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時報/2015-12-11/ 第15版面/國際論壇 /作者:張誠
近年來,隨著國家到民間對傳統文化的重視,社會各界掀起了新一輪儒家文化熱。然而,世易時移,當代中國新儒家面對多元復雜的思想界,為重構儒學的新敘事尋求理論資源,需要走一條與自由主義、新左派等其他思潮理性對話的路,才能為中國社會的未來道路凝聚思想共識。
眾所周知,自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在現代化與革命化的雙重歷史邏輯演進之下,主導傳統社會意識形態的儒家文化被視為農業社會的思維產物,與現代化的社會組織方式格格不入;同時,其維護現實秩序的保守性思維,與需要廣泛社會動員的革命斗爭亦難以適應。由此,其被視為中國歷史前進的絆腳石。及至文化大革命,“孔家店”里存貨無多,幾乎被掃蕩殆盡,即如列文森所言,儒家已成為博物館里供人憑吊的陳列品。伴隨上世紀冷戰結束,“歷史終結論”與“文明沖突論”對中國思想界產生了深遠影響。前者認為自由民主才是未來中國的發展方向;而后者則認為伴隨意識形態之爭的消解,本土文明的價值必會凸顯,這即要求保留歷數千年而不衰的儒家文明,由此以保守主義的姿態,興起了改革開放后的大陸新儒家敘事。
就本質而言,新儒家之“新”有其內在的歷史敘事。在歷次新儒家的鼎革之際,都會面對獨特的中國問題。
孔子之所以有心創立儒家學派,在于面對春秋末期,天下無道,禮崩樂壞的政局,冀圖通過恢復“郁郁乎文哉”的禮制來重建社會的人倫秩序。周秦轉換之后,董仲舒等大儒亦要面對從列國紛爭到天下一統的劃時代巨變,基于儒家立場,博采眾長,構建一統秩序下的儒家意識形態。及至唐宋,佛教東傳,道教盛行,面對異質的文化形態,淡薄的儒門只有賡續道統,出入佛老,才能別開生面,繼之以新理學。近代以來,西學東漸,儒學作為主流意識形態的地位不斷受到挑戰,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現代困境。肩負存續文化道統使命的士大夫與有識之士,從康有為、張之洞,到梁漱溟、熊十力等人都奔走呼號,從政治、社會,到文化、教育等領域試圖力挽狂瀾。在全球化時代的當今,面對市場經濟與各種思潮的沖擊,本已是“花果飄零”,成為“游魂”的儒學,如還有一陽來復的轉機,儒家群體(無論是大陸、港臺還是海外儒學,抑或政治儒學、心性儒學、制度儒學還是鄉村儒學等)就必須有集體的自覺,拋棄門戶之見,面對時代問題,持守共同立場,為中華文化的復興而努力。
但儒學作為中華文明之表征,歷經數千年而不衰,必有其獨特的生命力。在筆者看來,儒學最核心的生命力即在于有開放而包容的心態,敢于直面困境的勇氣,與時俱進的歷史智慧。儒學自誕生之日起,并非一家獨大,在孔孟時代,儒墨道法并競于世;至漢武帝時期,儒學被官方正式接受,甚至有獨尊的趨勢,但儒家仍能以開放的心態融匯各家之長;面對唐宋佛老之挑戰,儒家并不回避,最終能兼收并蓄,別開生面。由此,當代新儒家要想使儒學有“一陽來復”,“靈根再植”之機會,就必須直面當下多元而復雜的思想界,以寬容的心態,對話的方式,理性的思維,來重構當代中國的新儒學敘事。事實上,當代大陸新儒家也正在作類似努力。▲(作者是中央黨校文史部教師)
環球時報2015-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