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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通大學楚辭研究中心, 江蘇 南通 226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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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史學的勃興與民國《天問》研究
常威,周建忠
(南通大學楚辭研究中心,江蘇南通226019)
摘要:民國時期,基于疑古思潮的盛行,《天問》歷史學研究展露出煥然一新的精神風貌,新史學研究也助推了民國《天問》神話、民俗學研究的深入開展。民國《天問》研究在研究方法、研究視閾、研究精神等方面對后世形成了顯著影響。
關鍵詞:新史學;民國;《天問》
DOI:10.13757/j.cnki.cn34-1045/c.2015.01.023
民國之時,隨著舊史料的進一步豐富和新史料的相繼開掘,加之每每為時人所詬病的舊史學故步自守、陳陳相因的記述模式和死氣沉沉的表現方式[1],史學領域新舊之分野逐漸明晰。因此,“注意全部的文化”而非政治、軍事史料、立足實證與客觀而非帶有主觀、神性的載述且更加“偏重社會的演進”與歷史內因[2]的新史學應運而生并蔚然成風。吐故納新的民國學人在各自心儀的史學領域樂此不疲地辛勤耕耘,取得了巨大成績。
不可否認,新史學的勃興與古史辨派的崛起無疑為前代陳陳相因的史學研究注入了噴涌競迸的活水,而史學研究領域的這一可喜而巨大的改變,對于民國《天問》研究來說,自然影響顯著。包蘊著廣博上古歷史、神話傳說的《天問》古史研究從而打開了一扇超越舊解局限的窗口,照進光芒四射的和暖朝陽。
一、疑古思潮的隆盛與《天問》作者、創作時地及歷史學研究
綜觀是期的史學研究,其給人的極鮮明印象是疑古思潮的隆盛,而這一研究趨向顯然引起了是期學人對《天問》存在本身的懷疑。如對于《天問》是否為屈原所作,胡適首先發難曰:“《天問》文理不通,見解卑陋,全無文學價值。我們可以斷定此篇是后人雜湊起來的。”[3]陳鐘凡亦持此論,且從“天問非楚辭”、“天問非文學”、“天問與屈子事實無關”、“天問與楚國歷史無關”等四個方面對胡氏之說進行了申述,最后得出了“天問實當世學者對于各方發生之疑問,后人輯錄而成”[4]的結論。而何天行更是直言不諱地認為《天問》與屈原無關,曰:“《天問》一篇,本與‘屈原’無關,亦非楚辭文體,必定是東漢時雜湊在楚辭里的?!盵5]
除此之外,疑古的研究傾向對《天問》歷史學研究亦影響顯著。如人們對周公的態度,多謂其賢能堪稱良輔,但是秦漢以前,或未如此。聞一多注“感天抑地,夫誰畏懼”時洞察到“今本《金滕》晚出偽書,說多可疑,其以天變為儆成王,恐亦適得其反”,因論“先世所傳,本謂天動威以儆周公,而此曰‘夫誰畏懼’猶言將以畏懼誰者,意亦斥周公也”[6]。這里聞氏謂“秦漢間人猶多不直周公”,而《天問》是句“意亦斥周公也”,或有其內在的合理性。是周公初或有不賢之名,與后世所稱殊異,而其演變之跡,或如鄧嗣禹所論:“周公在春秋戰國以前是一個被毀多于被譽的人物。是一個裝神作怪的道士,假冒為善的偽君子,貫于未雨綢繆的陰謀家!自從孔孟把這匹馬一相,他便價增千倍,躍入圣人之林。然而孔子未曾怎樣說他好,所以春秋戰國間還有很多說他壞的材料。至司馬遷極力把他一捧,這座圣人塔的根基便非常穩固了?!盵7]又如,對于禹的稱述,載籍所記,幾近于天神,而至民國之時,禹身上的神性光輝逐漸暗淡下來,而具有了更多人文的色彩,如顧頡剛論“禹是一個耕稼的國王”,又言“《天問》言禹治水,有‘洪泉極深,何以窴之’的問?窴與填同,這一句的意思即是問‘在極深的洪泉中,如何鋪填著土地來?’”[8]是顧氏所論,皆言禹實人王,而非天神之謂。
