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軟的蘇州

楊冰

世界上有些地方，任你怎樣游覽，它們始終對你有著巨大吸引力，使你一再前往。旅行的魅力正在于此：在路上，我們都是忠于自己的女孩。蘇州讓人感覺軟軟的。

清晨起來，包里裝上駝色的披肩、玻璃瓶子、顏料盒、水彩本，便出發(fā)去寫生。路過“同德興”——夏天早的話可以吃一碗頭湯的楓鎮(zhèn)大肉面。蘇式面館門臉都不起眼，位于破破爛爛的小胡同，生意很好。蘇式面條是讓人喜歡的白色湯底，細(xì)細(xì)的面上綠色的蔥花星星點(diǎn)點(diǎn)，清清亮亮。不同于日本拉面館豐富的選擇，這里沒有選擇面的軟硬、湯的濃淡，算是對自己味道的極度自信。面湯中甜甜的酒釀配上空氣中飄蕩著的軟糯的蘇州話，整個城市慢慢地醒來。

喜歡住在園區(qū)，離耦園、獅子林、拙政園都很近，走走路就到的距離，最是舒服。因?yàn)闊o論是蘇博還是古典的園林，總是覺得最有靈氣的時候是人少少的時候，所以很是珍惜在蘇州的每一個早晨。

園林中，偏愛小巧些的，比如剛睡醒的耦園，素淡而恬靜，很是可愛。沒有游客，樹枝間縈繞著還沒散去的霧氣，安靜得能聽到風(fēng)過竹林的沙沙聲。在水邊找一個喜歡的角度，坐下來，打開顏料，拿出調(diào)色板。通過畫筆，像是又更細(xì)膩地體會它的小巧精致，畫著畫著可以看到陽光一點(diǎn)點(diǎn)劃過柳樹、荷花、太湖石，還有白墻黑瓦，最后照亮整個園子，總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念著好美。

游客多起來時，就趕緊收起畫具，躲到園子里的茶社，抱著一杯碧螺春發(fā)呆。想想，很多人都畫過蘇州，比如特別喜歡的朱新建老師，不知是不是南京人的緣故，他畫了蘇州好多大大小小的園子，畫面中的復(fù)廊窗花歪歪斜斜，看似稚拙，卻能看出筆法的自由，還有一貫的酣暢淋漓的畫風(fēng)；當(dāng)然，另外一位就是吳冠中先生了，他最為標(biāo)志性的作品就是江南水鄉(xiāng)系列，不同于朱新建老師的畫，吳先生筆下的蘇州更為靜謐。喜歡吳先生獅子林系列多一些，那個時期也正是吳先生從色彩向水墨、具象到抽象的探索期。 吳先生用大塊的墨色來描繪蘇式黑瓦屋頂；直線、曲線、折線勾勒出獅子林中千奇百怪的假山，有的玲瓏，有的氣勢磅礴；富于律動的淡墨線條畫出窗欞、曲橋；最吸引人的是線條間漫不經(jīng)心的或濃或淡的各色苔點(diǎn)。

下午適合逛博物館，貝聿銘先生設(shè)計(jì)的美術(shù)館去過幾個——滋賀山中的美秀美術(shù)館、盧浮宮新館的玻璃金字塔，蘇州博物館是他的封山之作，貝老稱它為最親愛的小女兒。博物館位于拙政園隔壁，基本色調(diào)也是灰白，建筑顏色和尺度都和蘇州傳統(tǒng)民居很是相似。對展品的興趣少一些，倒是在一層右邊那個露天咖啡廳待得很是舒服。紫藤爬滿藤架，在白墻的映襯下，格外好看。

從博物館出來，搭上手搖船，沿著平江路回去。老師傅邊搖船邊哼著小曲，路過一戶戶人家、茶館和小橋。我倒是很喜歡平江路的背面，還有著原來的市井味，晾曬的衣服、淘米的盆子，沒有各式招牌，一切都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