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1976年的防震棚

※ 鄧 斌

想起1976年的防震棚

※ 鄧 斌

今年的11月，天氣很怪，“立冬”已過了半個月，但徐聞竟然還是那么悶熱。

22日凌晨，老天爺卻像小孩子臉一樣說變就變，正當人們還酣睡夢中，突然下了一場傾盆大雨，一股冷空氣乘機打入了“冬宮”。早上起床，我覺得有點寒意，順便到了衣柜前，準備取出一件長袖上衣來穿。就當打開柜門的瞬間，一陣如同飛機“嗡嗡——！”的巨大悶響聲神秘襲來，接著又是一段“呼！吱——！”似于狂風的長嘯擦耳而過。隨即，我感覺到腳下異乎尋常的震動了兩下，好像一條蛟龍在地底下翻滾，緊接著整個房屋的窗戶全都搖撼起來……這一搖晃和震響，驚醒了我全家的人。頓時，我意識到“地震!”但相約過了二秒鐘，這一切又恢復了正常。此時，我忙仰起頭來看了看懸在墻上掛鐘，時針正指在7點43分。

很快，手機上便傳來了湛江市地震局的信息：徐聞至雷州部分地區，發生了3.8級地震！從徐聞縣縣城、城北鄉、前山鎮、下洋鎮、曲界鎮到雷州市英利鎮、覃斗鎮、烏石鎮、調風鎮等地的人們都感覺到了搖撼……市政府安慰廣大群眾不要恐慌。

當這一切都平靜下來后，我坐在廳中的沙發椅上，靜靜地發呆了一會兒。此時，1976年我們搭建防震棚的情景卻又像電影一樣，一幕幕地在我的腦海中回放……

1976年，我還在縣農機修理制造廠工作。這一年，對中華民族而言是一個多災多難的年份。據記載，當年7月28日，北京時間3時42分53.11秒，河北省的唐山市發生了一場突如其來的7.8級慘烈的大地震，災情使全國震驚。僅僅幾秒鐘后，百年唐山被夷成廢墟。地震罹難場面慘烈到極點，為世界罕見。不久，上級提醒我們要提高警惕，預防新的地震發生，必須做好“白天上班，夜間防震”的思想準備。

記得起初，我們廠舞臺前面的那個籃球場，便成為了住廠干部職工的夜間防震避難所。每天晚上，人們早早地聚集到球場來，墊上席子，放下被子，場上鋪滿了這樣所謂的“床”。天黑了，這里的高壓水銀燈把半邊天照得通亮。男人們三五成群圍在一起，紛紛議論著這“地震”的話題，那幫“煙鬼”吐出來的煙霧卻把整個球場蓋滿；女人們有的坐在席子上緊靠著丈夫的肩膀，有的龜縮在被里聽著男人們的談論，一些傳聞、謠言、想象，統統把她們帶到恐懼的深淵，沒有一個人敢睡得著。因為在當時人們的腦海之中，一切異常的動靜無疑都被看成是地震前兆，誰的心中那根弦都崩得很緊很緊。

盡管是廠部強調大家夜間撤離出來，但也有一位膽大妄為的職工不愿意出來受“罪”，全家人仍睡在宿舍里。不過，他有點小聰明，想出了一個鬼點子，將許多空酒瓶一只疊著一只地堆放在床底下，當作他的地震“報警器”，只要地面一旦有稍微震動，酒瓶就會倒下，而這酒瓶倒下相互撞擊的聲音就能夠提醒他全家人趕快躲藏避難。一天，二天……五天，八天都未見有事。然而，到了第十天的深夜，人們都睡得正香時，突然從這位職工家中傳來：“地震了！救命呀！”的呼救聲。緊接著，就是房間一片混亂，那被嚇的哭聲與叫喊聲夾雜在一起，特別尖銳刺耳，使人聽了毛骨悚然。當我們幾位青年民兵循聲沖進他的房間施救時，才把原因弄明白，這并不是地震引起空酒瓶“報警”，而是半夜里有幾只老鼠追逐“打架”，正好把床底下的那些空酒瓶撞倒，那非常響亮的落地撞擊聲便把他全家的人驚醒，在懵懂中，大人孩子全都慌忙鉆進了床底下避震。后來，通過動員才把他們撤離出來。

過了些日子，縣政府根據上級指示，必須充分做好各項防震抗震準備工作，要求全縣所有群眾統統撤離自家平房或樓房，立即行動起來另搭建防震棚。于是，徐聞到處開始搭建防震棚，家家戶戶都忙得熱火朝天，全縣出現了另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景。此時，我們廠也不例外，在那大熱天下，砍樹、削竹片、挑稻草、買鐵絲、搭屋架……人人都自覺去參與搭建。半個月之后，一座座大小、高矮、用料每個都不一樣的防震棚平地而起，廠里的干部職工們開始陸續搬到了防震棚內暫住避難。

另外，為保證在地震發生時，人們有東西吃有水喝，各家各戶都認真做好抗震備荒工作，把米、鹽、番薯干、餅干等許許多多的食品裝進了紙箱或布袋中，藏到防震棚內的床前柜后或床底下。還有許多戶人家都在防震棚內挖了個坑，把大水缸安放在坑中，然后再把自來水盛進大水缸里當作震災時的備用水。同時，為保證職工食用供應，廠里的小賣部也把店鋪搬到外面搭起的防震棚中經營，這里的防震備荒食品應有盡有。當時，廠里還成立了一支抗震救災民兵突擊隊，24小時不分晝夜地為工廠的生產和職工安全不懈巡邏放哨。這一切，在人類的防震抗震史上，或許從來就沒有過群眾事先就做過如此周密的防震準備。

那個時候，我正準備結婚，單位分給的房子剛好裝飾一半，便接到了單位的通知：立即撤離另搭防震棚！無奈之下，我只好買來木柱、竹竿、稻草、竹片，整整花了五天的時間，在距新婚房子僅咫尺之遙的空地上，搭起了一間約12平方米能夠遮風擋雨的防震棚。不過，我的防震棚與眾不同，屋頂用稻草鋪蓋得很平整、嚴實，墻面用泥漿拌著稻草坯得很像北京的“紅墻”，這算是在當時徐聞農村中最靚的一座“坯籬屋”。防震棚搭好后，我的婚期也將近了。此時，我的好友劉為國、陳珍宜這對戀人也趕來幫忙，把我的“洞房”布置裝飾得特別漂亮。不久，我和妻子的新婚之夜就在這座防震棚度里過，且一住就是一個季天。

隨著時間的推移，地震災難終究沒有來臨，防震警報也被解除了！后來，人們全都搬回家住了，但我的這座新婚防震棚卻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