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15)07-0073-04
[作者簡介]吳金梅(1975-),女,河北石家莊人,文學博士,大連大學文學院講師,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研究。
※本文系2014年度遼寧省社科規劃基金項目“以中國文學優秀文化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研究”(項目編號:L14KS008)階段性成果之一。
自明末陸人龍的短篇小說集《型世言》在韓國奎章閣被發現而重新面世以來,學者多以“三言二拍一型”并稱,不僅表明“三言二拍”與《型世言》之間的諸多聯系,同時也隱含著對《型世言》的較高評價。誠然,《型世言》以其反映社會現實、書寫時代脈動的特點而言,與同類題材的史乘筆記、傳奇小說相比,確實可給予高度評價,在白話小說史上也確實可以占有一席之地。但是就思想內容而言,與“三言二拍”相比較,《型世言》的作者則更多的是站在男性中心主義的立場上來結構故事,展開描寫,其中貫穿著一種以理抑情的思想傾向,重點強調的是女性對“婦德”的遵從,從而剝奪了其作為個體的人的存在的合理欲望,表現出某種“文化絕對主義”的立場觀點,這尤其體現在其婚戀題材篇目中。另一方面,作為明代社會較為突出的社會特點,商業活動在“三言二拍”與《型世言》中,也均有不少的篇目涉及,但是《型世言》與“三言二拍”中表現“好貨”與對商人美好形象的塑造不同,《型世言》雖也對當時社會時代中的商業現象作了較為全面的展現,但這只作為作品的背景出現,而其塑造的商人形象,尤其是與“三言二拍”中眾多值得肯定的商人形象相比,則多是無良商賈,這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表現出作者一種“文化保守主義”的思想趨向。如果說“三言二拍”是典型的“市民文學”,那么《型世言》恐怕與這一稱謂難以相稱,也正如研究者所質疑的:《型世言》真的能與“三言二拍”并駕齊驅嗎? [1]出現差異性的原因何在呢?本文嘗試從具有代表性的婚戀題材與商業題材入手,對“三言二拍”與《型世言》的思想內容做一比較,以此窺豹一斑。
一、婚戀題材傳達出的迥異情理觀
在《型世言》與“三言二拍”中,均有不少婚戀題材的篇目,若比較性的觀照《型世言》和“三言二拍”的婚戀題材作品時,就會發現,二者的思想旨趣是大不相同的。如果說“三言二拍”表現的是對美好愛情的大膽追求與由衷贊美的話,《型世言》的作者宣揚的則是一種極致的封建婚戀觀,這一觀點與其片面的忠、孝、節、義等封建倫理宣揚一致,甚至從正、反兩方面進行勸化說教,以“樹型”和“懲戒”相輔相承,共同體現了其道德救世的創作目的。與其相比,盡管“三言”的作者也抱有“令人為忠臣,為孝子,為賢牧,為良友,為義夫,為節婦,為樹德之世,為積善之家”(《警世通言序》)的創作態度,并以“喻世”、“警世”、“醒世”標其書名;二拍的編者也希望讀者閱其書而“以為忠臣孝子無難”(《二刻序》)。雖然在“三言二拍”的某些作品中也充滿了宣揚忠、孝、節、義等封建倫理的說教,但若細讀,剝離“三言二拍”中的勸教外殼,則可發現字里行間對“好色”別抱一種寬容的態度,而且時時透露出對人的“個性”的肯定與重視,極為明顯地體現出晚明的時代特點。
