喜，樹上那只鳥兒是一個月前從家里逃跑的小葵花鸚鵡。

“噢！我的主人……不，我現在自由了，”小葵花鸚鵡說，“我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熊媽媽的兩只小熊被獵人偷走了，她向森林女巫哭訴，最后森林女巫決定，把兩個進入森林的小孩變成熊寶寶。”

吉安懵了，那兩個小孩不就是秋羽和他嗎。

小葵花鸚鵡落到吉安手上，啄了啄那枚鐵環，“那只烏鴉是森林女巫的寵物。”

“原來是它讓我變成了熊！”吉安瞧了瞧一旁打盹的秋羽，她手指上也戴著鐵環。

小葵花鸚鵡說：“等它們回來，再給你點蜂蜜，你就會忘記你是誰，要永遠變成熊了。”

“怎么辦？我拿不掉它。”鐵環深深嵌在肉里。

“別管了，他們要回來了，你們還是趕快逃吧，逃出森林，他們就拿你沒辦法了。”

吉安推醒秋羽，哄她：“我知道有個地方有好多好多蜂蜜。”

“真的？”秋羽兩眼放光，她完全就是一頭為蜂蜜發狂的熊了。

吉安拉著秋羽的手一路飛奔，風在耳邊簌簌作響。

“熊寶，你跑太快了！”

“秋羽……不，熊貝，蜂蜜在等著我們呢！”

嗷——密林深處傳來一記長嘯。吉安知道，他們被發現逃跑了。

“快、快、快……”吉安從來沒試過跑得這么快，而且還拖著笨重的身軀。

路兩旁樹上的鳥兒紛紛驚起，撲棱棱亂飛。

“不行，熊寶……我跑不動了。”

“前面，就在前面！”吉安能夠感到熊在后面追趕。

呱，又是那只烏鴉，它盤旋在吉安頭頂，一下又一下地抓他的腦袋，企圖讓他停下來。

“我不要變熊，我要回家。”吉安憋著勁兒，不讓淚水模糊視線。

突然，吉安眼前閃過一道白色閃電，是小葵花鸚鵡，它奮不顧身地沖向烏鴉。

“吉安，不要回頭，熊要追上來了！”

不遠處，是村莊了，吉安拼盡最后的力氣，拉著秋羽跑出了樹林。

“我好像聽見媽媽在叫我。”

“不要回頭看！”

在他們身后，熊媽媽和熊哥哥立在樹林入口，像雕塑一樣，惆悵地望著他們離開。

吉安拖著秋羽的手，東藏藏西躲躲，避開了所有人。

來到家門口，吉安猶豫了，看看自己毛乎乎的雙手，十分難過。

媽媽正坐在院子看報紙呢，不經意抬頭，她發現了兩頭羞澀的小熊，先是一怔，不過很快，她笑呵呵地迎上前摟緊兩頭小熊，“多可愛的小熊啊，不要走，我家里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吉安多想告訴媽媽，他就是吉安啊，可是吃了蜂蜜后，他說不了人話。

秋羽扭扭捏捏，不愿意親近人類。

食物很豐盛，吉安和秋羽大吃特吃，吃得杯盤狼藉。

媽媽托著腮，目光溫柔地看著吉安，“吉安，吃飽了嗎？”

話剛落，吉安手上的鐵環滑落到了地板上，他臉上、身上、手腳的皮毛消失不見了。

“媽媽，你認出我啦！”

媽媽微笑著直點頭，“第一眼就認出你了，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兒，媽媽都能把你認出來。‘

吉安一臉幸福地撲進了媽媽的懷抱。

秋羽像是噎住了似的，愕然地看著變成人類的吉安，不知所措。

“吉安，我們得趕快把秋羽送回家，好讓她媽媽把她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