當然,這種“疑古”意識不僅表現于對上古歷史(人物)的質疑與索奧,還體現在對前人舊說的懷疑與批判。如對于“吳獲迄古,南岳是止,孰其去斯,得兩男子”的稱指,支偉成認為當指古公亶父“止于南岳而不還”[9],郭沫若則認為“蓋指此王吳矣”[10],而方詩銘又云:“吳獲蓋即吳回,獲回同屬匣紐,乃一聲之轉,古蓋土之偽,古土形近,易致誤也?!盵11]可以說,以上支、郭、方三人注析“吳獲”,皆可備為一說。所不同者,支氏之論從古人之說,較為傳統,而郭、方二人則顯然對舊注有所不滿,故而各逞奇說,不拘舊解。需要說明的是,雖然郭、方二人并非是期古史辨派的中堅人物,但是郭、方之論,顯然與是期新史學的勃興所產生的疑古、釋古思潮密不可分。又如,就《天問》“昏微遵跡,有狄不寧,何繁鳥萃棘,負子肆情”所稱指的歷史事實,或謂“晉大夫解居父也”(王逸等主此說),或謂上甲微之事,或謂王亥事,而游國恩則認為:“舊解固非,即劉夢鵬以為王亥有易之事者亦有未合也。竊嘗以意推之,疑此乃周襄王納狄后事耳?!盵12]
此外,是期注重實證且客觀的新史學研究自然亦是民國《天問》歷史學研究不斷深化的重要因素,這其中一個重要的表現是期學人對出土文獻的特殊矚目與嫻熟運用。王國維提出“二重證據法”并利用甲骨卜辭解決《天問》“該”即“王亥”的論述,無疑是運用出土文獻解決歷史疑難問題的典范之作,而王國維之后,眾多學人亦積極投身于出土文獻與《天問》的互證研究中。如聞一多論“昭后成游,南土爰底”時注意到《令簋》、《過伯簋》等金文中“屢著成王伐楚事”,故謂:“ ‘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后與后通,謂昭王于成王之后巡游而至于南土也?!短靻枴放c金文相合。”[13]而姜亮夫利用出土簋銘注解“鴟龜曳衒,鯀何聽焉?”中“聽”當為“圣”之偽亦可迥然而備為一說[14]。
二、“注意全部的文化”與民國《天問》神話、民俗學研究
誠然,新史學研究注重全部的文化而非似舊史學專注于政治、軍事數端,又由于上古歷史與神話、民俗等有著天然的聯系,因而,致力于新史學研究的民國學人顯然難以規避對是期神話、民俗問題的探討與尋究。
馮沅君云:“《天問》一篇,已足為古代神話之大淵藪?!盵15]因而,對《天問》中絢爛無比的神話傳說加以綜合涵咀與全面窺視自然成為是期新史學研究的題中應有之義,今以民國學人對鯀禹治水的神話研究為例加以說明。鯀禹治水的神話傳說,見于《天問》者曰:“鴟龜曳銜,鯀何聽焉? 順欲成功,帝何刑焉?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伯禹愎鯀,夫何以變化?”又云:“鴟龜曳街,鯀何聽焉?順欲成功,帝何刑焉?”“鯀何所營?禹何所成?”由上而觀,屈原對“鯀禹治水”中鯀所起作用以及對其評價似乎與世人頗異。要之,眾人皆言“鯀疾修盈”,但是屈原似乎不以為然。我們從《天問》中可見,詩人不僅對鯀治水無功充滿著同情與惋惜,而且對其所遭受的不公正對待尤有不滿。究其因,詩人或是認為治水雖然至禹始得功成,然鯀所做之貢獻似乎并不能一筆抹殺,況禹為鯀子,則鯀治水方法之得失利害必為禹所耳濡目染矣,故禹方能以“變化”,“遂成考功”?!渡胶=洝ず冉洝吩唬骸坝?、鯀是始布土,均定九州?!盵16]又,《國語·吳語》曰:“今王既變鯀、禹之功,而高高下下,以罷民于姑蘇。”[17]茲皆鯀、禹并稱,則是類稱載庶幾與屈子意合。
然而,歷史上是否真正存在“鯀禹治水”的實況,則顯得撲朔迷離,難有定論。對其持懷疑態度的民國學者有之,如丁文江謂“禹治水之說絕不可信”[8]208,而顧頡剛亦云:“甲地的洪水與乙地的洪水本非一物,但因兩地同受此水患,所以故事流傳所及,會得合成一物。禹的故事所以能由越舒流傳至中原,亦因中原有黃河的水患故。”[8]210