首先,《型世言》和“三言二拍”都塑造了有才有色、才貌雙全的少女形象,但二者塑造此類形象的目的及作者對待這些才貌雙全的女性的態度卻是迥然有別。如《型世言》第十一回《毀新詩少年矢志 訴舊恨淫女還鄉》中的謝芳卿和《醒世恒言》第十一回《蘇小妹三難新郎》的蘇小妹及《二刻》第十七回《同窗友認假作真 女秀才移花接木》中的聞蜚娥的形象及作者的態度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毀新詩少年矢志 訴舊恨淫女還鄉》中,有才有貌的少女謝芳卿,自稱“蘇小妹沒我的色,越西施沒我的才”,更為作者描述為“豐神飄逸”,琴棋詩書,“無件不通”。這樣一位品貌出眾的女性,對于愛情更是自有主張,她更勇于大膽地追求愛情,常感嘆朱淑真的遭際,“把這段才色配個庸流,豈不可恨。倒不如文君得配著相如,名高千古”。流露出對于文君相如兩情相悅的真摯愛情的艷羨,而對于二者違反禮教的私奔行為卻絲毫不以為意。也正是這樣一位女性,當意中人出現在眼前時,便會大膽地去追求。當她見到在自家處館的書生陸仲含“豐神秀爽,言語溫雅”,且又得知他少年進學,胸中賅博時,便十分傾心。進而以詩相挑,并深夜主動私會,表現了對愛情的勇敢追求。但在《型世言》的作者看來,這種對美好愛情的大膽追求卻是“淫女”的行為,是應該遭到唾棄與懲罰的一種行為。于是,在小說中,作者不僅讓她遭到被其贊為“守正”的處館先生陸仲含的嚴詞拒絕,并在小說中給她一個和人私奔,落入娼門,受盡屈辱的結局。評者回首稱這一故事是“斬淫之干將,愈淫之參術”。謝芳卿對文君、相如的仰慕,實際上是對美好愛情的向往;她“詩挑”和“夜奔”的行為,是對自身幸福自由的追求,這一切在我們現在看來,自有它的合理性。但在作者看來,這卻是“淫邪”的“越禮”行為。這里,陸仲含的嚴詞拒絕,實際代表的是作者對此行為的譴責。更甚者,作者還將這一道德的譴責化為嚴厲的懲罰,安排她落入娼門,備受凌辱。這無不體現出作者一種“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女性觀。
相對于謝芳卿而言,“三言二拍”中的蘇小妹和聞蜚娥卻是作者稱贊的對象。蘇小妹作為名儒之女,聰明靈秀,才思甚至超過蘇軾、蘇轍二位兄長。她親自憑詩擇婿,并選中了認為其才在二蘇之間的秦少游,又在洞房之夜,三難新郎,傳為佳話。作者在文中借三蘇及王安石、秦少游等才士名流之口極贊蘇小妹才情絕世無雙,“文章自古說三蘇,小妹聰明世間無”,飽含贊揚之情。聞蜚娥也是如此。作為將門之后,雖為女子,她不唯有才,而且博通經史,“自小習得一身武藝”,容貌又“豐姿絕世”,而志氣則“賽過男子”。因自幼女扮男裝讀書,使她可以在出色的同窗中自己挑選意中人,求得美滿姻緣。這是聞蜚娥婚戀自主,追求自身幸福愛情的強烈的自我意識的展現。
以上三篇同是女性的有才有貌,同是大膽追求婚姻自主,《型世言》和“三言二拍”的作者各自為故事的主人公安排的結局卻迥然不同。前者視才女為“淫女”,并加以貶斥與懲罰,后者則為閨閣才女作傳,加以高度贊揚。這體現出了作者迥異的女性觀與婚戀觀,一個是以理抑情,一個是以情制理。
