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宜諾斯艾利斯：不完美的城市

埃爾南·馬爾多納多 [阿根廷]

Hernán Maldonado

吳 薇 [譯]

Translated by WU Wei

布宜諾斯艾利斯：不完美的城市

埃爾南·馬爾多納多 [阿根廷]

Hernán Maldonado

吳 薇 [譯]

Translated by WU Wei

埃爾南·馬爾多納多（布宜諾斯艾利斯建筑大學）Hernán Maldonado, Architect, University of Buenos Aires / Associate KLM Kelly Lestard Maldonado Arquitectos. Buenos Aires, Argentina.

[譯者] 吳薇（中國建筑學會）

[Translator] Wu Wei, The Architectural Society of China, Beijing, P.R.China

埃爾南·馬爾多納多（Hernán Maldonado），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建筑師/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KLM 建筑師事務所助理，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建筑、設計和城市規劃學院副教授，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巴勒莫大學建筑學院教授，美國羅杰威廉姆斯大學建筑學院藝術和歷史保護客座教授。

來源：作者提供。

布宜諾斯艾利斯集中了阿根廷共和國大部分人口，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20個城市之一。它位于拉普拉塔河沿岸，沿著公園大道的范圍限定了城市的大部分邊界。外圍大多數區域的污水排入河流，使其污染嚴重。盡管該城市融合了拉丁美洲文化，但是戰后移民浪潮帶來的歐洲文化仍然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因而整個城市散發出一種獨特的魅力。通過對布宜諾斯艾利斯這樣一個具有豐富多元內涵城市的描述、敘事和解讀，本文嘗試從多個角度展示這座城市的豐富性，既展現出這座城市生動、有機的整體狀態，又沒有回避城市的不完美這一無法改變的事實。

布宜諾斯艾利斯；城市設計；拉美城市；城市文化

引言

布宜諾斯艾利斯這座城市有很多故事可講，因為這些故事曾經促成了該城市的建立。或因為它的混合起源，或因為它們構成了年輕的文化遺產的一部分，或因為它們是不同的移民浪潮中的故事，才使得城市的人口如此眾多和多樣化。但可以確定的是，故事就發生在這里，在鄰里之間、公園里和筆直的街道上。

布宜諾斯艾利斯，曾經充滿了灰色和憂郁，多年來融入了法國、意大利、西班牙、德國等不同國家的建筑風格，還有理性主義和現代主義風格，應用了從歐洲大陸引進的典雅的結構，例如復雜的英式結構。這座城市曾經是，現在也仍然是拉普拉塔河邊的“王后”（Reina del Plata），它坐落在寬闊的“銀色之河”沿岸，河面的反射與之交相輝映。然而，這座城市以其自己的方式征服了沿岸幾乎是完美無瑕的、廣袤無垠的潘帕斯草原。

1 正交布局

布宜諾斯艾利斯是一個擁有多元文化、國際化的、開放的、包容的城市。正交型網格的幾何布局使其定位十分清晰，既能夠使街區的每個角落和每個常規地塊得到充分利用，又建立了幾何秩序，尋求在多樣性和復雜的情景中獲得平衡。西班牙征服者帶來的網格布局使城市地圖清晰明確，讓人很容易從整體上辨識城市中的具體位置及其附近的河流等要素。

盡管城市的棋盤布局嚴謹有序，但其中也有一些變化。規整城市中不規則的“例外”有最早的老城區中的斜向道路，還有幾處容易迷路的、迷宮一樣的歐洲式社區等。有時候，這些小例外反而是在最純粹抽象的規整城市中的一種愜意和享受。

每個常規地塊，其中央都有一片禁止公眾進入的私密院落，院落的規模是根據地塊的大小確定的。這使整棟建筑有更多的采光通風的機會。

每一地塊都由很多的建筑單元組成，其寬度稍顯狹窄，但足夠用來布置特定公眾的住宅，滿足不同的需求。幾乎每一個公寓樓都有一個半室外的陽臺，作為住宅室內和室外之間的過渡。陽臺上可以舉辦娛樂活動，也可以將陽臺看作整個城市空間的特色。然而，由于需要更大的室內空間，許多陽臺通過安裝窗戶變成了封閉空間，有的陽臺安裝了圍欄進行保護，還有的安裝了隱形網以避免孩子掉落等事故的發生。

