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領辦型農民專業合作社運行機制探析
——基于交易成本，以同仁柚果專業合作社為例

文/韋炳佩 陳新建

公司領辦型農民專業合作社運行機制探析
——基于交易成本，以同仁柚果專業合作社為例

文/韋炳佩1陳新建2

【導讀】廣東省梅州市同仁柚果農民專業合作社實行典型的“公司+合作社+農戶”運行模式。從交易費用的角度分析，與“公司+農戶”和家庭經營等模式相比，公司領辦型合作社的運行模式更節約交易成本。因此，預計該模式將是我國農業產業化運營的主要發展形態之一。

連續多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指出，要扶持發展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鼓勵發展專業合作、股份合作等多種形式的農民合作社。農民專業合作社作為一種新型的經濟組織和市場主體正在全國各地壯大發展，在農業產業化經營的過程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特別是當 2007年7月《農民專業合作社法》開始實施后，其市場主體功能尤為明顯。農民專業合作社大致分為“政府引導型”“公司領辦型”“農村能人創辦型”“自發創辦”等類型，其中公司領辦型合作社形成的“公司 +合作社+農戶”組織形式已經發展成為農村經濟組織的一種重要形式，在生產技術、人力資源、資本實力、市場營銷等方面表現出一定優勢［1］。從交易費用的角度看，廣東順興公司領辦的梅州同仁柚果專業合作社的發展壯大過程，正是“公司+合作社 +農戶”合作模式成功的縮影。

廣東順興公司成立于1997年4月，是一家典型的家族企業。通過采取股份制改革、引進新品種和種植技術、與科研單位和大專院校開展合作、開展 GAP認證等一系列措施，公司完善了內部管理，增強了市場競爭力。經過多年發展，公司生產的優質蜜柚深受國內市場歡迎，并于 2007年成功出口歐洲市場。目前，公司蜜柚基地超過 400hm2，已發展成為我國最大的蜜柚種植企業和廣東省最大的蜜柚出口企業。

一、“公司+合作社+農戶”合作機制的演進

2008年，順興公司的系列蜜柚產品在國內外市場供不應求，但受自身土地規模和蜜柚種植周期的限制，已不能滿足市場擴大的需要，于是采取“公司 +農戶”的運作模式，擴大種植基地和貨源。公司成立技術服務隊向周邊農戶提供技術指導，簽訂柚果收購意向協議。公司按照優質優價原則，以略高于市場價的價格收購農戶的柚果。一年下來，由于公司、農戶均履行了協議，雙方形成了簡單的買賣關系。但好景不長，部分農戶為了節省成本和追求產量，違規使用農藥、化肥，導致出口歐洲的多批次蜜柚因農殘超標而被當地海關扣留，公司損失慘重。公司痛定思痛，決定引入合作社的運行機制。2009年4月底，經過多次協商、討論，由順興公司發起，聯合梅州大埔縣的 355戶果農，成立了廣東省梅州市同仁柚果農民專業合作社。

合作社成立后，公司與社員通過“統一使用標準農藥、統一標準化管理、統一品牌、統一收購出口”，將外部交易內部化，逐步建成了自愿互利、優勢互補、利益共享、風險共擔、共謀發展的經濟聯合體，并形成了四大機制。

一是生產管理自我服務機制。為了提高柚果的品質、社員蜜柚標準化管理水平以及蜜柚出口率，公司加強技術支持服務和產品質量監管。一是定期舉辦生產管理培訓班，由公司方面組織公司精干技術員、知名科研院所的專家，對農戶實施生產管理培訓，提高農民社員種植蜜柚的現代化管理水平。近 3年來，合作社還累計組織千余人次的社員到公司或本省市農科所標準化示范果園參觀學習，包括樹體修剪、有機肥使用、肥水管理、物理滅蟲等多項標準化生產技術，有力地提升了社員的蜜柚種植水平。二是組建柚果技術下鄉服務隊提供技術服務，工資由公司和合作社共同承擔。當農戶需要駐場長期指導時，如修剪、果園規劃等，合作社采用低額有償服務；日常下鄉指導，技術咨詢等均采用無償服務。合作社根據社員的地理分布，以生產片區為單位建立技術服務站，指定一名社員擔任負責人，負責技術服務隊與片區社員的對接工作，并為農戶提供標準化的農資配送服務。三是保證農資等投入品的質量，建立產品質量可追溯制度。公司和合作社代表按照良好農業規范（GAP）的要求采購高效低毒的優質農資，由技術下鄉服務隊以成本價給社員送貨上門。公司采用先進的條形碼技術，使每一個銷售和出口出去的蜜柚都能通過外包裝上的條碼輕松查詢到其來自哪個果園、哪個社員、生產管理記錄等信息。近年來，出口的蜜柚產品全部符合出口標準。四是實行統一銷售出口。合作社根據出口商的價格，扣除包裝運輸成本以及合作社應該承擔的日常支出后，計算出對社員的收購價（一般高于市場價格 10%～50%），統一對社員的果品進行收購，如果果品不能達到質量要求，合作社將不予收購。公司對合格的蜜柚果品實行統一的商品化處理，統一利用順興公司的產品外包裝，以及公司的“太妃”和“星奇泰”兩個注冊商標。合作社按照銷售總額分兩次將銷售款通過銀行打到社員賬戶，即收購柚果3天后向社員支付 90%的貨款，剩余 10%的貨款作為風險押金，如果出口過程中不發生農殘等質量問題，再支付剩余 10%的貨款。

