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飛起來了

清心

生活就像一只風箏，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瑕疵，但瑕疵并不是飛不起來的理由。在生活中，無論做什么，如果你沒有成功，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努力得還不夠。

老房子要拆遷。收拾舊物時，在久置不用的衣柜里發現了一個色彩斑駁的木盒子。手工制作，用豆綠漆粉刷過，被一塊大紅綢仔細地包著。心不禁軟軟地動了下，眼睛頃刻濕潤了。

這塊綢，我太熟悉了。它是父親的。確切地說，是父親專門用來裹他那把心愛的寶劍的。

時光回轉。記憶里，父親常常天不亮就起床，一個人在屋后的小樹林舞上一陣子劍。有時，是傍晚。我扎著馬尾辮，蹦蹦跳跳地陪父親去練劍。晚霞如錦，父親披了一身暖暖的橙，儼然英姿颯爽的俠客。

練罷，父親抱起我，一邊往回走，一邊用硬硬的胡茬扎我的臉。

我用小手推開他，問：“爸爸，你為什么喜歡練劍呀？”

父親摸著我的頭，笑瞇瞇地說：“練劍可以強身健體。這樣，即使爸爸年紀大了，也有力氣保護你和媽媽呀！”

只是，一場車禍讓父親食言了。如今，他已離開十年。沒有父親的日子，每當遇到困難挫折，我常想，如果爸爸仍然在身邊，那該多好啊！他可以幫我出主意，幫我選擇和決斷，至少可以給我鼓勵和信心，讓我有力量，在跌倒時重新爬起來，繼續向前。

然而，斷鴻聲里，陰陽相隔，我再也看不到父親慈愛的笑臉了。

打開木盒，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幾本薄薄的《兒童文學》。書皮陳舊泛黃，日期處赫然寫著1985年。心頭不禁一熱。上小學時，我的作文總是寫不好。四年級時，拿著我慘不忍睹的語文成績，父母整整商量了一夜，最后一咬牙，給我訂了半年的《兒童文學》。雜志寄來時，父親總是逐篇畫出好詞好句，囑我認真學習。他還告訴我，寫文章時，開頭一定要直奔主題，結尾一定要畫龍點睛。就這樣，一篇篇讀下來，我的作文竟寫得越來越好了。父親說，任何事情都是動態發展的，不是向前走，就是向后退。他希望我，遇到任何困難，都能勇往直前。

《兒童文學》的下面，放著一個白皮信封。信封上，父親剛勁有力地寫著：我的小寶。倒出來一看，全是我小時候的照片。其中的一張，我正咧著嘴笑，穿著開襠褲，虎頭虎腦的像個小男孩……聽父親說，那時的我，晚上特別愛哭。他和母親輪流抱著哄我，可是，無論怎么哄，我就是不肯住聲。鄰居說，這孩子可能是夜哭郎。母親趕緊叫人寫了“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過往行人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亮”這樣的字條，貼在家門口的電線桿上。父親則認為這是迷信。他托人從北京買了兩斤動物餅干回來，每天晚上用開水泡軟了喂我吃。我吃著餅干，先是甜甜地笑，接下來，就美美地睡著了。現在，我才懂得，當時，那一塊塊餅干，并不是泡在了水里，而是浸泡在了父親的愛里。

盒子最下面，是父親給我做的紙風箏。還記得，那年，我13歲，上初一。因為一次意外，突然嚇得說話口吃起來。本來，在家背得滾瓜爛熟的課文，等到老師提問時，卻成了茶壺里煮餃子，任憑如何努力，就是倒不出來。面對老師的失望，同學們的嘲笑，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甚至，我曾經想過，與其這樣屈辱地活著，不如結束生命，把自己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就在那個時候，父親給我做了這只風箏。只是，他做的風箏并不完整，我試了幾次，根本飛不起來。

我流著淚說：“爸，這只風箏跟我一樣，是殘疾的，不能飛。”

父親幫我擦干眼淚，問：“你確定嗎？”

我黯然地垂下頭，整個人像灌了水的海綿，濕漉而沉重。

這時，父親把線軸放開大約兩米的線，風箏吊在身后左搖右擺。

“看啊，它要起飛了！”突然，父親一邊大聲喊叫，一邊撒開腿，迎著風，奮力向前奔跑。

奇跡發生了！風箏慢慢離開了地面，在他身后旋轉著飛翔，竟越飛越高……

“生活就像這只風箏一樣，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瑕疵，但瑕疵并不是飛不起來的理由。記住，無論做什么，如果你沒有成功，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努力得還不夠。”父親收了線，把風箏交給我。

我再次轉動線軸，像父親那樣快速奔跑起來。終于，風箏飛起來了，在高高的空中乘風翱翔！

父親在身后鼓掌歡呼。那一刻，我的內心，終于燃起了希望。

后來，通過訓練和心理調節，我很快克服了口吃的毛病，生活重新鳥語花香起來。

原來，父親雖然去了天堂，卻從來不曾離開過我。木盒里收藏的每一樣東西，都是父親點點滴滴的愛啊！看到它們，就像父親依舊在身邊一樣。它們替父親告訴我，只要面對著陽光努力向上，生活就會充滿希望，日子就會越過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