這一差別,在以婚姻家庭為題材的作品中也有充分表現。如《型世言》第五回《淫婦背夫遭誅 俠士蒙恩得宥》和《喻世明言》第一回《蔣興哥重會珍珠衫》,對其中鄧氏和三巧兒兩位女性,作者所持的態度便呈現出極大的不同。《型世言》第五回中的鄧氏,因丈夫整天只吃喝酒,因此“好不氣苦”。偶遇風流倜儻的役緝耿埴,便與其私通。雖然這二人都是奸夫淫婦的行為,但作者卻給二人不同的結局。鄧氏為了達到和耿埴長期私通的目的,思量謀害丈夫,不料卻反被耿埴殺死。在此,作者極端鄙斥鄧氏而稱贊耿埴為“俠士”。這可以說是一種男性中心主義的立場。女性的偷情屬被誅之行,而淫人妻子的男性卻手刃淫婦,并因此成為“俠士”。耿埴還為使他人不受冤枉而去自首,最后被赦。但因他畢竟犯有殺人之罪,作者為了給他安排一個“善終”的結局,讓其削發為僧,以終天年。對耿埴的殺人行為,作者顯然是持肯定態度的,如其文中詩所說:“劍誅無義心何直,金贈恩人利自輕,放下屠刀成正果,何須念佛想無生”。而鄧氏則被作者抱著極端鄙視的態度,給她一個喪命刀下的悲慘結局,這正是作者崇理抑情思想的體現。這一點,與“三言二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三言二拍”中,雖也有許多描寫情欲的作品,但作者大多能站在女性的立場上,為女性的追求愛情,甚至偷情行為尋找一種合理的根據或人性的解釋,并想方設法為男女主人公設計一個較為完滿的結局,表現出一種同情之心。《喻世明言》第一回《蔣興哥重會珍珠衫》即是一典型的例子。商人蔣興哥之妻王三巧,因丈夫外出經商長久不歸,難耐寂寞,便與一徽商陳大郎私通,并將蔣家祖傳珠衫贈給陳大郎。而蔣興哥知道其私情后,并沒有過多責怪妻子,卻怨恨自己:“當初夫妻何等恩愛,只為我貪著蠅頭微利,撇他少年守寡,弄出這場丑來,如今悔之何及選”故事中,王三巧雖被丈夫蔣興哥休出,但最終又與蔣興哥重為夫婦,作者只不過給了她一由妻而妾的小小懲罰,這與《型世言》中對鄧氏的懲罰大為不同。兩種結局,呈現出兩種迥異的情欲觀。一為尊情抑理,一為崇理抑情。正如研究者所指出的,展示出一種“無愛的荒涼”。 [2]
不但同情失節的女性,“三言二拍”還對勇敢追求真摯愛情的妓女也持一種肯定的態度。如《玉堂春落難逢夫》(《警世通言》卷二十四),《杜十娘怒沉百寶箱》(《警世通言》卷三十二)及《賣油郎獨占花魁》(《醒世恒言》卷三)幾回中,就塑造了玉堂春、杜十娘、莘瑤琴等此類妓女的形象。她們共同的特點是不但聰明,且出淤泥而不染,人格高潔、不貪名利,一往情深地追求自己渴望、憧憬的真摯愛情。不管其結局如何,她們光彩照人的形象和不同凡俗的可貴精神分明有震撼人心的力量。這種對女性的觀照視角,在《型世言》中幾乎是沒有的,且《型世言》表現愛情婚姻的作品本來就極少,這也體現出《型世言》的作者對女性個體存在價值的漠視。他所關注的,只是附加于女性身上的所謂“忠孝節烈”的婦德、婦行,而忽視了其作為個體的人存在的合理欲望。這種“厭女”傾向是其與“三言二拍”的女性觀的極大不同之處。
二、商人形象不同體現出的迥異商業觀
在晚明眾多的擬話本小說中,最能體現其時代特點的,莫過于其中展現的對情欲和商業的態度。《型世言》與“三言二拍”一樣,對商業現象都作了許多客觀描述,展現出晚明商業蓬勃發展的興盛狀況。如小說第三回《悍婦計去孀姑 孝子生還老母》、第六回《完令節冰心獨抱 全姑丑冷韻千秋》、第三十七回《西安府夫別妻 郃陽縣男化女》等都間接地寫到人們對經商的濃厚興趣,經商觀念已深入人心。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從事商業活動,城市出現了許多商品集散地,形成初步的商業市場。