二是民主決策機制。按照“入社自愿、退社自由、民主管理”的原則，通過社員（代表）大會、合作社理事會和監事會對合作社實行民主管理。社員大會由全體社員組成，負責審議、修改合作社章程，選舉和罷免理事長、理事和監事，審議理事會對上年度的經營情況和發展計劃，審議合作社年度預算和盈余分配方案，決定重大財產處置以及生產經營中的其他重大事項等事宜。合作社的重大決策方案均由理事會決定，理事會設有理事長 1名，副理事長 2名，理事 2名，其中理事長和副理事長主要來自于公司。合作社設有監事會，其中監事 3人，監事長 1人，理事會的日常工作接受監事會的監督。合作社的日常管理和決策主要來自于公司，合作社的民主決策則主要體現在柚果收購價的確定上，即理事會、監事會和全體社員代表，通過對出口價格、運輸成本、加工成本以及合作社日常基本支出等進行核算后，共同研究確定一個略高于市場價的收購價。另外，由于受公司倉庫容量、日加工包裝能力限制，合作社對社員的收購時間、先后順序等也通過民主投票決定。

三是合作社文化建設機制。合作社成立之初，編制了以蜜柚種植和出口為主要內容的客家山歌 《同仁農民合作社之歌》作為合作社社歌，請音樂人和歌唱家進行錄制，每次進行大型聚會或者培訓會的時候都要合唱這首歌曲。合作社也非常重視對社員的人文關懷，對社員開展免息資金拆借、農資賒欠、建立互助基金會等形式的互幫互助活動。對于因災受損的社員，公司和合作社通過互助基金、組織捐款、爭取政府支持等形式給予幫助。

四是對外聯系與合作機制。在合作社成立之前，對外聯系、開展合作、爭取政府支持等方面完全是公司的行為，合作社成立之后，合作社和公司共同對外尋求合作。以合作社為主要平臺，在政府政策支持以及與科研院所的合作方面，合作社發揮了重要作用。先后與家樂福、百佳超市等大型超市實現農超對接；先后獲得梅州市扶貧開發項目、國家農民專業合作經濟組織標準化實施示范項目、廣東省 2011年國家農業綜合開發產業化經營項目等政府項目的支持；與中國農業大學、廣東省農業科學院果樹研究所等單位開展示范基地建設、技術推廣示范、新品種選育等方面的合作。合作社先后獲得“梅州市優秀農民專業合作社”“廣東省省級農民專業合作社示范社”等榮譽稱號。

因此，合作社的成立，改變了公司和農戶之間簡單的購銷合同關系。公司通過合作社對農戶實行“四個統一”的管理模式，有效實現了合作社對農戶生產過程的嚴格監控，這正是要素契約的一般做法；而合作社通過分戶管理和核算，使農戶種植蜜柚的剩余索取權掌握在合作社手中，因此合作社與農戶之間仍然保留著商品契約的關系［2］。在公司領辦的合作社中，商品契約和要素契約有力地結合在一起，使得這兩種契約的優勢都得到有力的發揮。公司和農戶通過合作社實行優勢互補、利益共享，借助產業化經營，有效地降低了交易費用［3-4］。

二、“公司+合作社+農戶”的交易費用:基于三個角度的比較

(一)從資產專用性的角度

其一，順興公司領辦合作社后，對農戶實施生產管理自我服務機制，舉辦培訓班、成立技術下鄉服務隊、投資興建加工廠房、購買大型運輸車和農業機械等。隨著大量先進生產技術的引進，土地的用途變得多樣化，如可以用于修建加工廠、育苗圃、種植其他品種的蜜柚等，生產方式變得更加靈活，生產設備和農業機械的可選擇性也增多，土地、生產方式和技術、設備和機械等的資產專用性程度得到有效降低，從而進一步降低或節約交易費用。

其二，與柚果生產相對應的是農業勞動力的人力資本專用性。在傳統家庭種植經營的情況下，蜜柚種植的專業化程度低，農戶可選擇的就業機會少。加入到公司領辦的合作社后，在公司專業化生產的帶領下，農戶可選擇的就業機會增加。如同仁合作社部分社員將土地流轉給合作社或其他種植大戶，自己到合作社或公司專門從事管理和營銷工作；有的社員成為專業的技術員，專職從事果園修剪、噴藥等果園管理工作。通過“公司+合作社+農戶”的產業化運營，農戶家庭經營成為合作社和公司的最小生產車間，勞動力的人力資本專用性程度降低。