但是禹治洪水之事是否就是子虛烏有呢?對此,高重源詳細考察了古史上的洪水之患,以及禹治洪水的歷史真相,認為:“上古洪水之患,也就是指的黃河流域而言,其范圍當比商周更小?!抑腥A民族上古所宅之根據地為黃河水患最易發生之地。”又,其認為禹治洪水的歷史史料“尤其顯然的,莫若《楚辭·天問》篇,《莊子·天下篇》,及《史記·秦本紀》等”,而“《天問》篇在古代歷史材料上總算比較的有價值的?!肚f子》天下篇系引《墨子》之言,《墨子》祖述禹者也,其言必有相當的根據”,故隨著帝堯之世由于“人口滋殖,人與水爭地”、農墾,又加之“黃河至豫東魯西一帶水流紓緩,地土坦平”而帶來的漫天水患,禹治洪水就成為可能。而“禹之治水,乃雍荒地辟草萊”,“故八年于外,大致功成,亦算不了如何神奇”[18]。
當然,《天問》不僅神話傳說蘊藏廣博,而且于史前時代的歷史亦包蘊豐富,如何更好地解讀這些史料卻并非易事,而從民俗學的視閾對其加以考量或不失為解決這一難題的有效路徑。鄭振鐸曰:“中國古史上有很多未解決的問題,由于各個研究者的立場不同,而集訟紛紜,尤其是占著古代史大部分的傳說與神話。只有用民俗學的眼光,才能得到合理的解決,即傳說所由來的社會背景的追溯。”[19]其說誠是。而鄭氏《湯禱篇》、《玄鳥篇》堪稱是運用民俗學的視閾與方法研究古史的典范之作,如《玄鳥篇》一文由《天問》“簡狄在臺,嚳何宜?玄鳥致貽,女何喜”的記載,進而論述到“玄鳥的傳說產生于一個確實相信‘食物’和人類的產生有相關聯的因果的”[20]。又如,楊寬亦從民俗學的角度對舜弟象進行了考察,其言“大約在神話里,舜的弟弟就是一頭象”,所以“《天問》上會說出‘舜服厥弟’的話來,‘服厥弟’就是服象”[21]。
此外,是期學人亦通過《天問》與異域作品及其文化、民俗等的比較,從而對《天問》進行了重新詮解。如趙邦彥《九子母考》一文認為“女歧無合,夫焉取九子”一句與佛教鬼子母有關,從而進一步論述“東漢中葉,佛教已入中國,鬼子母神或已隨經論而來東土;此土之人,以其多男,名之曰九子母,與所謂女歧九子者偶爾相合”[22]。又如,蘇梅(按即蘇雪林)《屈原〈天問〉里的舊約創世紀》一文論述“《天問》里的神話份子與埃及、巴比倫、印度頗有相同之點”,諸如“《天問》女媧便是夏娃”、“創世紀之洪水系由上帝直接降下,而巴比倫神話則或由大神喚海底巨龍或大海蛇攪海洋之所致”、“《天問》的‘鼇戴山抃’鼇之于海龍與海蛇,不無關系”[23]等都是《天問》所載與異域神話分子的相近之處。
三、 民國《天問》研究對后世之影響
不可否認,《天問》研究由于民國堂廡愈大的學者群體及其著述的蜂起而得以更為廣泛地傳播,而是期學人在《天問》研究中彰顯的研究范式和學術風貌亦流澤惠遠。
民國時期,王國維新創的“二重證據法”在《天問》歷史學研究領域的精彩運用,無疑在是期的《天問》研究中驟然而成一道耀眼的風景。而在后世的《天問》研究中,這一方法不僅得以強勢回歸,而且亦熱度不減。如湯炳正在《“成游”、“巧挴”的含義及其歷史內容》一文中利用出土的《史墻盤》銘文論證“成游”即盛游,“‘昭后成游’,實即謂周昭王以大軍伐楚耳”。而“巧挴”即吁謀,“‘吁謀’即弘大的謀略,乃周人用此語以贊頌周穆王的業績”[24]。而黃靈庚《楚辭與簡帛文獻》更是運用了大量的出土文獻對《天問》進行了詳盡的解讀。如利用《戰國楚竹書·周易》中“夷”作“臺”考釋《天問》“焉得彼嵞山女,而通之于臺?!本渲小芭_桑”為“夷?!敝^。又如,利用《郭店楚墓竹簡》與《戰國楚竹書》(二)《容成氏》中“通”作“迵”而考證《天問》“女歧縫裳,而館同爰止”中“同”與“通”同等論[25],均可備為一說。