如第二十五回《兇徒失妻失財 善士得婦得貨》寫浙江杭、嘉之地的漁、鹽市場等。此外,作者對商人悟出經商之道也多有描寫。如第十五回《靈臺山老仆守義 合溪縣敗子回頭》靈臺山老仆沈實如何經營遠山,第三回《悍婦計去孀姑 孝子生還老母》周于倫改制衣物賺錢等,其中就含有經營心理學的因素。即此而言,可以說《型世言》對當時商業現象的反映是廣泛、深刻而全面的。但《型世言》與“三言二拍”表現出的商業觀卻有明顯的不同。這可以從二者對商人形象的塑造中略窺一斑。
《型世言》和“三言二拍”都分別塑造了諸多的商人形象,但其商人形象所展示出的,卻是作者對商人的不同態度,及不同的商業觀。“三言二拍”中塑造了許多商人形象,但他們一般作為正面形象在故事中出現,多具有勤儉為本,忠厚誠信,救人危難,樂善好施等優良品格。如《賣油郎獨占花中魁》(《醒世恒言·卷四》)中的秦重,“做生意甚是忠厚”;《程元玉店肆代償錢 十一娘云岡縱譚俠》(《初刻·卷四》)中的程元玉也“稟性簡默,不妄言笑”。《施潤澤灘闕遇友》(《醒世恒言·卷十八》)中的施復,《呂大郎還金完骨肉》(《警世通言》)中的施復、呂大郎拾金不昧,品德高尚。尤其值得稱贊的是《劉小官雌雄兄弟》(《醒世恒言·卷十》)中的小酒店主劉德夫婦,他們慷慨好施,熱心助人,在家境并不寬裕的情況下兩次救人危難,收孤、養孤。這一系列的商人形象塑造,都表現了作者對商人的肯定和贊賞。另外,“三言二拍”中通過對經商的艱辛描寫及對驟富者的艷羨等,表現出作者對商人奔波辛苦的同情及對財富的肯定。
與“三言二拍”不同,《型世言》中的商人形象則少了一心經營、勤勞致富的特點,而多作為無良奸商出現在作品中。如第六回《完令節冰心獨抱 全姑丑冷韻千秋》中,開店的朱寡婦,和徽商汪涵宇私通,氣死了兒子。僅兩個月之后,徽商汪涵宇垂涎朱寡婦兒媳唐貴梅姿色,二人就一起逼迫唐貴梅嫁給徽商為妾。唐貴梅不從,朱寡婦和徽商數次設計使唐貴梅就范未果,最終陷唐貴梅入獄,直至唐貴梅走投無路,自盡而亡。朱寡婦和徽商雖是經商的人,卻不做經商人應做的事,一個貪圖錢財且不守婦道,一個倚仗錢財為所欲為、作惡多端,直至逼死人命。其行徑與《賣油郎獨占花中魁》中做生意忠厚,輕財重義的秦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另一徽商吳爾輝(第二十六回)“做人極是嗇吝”,卻又“慣去闖寡門,吃空茶,假耽風月”。刻畫出一個慳吝、好色的徽商形象。以致色迷心竅而上當受騙,人財兩空。作為聞名全國的徽商,可以說是當時商人形象的代表,而其形象在《型世言》中被塑造得如此丑陋,人格卑污,從中也可窺見作者對商人的鄙視態度。
《型世言》一方面描述了商人的無德無行,另一方面則又寫了商人經商目的的不專。如第二十三回《白鏹動心交誼絕 雙豬入夢死冤明》中的朱愷之所以出去經商,是因為“聽說蘇州有虎丘各處可以頑耍”,第三十七回《西安府夫別妻 郃陽縣男化女》中的商人李良雨初到經商目的地,不思做生意,卻想出去游玩逛嫖。如此可見,商人克勤克儉,勤勞致富的精神一變而為貪慕虛榮,追求享樂的庸俗品性。這些商人形象都是《型世言》中作者貶抑的對象。“三言二拍”中富有時代氣息的勤勞本分、樂善好施、重信承諾的商業精神和值得肯定的商人形象在此已是很難看到了。
三、迥異的情理觀與商業觀體現出的思想文化取向差異
