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曦悅
也許每個愛自然的孩子都做過同樣的夢,他們只身踏進午后的森林,目光所及,細碎的光點斑駁搖曳,林間生靈周身似乎散發著迷人的光暈,因見到不速之客而輕輕顫抖的,不知是焦慮,還是喜悅。約翰·詹姆斯·奧杜邦就是這樣的孩子,一個恨不得將一生拋進自然的孩子,一個恨不得用一生來描摹自然的孩子。
一、啟蒙
約翰·詹姆斯·奧杜邦,1785年生于當時的法屬殖民地圣多明戈。生母早逝,小奧杜邦被父親帶回法國,由善良的養母帶大。奧杜邦的父親一生大起大落、精彩無比,如果當時科技允許,奧杜邦船長說不定一高興就跑去外太空開片種植園。船長先生一定是勇敢而熱愛生命的,他給小奧杜邦提供的最重要的東西,不是優越的家庭條件,而是對于自然的熱忱——若非是他帶著小奧杜邦闖進森林里冒險,引導他體會自然的妙趣,也許今天我們就會少一位叫做約翰的博物學家。
小奧杜邦漸漸對自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沒事兒就想著往林子里跑,他傾聽,描摹,將感受到的每一幀畫面融進血液里。他熱愛唱歌,跳舞,會演奏樂器,也擅長擊劍和馬術,當然,他在繪畫上也極賦天分。小奧杜邦慢慢成長成一個優雅迷人的少年,以至于后來的人生中,許多人對他的風采欽慕不已。
二、低谷
成年后的奧杜邦移居美國,操持生意,娶妻生子,兩兒兩女,不幸的是,兩個女兒早夭。妻子露西·貝克韋爾聰慧堅強,與他興味相投,結婚之初,奧杜邦并不知道,自己比想象的更為幸運。人近中年,奧杜邦在生意上突遭變故,一敗涂地,甚至一度因為債務而鋃鐺入獄,心灰意冷之下,他將自己完全投放到自然里,以天地自愈。
有人說,如果你愛一件事,就把它當成愛好,用你第二喜歡的事情作為事業,因為當你必須用自己所愛來維持生計的時候,做事難免有違初心。從這一層面來說,奧杜邦無疑是幸運的,即便最初為一些貴族畫過畫,總的來說,他還是將大部分的時間放在森林里,他觀察動物,尤其是鳥類,制作標本,用畫筆記錄鳥類的形色和動態。
人生有時就是這樣戲劇化,如若沒有這場風波,奧杜邦也許并不會用更多的時間用于自然和作畫。當造化打破了最后的一絲屏障,當一個人除了最熱愛的事以外竟然無所依憑,這時,命運如同一雙無形的手,推動著他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恐懼與欣喜。
三、鳥類
奧杜邦關于鳥類的畫作日趨完善,然而當時的美國并沒有足以發表他的作品的條件,于是,他帶著大量的作品來到英國,并得到了足夠的重視。1827年到1838年,他的作品陸續發表,這也就是我們后來所熟知的《美洲鳥類》。與前人相比,奧杜邦的作品色彩線條著重真實,著重于描繪鳥類某個瞬間的姿態(以及周遭環境),這就像擺拍和抓拍的區別,顯得尤為生動和寶貴。這部作品不僅在當時名噪一時,其后也一直盛名難掩,即便個別作品不乏錯漏,但總的來說,對于鳥類研究有著不可磨滅的巨大貢獻。
事實上,人們近乎將“奧杜邦”與“鳥類”當成同義詞來看待,提起鳥類研究,首先就會想起他的名字。他的作品廣為流傳,不僅用于科學研究,也被人們高規格高頻率地用于書、明信片、日歷等,同時具備科學研究與藝術欣賞的雙重價值。其后,奧杜邦也有涉獵其他動物。在作為畫家、博物學家的生涯中,他無疑是快樂的,然而也由于常年在外,充滿了對于妻子的思念。1851年1月27日,約翰·詹姆斯·奧杜邦魂歸自然。
即便并沒有自我標榜“動物保護先驅”,“動物保護”這四個字似乎毫無懸念地與奧杜邦連接在一起,甚至還有環境保護組織以他的名字來命名。然而,就像我們之前提到的那樣,奧杜邦本人的行為與今天人們所熟悉的動物保護觀念不甚相同——他打獵,制作標本,在他手下喪生的或他品嘗過的動物不計其數,他甚至還會對比記錄不同動物的味道。即便考慮到動物研究這一角度,奧杜邦先生也仍然會受到某些質疑。不過,在十七世紀末、十八世紀初那樣一個年代,整個人類文明似乎都處在青少年時期,每個時代,自有他自己的腔調,奧杜邦對于鳥類研究的貢獻毋庸置疑,他對于自然的熱愛也的確流淌在骨血里,對于他的行為究竟配不配得上旁人給予的“殊榮”,無論是他本人還是后人,都并不覺得這是個值得浪費腦力討論的問題。
至于人和自然究竟該如何相處,這是另一個眾說紛紜的話題,每人心中自有答案,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今天公認的“最優方式”,明天可能就被嗤之以鼻;今天還在頭疼的問題,明天可能就被科學徹底解決。就如奧杜邦的人生一樣,人類的未來,不僅充滿了沮喪和恐懼,也同樣暗藏著驚喜。大仲馬曾經在《基督山伯爵》中寫道,“人類最偉大的智慧,就在于等待和希望。”那么,有多少人能像奧杜邦一樣,在遭受打擊和長期的沉寂之下,抱著希望堅持走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