與此同時,民國時期興起的民俗學、人類文化學視閾的《天問》解讀在后世的《天問》研究中亦熠熠奪目。如龔維英論《天問》“一蛇吞象”言指“三苗氏滅象訛傳為‘一蛇吞象’,系由于‘過去的現實又反映在荒誕的神話形式中’”[26],而孫作云論 “河伯與雒嬪同以豬為圖騰,但河伯以白豬為圖騰,雒嬪以黑豬為圖騰”[27]等皆如此類。
銳意開拓的民國學者以導夫先路的學術識魄所開創的《天問》研究視閾,以其多元、獨到、富于現代性等諸多特點,多為后世的《天問》研究者所紹繼。
具而言之,其研究視閾涉及以下諸方面:1.《天問》作者、作時、作地、結構、藝術特色等,如蔣善國認為:“《天問》實是問天,王逸以為天尊不可問,故叫做《天問》。完全是問宇宙底現象和古今底事實于天,以泄憤懣,舒瀉愁思?!盵28]而李長之亦對《天問》作時、創作緣由、作意等方面進行了整體觀照[29]。2.《天問》神話學研究,如程憬《古代神話中的天、地及昆侖》、袁圣時《神話與中國神話》等文均對《天問》中的神話問題進行了闡說。3.《天問》民族、民俗及人類文化學研究,如聞一多解讀“胡維嗜不同味,而快鼂飽”時認為“辛壬癸甲為禹娶嵞山生子之日,南方相沿亦以是日嫁娶”,又言“嫁娶祖禹而食鼂”,進而推知“濱海之鄉,有鼂則食鼂,其距海較遠之地,無鼂則以鼉代之”[13]49。此外,鄭振鐸、楊寬等人亦多有人類文化學方面的《天問》解讀,詳前文。4.《天問》文字、音韻、訓詁學研究。在小學研究這一最基礎的研究領域,聞一多《天問疏證》、劉盼遂《天問校箋》、劉永濟《天問通箋》等均是影響顯著的代表之作。5.《天問》與出土文獻互證研究,如王國維利用甲骨卜辭力證《天問》“該”即“王亥”,而姜亮夫則利用出土簋銘《齊侯罍》等詳析了《天問》“鴟龜曳衒,鮌何聽焉”之“聽”當為“圣”之誤。6.《天問》文獻學研究,如集大成式的總結之作——游國恩《楚辭纂義》(含《離騷》、《天問》二卷)無疑是《天問》文獻學研究的代表之作。7.美學研究,如梁啟超言其“最表現想象力者”(屈原研究),而郭沫若謂其“文學的手腕,簡直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屈原研究)。8.《天問》歷史學研究,隨著新史學的勃興,是期史學研究風生水起,詳前文。9.《天問》比較學研究,如蘇梅(即蘇雪林)認為《天問》“釋舟陵行”句暗指《創世紀》中挪亞方舟擱淺于山頂事[30],又丁山認為:“考《天問》原文……極似《吠陀典》后之《古潭史話》;其言宇宙進化程序,則又極似《梨俱吠陀》所附《創造贊歌》?!盵31]10.《天問》著述批評,如陸侃如對游國恩的《楚辭》著述評論曰:“現在澤更進一步的研究楚辭全部,作成十萬言的概論,可算是楚辭以來一部空前的著作。不但可供文學史家的參考,且可為了解楚辭的捷徑了?!盵32]又如,容肇祖對劉夢鵬的《天問》“該秉季德”段之注解評判曰:“在王國維根據甲骨新材料的小心證明,而早為劉夢鵬的大膽說出,這是很可注意的?!盵33]11.海外《天問》研究,如姜亮夫《楚辭書目五種》收錄的日本藤野巖友《天問之原型及類型》(《國學院雜志》)、日本星川清孝《關于楚辭天問篇》(《漢學會雜志》一卷二期)等著述。12.《天問》錯簡整理與研究,如蘇雪林《〈天問〉整理之初步》、林庚《〈天問〉注解的困難及其整理的線索》等文均對《天問》的錯簡問題進行了多方探討。