綜上所述,《型世言》與“三言二拍”展現出了迥異的情理觀與商業觀,并借此體現出了著者思想文化價值取向與道德審美取向的很大不同。
首先,從文化傾向角度看,“三言二拍”文本表現出的是作者對愛情的肯定,對情欲的寬容,以及對商人與商業的肯定,體現出一種“文化多元主義”的特點,即對當時社會上流行的事物常常抱著一種同情和理解,進而予以接受的心態。而《型世言》的作者則更多的體現出一種“文化絕對主義”的特點。表現在以封建的綱常倫理與社會道德規范作為故事敘述與形象塑造的至上公理,而排斥和壓制一切源自個體內心的真實情感,剝奪了人之為“人”的對真摯愛情與合理“欲望”的追求。在《型世言》中,這一特點尤其表現在對女性愛情追求者的態度上,誰若稍有越軌犯禁,其結局便不是“被誅”,就是落入娼門。而對歷來被稱頌的勇敢追求愛情并獲得幸福的女性,也多在敘述中加以貶斥,以示懲戒。例如認為卓文君有“失節”之舉,王昭君有“聚麀之恥”,而花蕊夫人則是“無節無德”之人等。
其次,從文化主體歸屬看,“三言二拍”對“好貨”、“好色”行為持一種寬容甚至時有艷羨的態度,即使有所譴責,也并不嚴厲。如果說“三言二拍”表現的是市民的思想、意識和趣味,更多地帶有小傳統文化的特色;那么,《型世言》則較為典型地反映了文化保守主義者的思想觀念和價值取向判斷,更多地帶有大傳統文化的特色。文化保守主義以梁漱溟為代表,其在1921年作《東西文化及其哲學》的演講,提出東西方文化是三種不同文化類型:歐洲文化“意欲向前”,把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對立起來,強調改造自然,改造社會;中國文化“意欲調和精神”,遇到問題不是改造局面,而是“自我意欲的調和”;印度文化“意欲反身向后”,遇到問題既不是改造局面,也非變更主觀想法,而是取消“意欲”,以超然出世的態度對待宇宙人生。他認為世界的未來要走“中國的路,孔家的路”,“未來文化就是中國文化之復興”。 [3]
第三,從道德審美角度看,“三言二拍”尊重人的主體性與個性,肯定人的真實情感欲望與對美好愛情的追求,肯定社會發展中出現的積極因素,以人性的角度與社會發展的角度,來看待社會中的婚戀愛情與商人商業行為,是一種較為客觀的具有現代意義的道德審美視野,而《型世言》則是以封建的倫理道德標準來規約與審視故事的主人公與其行為及環境,較為功利而非客觀,具有因襲傳統道德倫理規范的特點,而不是現代性的道德審美標準。
因此,我們可以把“三言二拍”稱作“市民文學”,但很難把《型世言》也視為“市民文學”,因為它恰恰是對市民意識的批判,對傳統文化的回歸。聯系當時社會的思想潮流與文化現狀,如果說“三言二拍”較多地受到王學左派及李贄等一批封建社會叛逆者的思想影響,體現出市民階層要求沖破封建桎梏、爭取人格獨立的要求,那么《型世言》則更多地受到以批判王學及其末流為己任的東林學派、蕺山學派的影響。而《型世言》作者針對晚明的頹敗世風,企圖以重整綱紀來挽救社會的良苦用心也可見一斑,正如余英時先生所指出的:“中國古代知識分子一開始就管的是凱撒的事。” [4]他們依據“道”的標準來批判社會,重建人的價值關懷。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一種“文學迷失”, [5]卻傳遞出一種思想文化道德價值的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