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吹拂的方式（組詩）

費勇

父親正在慢慢老去

頭發變得稀疏，腰身逐漸佝僂

父親正在慢慢老去

像一棵老樹，來不及抱一抱

落葉紛紛飄在了空中

他曾經多么英俊、年輕、瀟灑

小時候，那個經常把我

舉過頭頂的男人，時光，毫不留情的

在他的額頭刻下了一道又一道

皺紋，還有，比皺紋

更加滄桑的往事與回憶

父親老了，他在電話中要么沉默

要么絮絮叨叨地重復著

生活的點滴。

我學會了聆聽，不斷地安慰

我的血管里流淌著他

年輕時的血液，卻不能阻擋時間

在他頭發上刻下發白的記憶

父親正在慢慢老去

我在翻看他年輕時的照片，那個

挺拔的男人，不服輸的男人

在泛黃的相片里，在時光的另一側

用一生的榮耀，告訴我

一個人的蒼老，可以如此優雅而平淡

寧靜的夜晚

寧靜的夜晚寫安靜的詩

寫下星光的無言，蛙鳴的清脆

母親搖著蒲扇

她的愛，在我的眼窩里

凝成了一滴酸澀的淚水

黑夜似一滴墨

不停地在我的心上滾動

村莊靜寂，一只蟬悄悄爬上

大楊樹的樹干，孩子眼中的夏夜：

凝望蟬蛹靜靜地剝離

多么漫長而悠遠的夜晚

河水正在悄悄流動，手執書卷

我在一本詩集發現了一枚童年的

書簽。多么美

宛如那一雙仰望星光的眼睛

在歲月的盡頭

嚼一顆乳香四溢的奶糖

那份甜，多么美

故鄉并不遙遠

無論我走到哪里，故鄉都會

在我眼前浮現

故鄉并不遙遠：

蒼老的雙親，童年的小河

河邊洗衣的少女

掄起的棒槌，一下子就讓我

回到了一粒塵土里的懷念

雪花盛開在窗前

清風是一支畫筆，畫出眼前

雪白的世界，那里

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正

穿著舊棉襖在雪里狂奔

故鄉端坐在我的心上

我聽見母親正在喚我的乳名

一覺醒來，滿眼的淚水

告訴我

故鄉，在心底圍起了一個圓

而我，是一盞耗盡燈油的煤油燈

有些古樸，有些懷舊

多么美好的一天

陽光照在院落，照在磨好的鐮刀的

鋒刃上，散發雪白的光

霧氣散去，熟透的麥子在田地里招手

蝴蝶停在盛開的木槿花上

有一絲留戀

我不羨慕一些人擁有的金銀

更不羨慕變化的萬物的蔥蘢

我珍惜井水的甘甜

珍惜碗里的糧食以及收獲的喜悅

父親喊我割麥子了

母親為我扎好頭巾，這燦爛的陽光

照在我的頭上

多么美好的一天

感恩的乳名

逝去的人，在我的夢中醒來

他們喊我的乳名

把我的眼淚從眼窩里喊出

祖母、祖父還有只見過我一面的外公

我的乳名，只在長輩的口中

變得親切，有韻味

他們離開人間的剎那

還不忘喃喃自語

還不忘，為我的乳名，做一次

生命的詮釋

我想，一朵花、一葉草

也是有乳名的吧

面對溫暖的陽光

淙淙的河水，草的綠，花的紅

也許是對乳名

最好的感恩

永不干涸的眼睛

水在秋天，貼著地面

傾聽秋蟲聲聲緩慢的歌吟

你還沒有老去

你的眼睛里還有一泓泉水

在流淌

草叢中

一只螞蚱正在凝視著

一滴露珠的滑落

陽光在愛情里行走

讀書的少女

朗朗的聲音在空氣中流動

我的夢，一觸碰就會破碎

我的夢，在泉水中洗得清澈而明亮

寂靜的楊樹林

我在尋找童年的作品，大楊樹上

刻下的你的名字

它們在樹皮上發黑發亮

我在草叢里尋找丟失的時光

你我都已長大

但樹下的青草依舊保持著童年的綠

還有一些鵝黃，在伸展

還有一些記憶，在腦海中

未曾老去

突然間的發問

就像一陣突如其來的清風

在你我的心底漸漸地拂過，回旋

寂靜的楊樹林

那一枚翻卷的樹葉，是

多情的你還是多情的我，留下的一個答案

責任編輯：張永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