2 街道

在建成之初，布宜諾斯艾利斯與其他拉美城市相比，可能其規模較小，但城市中的街道和人行道過去是，現在也一直是景觀豐富并能夠產生社交的地方。街道形成并塑造了公共空間，從其形成之日起就作為公共空間存在。它是人們成長的地方，也是人們相遇的地方，由此催生了城市的豐富多樣性。

一直以來，街道能夠展現和反映出市民自身和鄰里之間的日常活動。在這里人們可能相識和相知，這是一處展現社會發展的空間。然而，現實中的大城市卻已經悄無聲息地變化，街道已經變成了一個不安全和不確定的地方。它不再傳達舊時街區的友好和熱情，反而已成為一個城市暴力發生的敏感地區，已經與最初的關于城市街道的美好意愿背道而馳。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網格布局也包括各種形式的街道。有大街、小巷，有世界上最寬闊的大道和世界上最長的筆直街道，還有只有一個出入口的街道和若干曲線街道。

3 鄰里

布宜諾斯艾利斯有各種各樣的街區和鄰里，這些已經變成無法識別的歷史中心區。這里有辦公建筑、銀行和政府建筑，中央商務區的新建筑、高層現代建筑，一層住宅，低矮三層建筑、十層高的建筑、獨立住宅單元、混合了以上形式的建筑，劇院建筑群，邊緣和被遺忘的建筑，移民居住的港口，鐵路，鄰國新的貧困移民浪潮和錯誤經濟政策導致社會狀況惡化而不斷增加的貧民窟。

在密集的建筑物中，還可以看見法國建筑師設計的豪宅和小宮殿、帶天井的房子、給低收入者提供的廉租房（conventillo），以及所謂的“香腸”（chorizo）房，即空間按一定順序排列，所有的房間在空間上串聯起來，進入下一個房間要逐步經過前面的每一個房間。

在城市的布局中有森斯貝爾（Sensible）社區、維也何（Viejo）社區、奇柯（Chico）社區、Soho社區、好萊塢（Hollywood）社區以及紐約客風格（New Yorker style）昆士（Queens）社區，與許多地方一樣那里也有韓國和中國社區。

4 多樣性、俱樂部、城市網絡

城市里有很多足球場，大公園里人們能享受各種娛樂和體育活動，市中心的迷宮和地下通道連接了幾座可以追溯到殖民地時期的建筑，城市里還有時尚產業和精品店、鮮花和新鮮產品市場，甚至紅燈區。不規則的街區里有各種產業聚集，有彌漫著豪華和健康氣息的優雅社區，有游線和旅游景點，有建在墓地周圍的社區，還有一些居民不允許公共警察進入的社區。甚至不久以前，城市中心附近還有監獄。

城市里還有溜冰場、自行車道、諸多網球場地和廢棄的板球場，隨處可以看見中國人開的超市，還有一個動物園、一個跑馬場和馬術俱樂部，一個舉行過國際比賽的賽車道，以及一些全年很少使用的馬球場和射擊場。城市的機場位于河畔，距離行政區和居住區只有幾分鐘的路程，還有星形的天文館和一些象征性的空間，這些空間能夠傳達出屬于這個地方的情懷。

布宜諾斯艾利斯還有許多私人俱樂部可以開展體育活動，人們在周末定期去俱樂部，并且經常待上一整天。俱樂部生活倡導不同鄰里的人們共享時光，是建立持久友誼的好地方。城市里有各種民族、各種活動的俱樂部，還有各種各樣的大學俱樂部。

對于上面提到的一切，管理部門已經制定了城市規劃條例。這些條例勾勒出非建設用地的密度和形狀，但是這些空地面積不足，而且缺少形態上的考慮以及景觀理念。

通過各個管理部門的規劃，城市一直試圖尋求創新的可持續發展之路，希望借此增加新領域的機會，不給后代增添負擔。

5 紀念碑、公園和小公園或廣場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有由法國景觀建筑師設計的公園，有印度美國式公園、日本式花園和大街沿線各種不同的公共空間，以及有當地或外國人物紀念碑的小廣場。

在城市內可以看到國內外的戰士騎馬雕像和巨大的獨立英雄雕像，以及講述富饒的潘帕斯草原典型人物故事的噴泉和雕塑。在紀念碑林立的地區，高大的白色方尖碑平靜地矗立在城市的中心，以紀念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建立。

市內一個公園里還有一個巨大的金屬花雕塑，它的機械構造很精巧，大花瓣會隨著太陽運動的節奏打開或關閉。

盡管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許多廣場分布在密集的正交網格中，但其數量仍不足以滿足理想狀態的居民人均綠色空間。

