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藍穎春
城鎮化將是拉動經濟內需增長的一個強大動力,同時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過程中,解決三農問題是我國所面臨的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目前政府采取了一些辦法,如給農村更多的補貼、給農民更多的支持、試驗新農村建設等,還有通過城鎮化的辦法讓農民離開農村,離開土地,不再從事農業,反過來使得農業更加現代化。
3月37日,在2015年博鰲亞洲論壇上,原國務院經濟體制改革辦公室副主任、原國家體改委副主任邵秉仁表示,這些年來,我國城鎮化取得了很大進展,2.6億農民已經進城,整個城市化率提高得很快,有的達到百分之四十左右,有的甚至超過了一半,但是,在此過程中也出現了很多問題,城鎮化過程當中農民能不能富裕、能不能受益,這是最核心的問題。
最近發改委等十幾個部門聯合下發了《促進城鎮化的試點方案》。邵秉仁認為,其中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提出了城鎮化的指標。他介紹說,城鎮化是一個循序漸進的發展過程,是一個要讓農民富裕的發展進程,而不是人為地制訂城鎮化的指標,如制訂五年內提高幾個百分點,等等。“如果這樣,農民將在被城市化過程當中繼續喪失應有的權益和利益。”
邵秉仁認為,不能以犧牲農民的利益為代價來追求城市化的指標,核心是要解決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土地制度問題。邵秉仁表示,我國土地是歸集體所有,但集體所有又是虛的,是村委會、農民小組所有及村的黨支部所有。所有權是虛的,因此長期以來農村的土地被地方政府隨意征用,盡管不斷地提高征地價格補償,但實際上農民并沒有在城市化過程當中享受到應有的好處。
農村土地改革是在城鎮化進程中實現農民平等權益的一個重要體現。邵秉仁說:“日本的土地是私有的,我想所有發達國家在城鎮化過程當中土地都是私有的。中國在目前的集體所有制情況下面,我們能不能走出一條新路來呢?賦予農民土地完整的經營權和財產權。要使農民的土地在城市化過程當中,能夠作為資本進行市場化的平等交換。比如把土地作為資本,作為進城的資本,或者支付的資本。問題是,在目前的產權制度下有沒有可能?”
他表示,試點方案當中談到土地流轉問題,建設農村的建設用地直接進入市場,進行平等交換,這就需要打破政府的一級壟斷市場的體制。讓農村建設用地在所有權不改變,仍然是集體所有的情況下,土地的使用權可以作為資本直接進入市場。

對此,邵秉仁主張在新一輪的新型城鎮化過程當中,一定要把土地制度問題解決好。土地制度必須理智,現在可以在不改變土地所有權性質的前提下,賦予農民土地完整的經營權和財產權。就是要使農民的土地在城市化過程當中,能夠作為資本進行市場化的平等交換。
“前幾天正好到海南的文昌看了一下文昌雞的養殖,他們有個非常好的做法我很欣賞,就是公司+農戶傳統的辦法,但是把農戶都變成了股東,把土地經營權直接變為股權。這樣農民就享有長期穩定的收入,不至于被政府征用以后,政府盤剝一次,開發商又盤剝一次,那樣農民并沒有得到好處。尤其是大城市郊區的土地,這幾年隨著城市的擴張被大量征用,但是農民即便得到一千萬、兩千萬的土地補償,實際上很難拿這個做資本金發展,最后出問題還要找政府。所以這是土地制度賦予農民土地完整的財產權,使他們能夠在市場交換當中處于一種平等的地位,就是說同地同權的問題,這是第一個要解決的問題。”邵秉仁說。
邵秉仁表示,進城務工的農民已經達到2.6億,這還不是精確的統計。現在看到農村大量的空殼村,基本上年輕的勞動力都涌向城市打工。雖然收入比種地增加了,但是在城市里仍然是二等公民,利益沒法保證,處于社會的底層。“中國的問題從來都是土地問題,失地的農民、進城務工農民按照歷史來講,就是一批流民,這個問題不解決將是社會最不穩定的因素。”
邵秉仁認為,一定要考慮進城務工農民與城市人一樣享受城市應該有的社會保障,使他們能夠安居樂業,能夠真正轉進城市。這不僅僅是一個戶籍問題,關鍵是能夠同等對待,使他們能夠享受到城市應有的社會保障。“這個問題不解決,再多的農民變成了城市常駐人口,等于又增加了一批新的社會底層,而且這是最不穩定的因素。”
前一輪的城鎮化出現了大量的為城市建設而城市建設,大量的空城、鬼城、城市實業的空心化。這個問題相當普遍。城市建的大馬路、大廣場,看起來很漂亮,但是空空蕩蕩。不僅造成房地產的泡沫,而更主要的是農民并沒有充分就業。這說明,城鎮化缺少實業的支撐,城鎮化過程應當是一個產業結構調整的過程。

邵秉仁說:“現在我們提出新一輪的經濟增長,我就在設想,有些初級產業能不能往農村轉一轉?既壯大了小城鎮,包括小城市的一些實業基礎,又增加了農民就地就業的機會。而且避免了北京、上海特大城市的過度城市病。”
“城市化、城鎮化過程當中,最重要的這三個問題如果不解決,恐怕我們的城鎮化是看起來指標在不斷提高,因為現在衡量城鎮化的指標就是常駐人口。所以我希望下一輪的城鎮化過程是一個健康發展的過程,千萬不要人為地設定指標,發展政府推動下的人為城鎮化率提高。”
邵秉仁說:“我在國家體改辦工作的時候,曾經考察過南美的像巴西、墨西哥這樣一些國家的城鎮化,大量的城市貧民窟造成整個城市的動蕩不安,這種情況目前在北京、上海、廣州這樣的特大城市已經完全出現了。這種教訓我們要深刻地吸取。新型城鎮化是一個健康有序的發展過程,而不能人為地提高城鎮化率。”
他表示,新型城鎮化背景下的三農問題,實際上是這三個核心問題,現在看二十多年的發展實踐證明,要想農民真正富裕起來,必須讓他們有穩定的收入,享有應該享受的尊嚴,能夠平等的和城市人一樣享受應有的社會保障。
中國農村的改革從來都是從基層開始的,當年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就是農民的創造,邵秉仁希望通過這一輪的試點,大膽突破,在土地制度上有一個新的突破。“至于稅收、原來遺留的糾紛等等問題,是技術層面的問題,關鍵在根本制度上一定要突破,否則永遠解決不了城鎮化過程當中農民的三農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