誠然,民國《天問》研究正處于國家傾危、四方云擾的歷史時期。然而,血雨腥飛的崢嶸歲月與命途多舛的人生命運并沒有使期冀于“沖決一切網羅”(譚嗣同《仁學》)且窮且益堅的民國學者停止求索《天問》要義的努力,反而使他們在內外交困的時代窘境與漂蓬斷梗般的顛沛流離中,更激揚著堅韌不屈的生命意志與九死未悔的人生精神,在求真與求實的深廣之海中不斷乘風破浪,揚帆遠航。試以是期對《天問》相關問題熱情洋溢的爭鳴為例說明之。如對于《天問》是否為屈原呵壁之作,廖平否定曰:“《天問》乃據壁圖而作,試問畫壁圖者,何處得此藍本?”[34]玄珠(茅盾)亦認為呵壁實乃穿鑿,其論曰:“惟謂原書于壁,而后人裒集,則近穿鑿。因為屈原的時代,書寫的工具尚未精良,‘書壁’似乎是很費事的。”然而,對此劉永濟則并不認同:“《天問》為屈子呵壁之作,自來亦無異辭。近人廖平獨非叔師之說……考畫壁之習,至漢猶盛。……足為《天問》乃呵壁所作之證?!毙煊t直斥廖平為淺陋不學的“妄人”,以為“壁之有畫,漢世猶然”[35],而郭鏤冰在釋讀“鴟龜曳衒”時亦云:“漢去屈原時代不遠,這圖畫不能說與廟祠壁畫無關?!盵36]可以說,“一代代的研究者都在反駁、糾正或補充前人的說法,而他們自己又受到后代或同時代人的反駁、糾正或補充,從而不斷推進研究的深入”[37]。當然,在民國《天問》學術爭鳴中,亦體現了是期學者不隨人軒輊、亦步亦趨的學術開拓意識與求真精神,同時彰顯了這一時代多元互動的精神風貌。
綜上可知,民國《天問》研究成績卓著,亦影響深遠。可以說,發原抉始、原始要終的民國學人開創的研究范式,拓辟的研究視閾,彰顯的學術精神,不僅使當時的學人受益匪淺,而且亦是后世學者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學術寶藏和精神源泉。因此,對民國《天問》研究加以全局審視與多元剖視無疑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和價值。
四、結語
不可否認,通幽洞微、視野開闊的民國學人圍繞新史學研究途徑、方法等問題進行的多方探討以及在新史學熏染下對歷史傳說進行的神話、民俗學視閾的深入解析和破譯,對我們加深理解與正確揭示包蘊眾多神話故事、史前傳說的《天問》無疑具有深遠的現實意義和實踐價值??梢哉f,是期史學研究不僅因新史學研究的蓬勃開展與強力介入而彰顯出卓然自樹的學術風貌,而且取得了光輝耀人、超越前代的巨大實績。當然,這對是期的《天問》研究的影響自然不可小覷。具而言之,新史學研究的有益成果不僅糾補了《天問》中一些聚訟紛紜的歷史疑難問例,而且對于缺乏足夠史料支撐的《天問》古史研究來說,由于致力于新史學研究的學者對出土文獻及新方法(如“二重證據法”等)的有心借鏡,民國《天問》研究漸次以縝密嚴謹的實證分析取代了過去多是凌空蹈虛的臆測之語,并以科學思辨的研究方法與綜合多元的研究視閾,打開了《天問》研究的新局面,從而助推其朝著更加深入的領域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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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林奕鋒
網絡出版時間:2015-03-02 2:51:25網絡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4.1045.c.20150302.0952.02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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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4730(2015)01-0098-05
收稿日期:2013-11-04
作者簡介:常威,男,河南睢縣人,南通大學楚辭研究中心研究生;周建忠,男,江蘇靖江人,南通大學副校長,博士研究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