其三，蜜柚果品生產具有季節性強、一次性收獲數量多、不易長時間保存等特點，如果不能將柚果及時出售，其價值將大打折扣，因而蜜柚果品也存在較強的銷售專用性。將蜜柚產品出口到歐洲，是一般的農戶和企業無法做到的，而順興公司通過合作社將統一的技術措施和管理制度落實到農戶，解決了蜜柚品質參差不齊的問題，成功地打入歐洲市場。在“公司 +合作社+農戶”組織形式中，由于公司和合作者在打開市場銷路、產品加工和再生產方面所擁有的優勢，蜜柚果品的銷售專用性程度低于單純的公司收購和農戶自產自銷的經營模式，因此交易費用相應也較低。

(二)合作社減少不確定性引起的交易費用

一是市場風險引起的不確定性方面。由于公司具有更專業的決策能力、生產計劃具有較強的科學性和合理性，當農戶加入到公司領辦的合作社后，農戶家庭生產成為公司的生產車間，企業的經營決策會通過合作社傳遞到農戶，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生產上的市場風險。此外，當市場價格出現波動，農戶往往只能被動接受，而企業和合作社由于具備廣泛的市場資源、相對完善的市場信息和強大的經濟實力，因而對市場風險的抵御能力更強。公司和農戶通過合作社成為一體化經營的利益共同體，合作社可以代表農戶增強與企業的談判能力，減少農戶因價格波動引起的市場風險。

二是信息不對稱引起的不確定性方面。對于家庭種植蜜柚的農戶來說，受文化水平和專業化程度的限制，農戶的生產技術和信息搜尋成本往往很高，因信息不完全引起的減產、絕收、虧損等現象時有發生。實行“公司 +合作社+農戶”組織經營之后，大部分信息搜尋工作由公司和合作社的專門工作人員完成。大量的有效信息可以及時傳遞到農戶手中，大大降低了市場交易的搜尋成本。合作社比單個農戶掌握更多的有效信息，在一定程度上也減少了公司與農戶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從而減少了相應的不確定性。

三是來源于機會主義的不確定性方面。在“公司 +農戶”的組織形式中，往往容易出現因市場價格波動引起的違約風險，即農戶和公司雙方均可能出現機會主義行為。在“公司 +合作社 +農戶”組織形式中，由于家庭種植經營社員是公司與合作社的最小生產車間，公司的管理制度通過合作社直接執行到農戶社員，合作社對農戶社員的道德行為具備較大的約束能力。合作社出于長遠利益考慮，通過“四個統一”化的管理以及質量可追溯制度等多項管理制度措施，能及時有效地制止農戶可能出現的機會主義行為。同時，合作社對公司的機會主義行為也能有所約束。因此，相比“公司 +農戶”和農戶家庭經營的組織形式，“公司 +合作社+農戶”可以有效減少機會主義行為引起的不確定性。

(三)從交易頻率上看

在合作社成立之前，公司與農戶在組織蜜柚種植生產的過程中，首先要與產前部門發生交易，如購買果苗、農藥化肥等生產資料；其次要與產中生產部門發生交易，購買土地整理、灌溉、修剪、技術指導等服務；產后還要通過市場銷售果品。由于蜜柚種植周期長，生產環節多，不同的交易活動不斷發生，導致了較高的交易頻率和交易費用。公司和農戶成立合作社后，農戶與產前、產中、產后各部門的交易幾乎全部轉移到公司領辦的合作社中，能夠極大地減少交易的頻率，交易費用隨之減少。

三、結論

目前農村經濟中普遍存在的公司領辦型合作社，雖然在生產技術、市場銷售、資金投入等方面還高度依賴龍頭企業，但基于我國農戶經營規模小、風險承受能力弱、生產力水平還較低等基本國情，公司領辦合作社所形成的“公司+合作社 +農戶”模式確實是繼“公司 +農戶”模式之后的一種創新探索，是農業產業化經營從單一的縱向一體化向混合一體化的重要演變［1］。從順興公司領辦的同仁合作社的實踐可以看出，公司與農戶通過成立合作社，形成風險共擔、利益共享的利益共同體，有利于幫助農民建立起標準化的農業生產模式、提高農產品的食品安全水平、建立穩定的市場銷售渠道、延伸農產品產業鏈，有效提升農民農產品的市場競爭力。可以預見，“公司 +合作社 +農戶”模式將成為未來一段時間內主要的合作社經營模式。

［1］郭曉鳴，廖祖君.公司領辦型合作社的形成機理與制度特征——以四川省邛崍市金利豬業合作社為例［J］.中國農村觀察，2010(5):50-57,86

［2］劉鳳芹.不完全合約與履約障礙——以訂單農業為例.［J］經濟研究，2003(4):22-30

［3］苑 鵬.對公司領辦的農民專業合作社的探討——以北京圣澤林梨專業合作社為例 ［J］.管理世界，2008（7）: 62-69

［4］羅必良,吳 晨,劉成香.兩種不同農業產業化經營組織形式的選擇邏輯——基于交易費用的視角［J］.新疆農墾經濟，2007（3）:33-37

作者單位：1.廣西壯族自治區蠶業技術推廣總站 （南寧530007）；2.廣西大學商學院

特約編輯：艾 華

韋炳佩，女，工程師。E-mail：38904955@qq.com

2015-0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