近年來，出于安全和預防的考慮，廣場裝上了大門，從而為更好的保護和維護劃定了邊界。每個廣場都設置了兒童專用的操場，很多狗在一個有門限定的特定空間里散步，而遛狗人則可以拉著數十條狗遛彎。如果廣場大小足夠的話，還有舊時的旋轉木馬伴隨著童年的旋律，吸引越來越多的人前來。

一些廣場的小路鋪設了小碎磚石，草坪上長滿了小草，點綴其間的棋盤周圍總能看到老人下棋的身影。在一些廣場上可以看到兒童調皮地爬上雕塑玩耍，情侶在樹下談情說愛，而失業者則惆悵于公園的長凳上。此外，還有信差在自行車上等著客戶前來取信，上班族悠閑地享受午餐，兒童在自己圍出的場地內踢足球，建筑工人則在有球門的場地進行足球比賽，主婦們推著嬰兒車散步，學生們瀏覽著閱報欄，一些看起來迷路的人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遠方。廣場占據了街區的一部分，它給高密度的城市中心區帶來新鮮的空氣。

粉紅色的政府大樓前的一處廣場，通常用于舉辦慶祝或抗議活動。廣場見證了無數次活動，一直留存在市民的集體記憶里。但是，也可以看到，由于一座小型方尖碑處在廣場的中心位置，使許多大型的聚集活動無法進行。

6 景觀

走在噴泉后的大道上，沿著鵝卵石街道能欣賞無數開放的藍花楹樹，數不清的街道裝飾了似乎無窮無盡的紫羅蘭色調，也有紅木、長豆角、帕洛樹等土生土長的樹種。它們在街道兩旁連成一片，完全覆蓋住街道，在夏季形成令人愉悅的大片蔭涼，但是在冬季卻會遮擋建筑的部分日照。

城市的空氣是干凈的，濕潤到可以讓人窒息，如國旗藍和國旗白顏色的天空清澈透明，沒有一絲污染，當然也不會有霧或霧霾。

多年來，布宜諾斯艾利斯更像一個熱帶城市，冬天轉瞬即逝。近年來，市民也感受到一些變化，即氣候變得越來越不可預測，而且變化無常。夏天要么下雨太多，要么天氣熱得令人無法忍受，而冬季則有可能下一場難以想象的大雪。

布宜諾斯艾利斯在所有可能的地方，包括鐵軌下面、隧道和橋梁的出口以及公路護欄上，都種上了綠色的自然植物。如果預算不充足，街頭藝術家們會用不尋常的顏色畫上鮮花和葉子。

7 界墻

在城市的人行道兩邊可以看到建筑物的“界墻”（party wall）。

高大的建筑可能和低矮的平房相鄰，而平房的加高意味著對未來的期待。在這一過程中，裸露的界墻卻可以發揮獨特的作用。

盡管法律禁止，一些界墻還是設計了各種尺寸和比例的窗戶，使其室內得到較好的通風和日照。在另一些界墻上可以看到大型廣告或巨大而多樣的涂鴉，其價值由所在位置的稀缺性或大膽創意決定。

從概念上來說界墻都是一樣的，但是相互之間也有區別。它們是城市居民的多樣性和多重觀點的見證者。

8 交通

布宜諾斯艾利斯這座城市里有很多交通系統：機動車、公交車、輕軌交通、出租車、火車、旅游巴士、地鐵系統、連接布宜諾斯艾利斯市中心與沿河周邊的機動船、首都機場的飛機航線、直升機、自行車，還有伴隨著歡快叮當聲的馬車繞行著湖和公園。

街區之間的鵝卵石街道和老的有軌電車軌道保持著舊時代的記憶。

9 情景

城市中，許多穹頂成為天際線中的亮點，穹頂下還有著名藝術家的壁畫，令人嘖嘖稱奇。

這里有商業步行街、購物中心、設計中心、黑市猖獗地區、古董店地區，還有農場和肉類加工廠交易奶牛的場所，此外還有各種專門為農村社區服務展覽和集會的場地。人們可以在城市中隨處分布的音像區、藝術區、服務區等露天場地舉辦各種節慶活動。

城市中很多地方可以跳舞，人們喜歡在這些地方跳探戈、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傳統舞蹈以及各地方的舞蹈。從數量急劇增長的電影院，還有劇院、展覽廳、禮堂、圖書館、書店、音像店、有常規和極限運動裝備的體育用品店、樂器店、玩具店、貨幣兌換機構等場所的發展，可以看出一座國際大都會應該有的藍圖。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還有許多精神分析學家、心理學家和心理治療師。他們關心、傾聽并幫助受過良好教育的和有特殊經歷的人面對焦慮、創傷、恐懼和悲痛。

10 習俗和酒吧

這座城市有很多習俗，如共享一個“伴侶”（mate），也就是將熱飲倒進裝有巴拉圭茶的小容器，用金屬吸管吸，而且每個人吸過之后都不需要清理干凈。晚飯或消夜在晚上9點之后開始。夏季有15天的假期，冬季有一星期的假期，周末吃烤肉，星期四有新電影上映，人們在星期日或者其他時間去球場看球。

城市的夜生活很豐富，人們喜歡家庭以外的社交活動，青少年往往出門跳舞到日出時才回家。

城市里有各種各樣的酒吧，人們在這些酒吧里慶祝愛爾蘭僧人的節日。有可以玩各種游戲的足球酒吧、英式酒吧，能喝各種酒水的酒吧，需要密碼才能進入秘密大門的酒吧，高天花板、暗木裝潢和舊時風俗的懷舊酒吧，增加人們偶遇機會的酒吧，加油站酒吧，供學生學習的酒吧，聚集了知識分子和藝術家的酒吧，也有外賣酒吧、博物館酒吧和體育場酒吧。

人行道可以把同一街道的酒吧連接起來。酒吧的數量很多，分布在街角或建筑群中。人們不是坐在幽暗的酒吧內，就是在外面人行道溫暖的陽光下。在那里，喝一杯咖啡就能讓人度過美好的時光。

11 結語

布宜諾斯艾利斯一直是歐洲模式的典范城市，除了少數幾個特例之外，城市具有獨特的殖民地特征。雖然現在這個國家的內陸似乎是荒涼的，但它抵御了許多政治和經濟上的變化，避免了各種危機和惡化。

布宜諾斯艾利斯與其他城市相比，有相似點也有不同點。它既沒有典型中美洲城市的快樂或色彩，也沒有典型歐洲城市在街道上隨處可以聽見的音樂，更沒有海邊城市的特殊氣味，然而卻擁有最寬闊街道帶來的心曠神怡。

城市的居民充滿活力、善良并且感情豐富，善于把握機會，嚴謹、自信、有能力，對于人性和人類狀況有著無可比擬的信仰。

布宜諾斯艾利斯是一座美麗的城市。圖片可以展示城市的全貌，這是因為畫面有助于人們的想象并傳達上述觀點。但是，圖片恐怕還是比不上真實地行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徜徉于城市的角落中。

也許本文的表述不能完全摒除偏見或帶有先入為主的想法，但各位讀者可以通過攝影、文學、藝術、體育和宗教，探尋那些非正式的社區，或了解當地居民的喜怒哀樂，從而得到對布宜諾斯艾利斯更加完整的體驗。

這座城市很有吸引力，它呈現出優雅的姿態，但也有很多被遺忘的地方。它既有從上到下的規劃，也存在體制外來自底層的活力，充滿矛盾。與此同時，人們期待著這座城市變得更美好、更安全、更豐富、更靚麗、更公平、更完善、更純粹。

Buenos Aires: the Imperfect City

Buenos Aires concentrates most of the inhabitants of the Argentine Republic and is one of the twenty most-populous cities in the world. It is situated on the shores of the Rio de la Plata, along the specific limits of a vast park-avenue, which outlines great part of its perimeter. The presence of this highly contaminated river which receives waters of the greater periphery stands out. The city conveys a particular energy as a result of a fusion between Latin American culture and the direct and decisive European influence received with the various postwar migration waves. Through description, narration, and subsequent understanding of the metropolis as a complex urban project, this text depicts multiple and diverse situations which are typical of the city, with the purpose of also comprehending the city as a living organism which incorporates imperfection as an unalterable fact.

Buenos Aires; Urban design; Latin American cities; Urban culture

圖2 / Figure 2布宜諾斯艾利斯街景作者自攝.

圖2 / Figure 2布宜諾斯艾利斯街景作者自攝.

圖3 / Figure 3布宜諾斯艾利斯街景作者自攝.

圖4 / Figure 4布宜諾斯艾利斯街景作者自攝.

2015年12月2日

Received Date: July 2,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