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石夫人郁文:以“陳布雷外甥女”之名

□ 吳興唐

喬石夫人郁文:以“陳布雷外甥女”之名

□ 吳興唐

1990年，喬石夫婦與子女攝于北京

1967年年初，“文革”進入高潮。中聯部也不例外。一天，我剛跨進中聯部大門，一位同事急匆匆對我說:今天出了件大事!有人貼了喬石和郁文夫婦的大字報，說郁文是陳布雷的侄女!

大字報前圍滿了人，大家議論紛紛。大字報的主要內容是:喬石原姓蔣，是蔣介石同鄉；郁文是蔣介石的“文膽”陳布雷的外甥女。結論是:喬、郁二人是國民黨反動派的“孝子賢孫”。

這張大字報成了中聯部轟動一時的新聞。因為這樣的家庭背景，郁文一生多次受到審查之累。

享有盛譽的記者

郁文原名翁郁文，出生于浙江寧波地區的慈溪。郁文的母親陳若希，是陳布雷的五妹。陳布雷1935年后，任蔣介石侍從室二處主任等要職，長期為蔣介石撰寫文告、文件和文章。

郁文青少年時期受大舅父陳屺懷和大哥翁澤永的影響，參加了當地的抗日救亡宣傳隊。1944年，溫州淪陷，在溫州高中讀書的郁文決定離校回慈溪老家，投奔浙東四明山新四軍抗日根據地。母親要她好好想想，舅舅陳布雷和父親翁祖望(在陳布雷身邊任職)是干什么的。郁文回答說:“現在國共合作抗日，首先要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開明的母親默然同意了。

于是，年僅18歲的郁文背著行李，穿越日軍據點，來到四明山上的魯迅學院。1944年9月，郁文轉為中共正式黨員。

從1945年9月起，中共浙東黨政軍人員整體分批北撤。魯迅學院院長黃源向浙東解放區黨委書記譚啟龍建議，鑒于郁文和陳布雷的親屬關系，宜派郁文去上海搞情報工作。

10月初，郁文到達上海，進入之江大學教育系讀書。1946年5月起，郁文擔任了《聯合晚報》的記者，《聯合晚報》實際上是上海地下黨支持主辦的報紙。在這里，郁文認識了喬石。喬石也在《聯合晚報》工作。1945年至1949年期間，他擔任了上海地下黨學生運動委員會（簡稱“學委”）中學區委組織委員、上海地下黨學委總交通等職。

《聯合晚報》是當時上海唯一的晚報，十分暢銷。郁文撰寫了許多有影響的文章，成為該報享有盛譽的記者。特別是，她以“凌瀾”為筆名，寫了一篇題為《高風亮節永照海上，執法殉法沉冤未雪》的文章，報道了江蘇高等法院刑二庭庭長郁華(郁達夫之兄)被日偽特務組織“76號”負責人丁默邨秘密殺害的經過。郁妻陳蔭看到后，才知道其夫被害正是在丁的任內，于是向上海高院遞交了訴狀。

1947年5月，國民黨當局查封了《文匯報》《聯合晚報》和《新民晚報》三報，多名記者被捕。為防止意外，黨組織決定讓郁文離家隱蔽，并參加籌組全國學聯，工作上由喬石負責聯系。

陪護陳璉去解放區

郁文的表姐陳璉，是陳布雷的小女兒。她在進步同學影響下加入了中共，后與北平地下黨學委負責人袁永熙結婚。一次，夫婦倆從南京來到上海，專程探望五姑母、郁文之母陳若希。趁著在郁文大哥翁澤永房間小坐的機會，陳璉輕聲問:“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到那邊去?”郁文聽出他們想去解放區，立即向組織報告。組織上很快回話說:他們想去解放區，上海黨組織可以幫助。

1948年11月13日，陳布雷自殺身亡，郁文即日陪同母親去南京奔喪。在靈堂一側，她趁亂悄悄告訴袁永熙，上海地下黨已同意送他們去解放區。

一個多月后，組織上決定，由郁文陪同他們去解放區。此后，三人換了裝，到了剛解放的石家莊后，他們被告知不必去西柏坡，北平即將和平解放，就加入中央機關隊伍，向北平進發。1949年2月初，進了北平。此后三人都留在團中央工作，郁文擔任了辦公室秘書。

1952年初，郁文與時任浙江省杭州市委青委宣傳部部長的喬石結婚。

陳璉之死

1957年夏天，整風反右運動開始。郁文性格直爽，穩重的喬石不斷提醒她，講話要謹慎。因此，在大鳴大放和大批判期間，雖然她心里十分想不通，但都緘默以對。

即使如此，她出身不好的問題，也仍然被提了出來。她被要求與母親“劃清界限”。她內心十分痛苦，不得不在會上違心地表態。好在不久，風頭過去了，郁文依然常回去看母親。

郁文的親人中，大哥翁澤永、三哥翁澤宏、姐夫胡祖源、表姐夫袁永熙(時任清華大學黨委書記)等都被打成了右派。當時，陳璉擔任了團中央常委、全國政協委員、全國婦聯執行委員，也是八大代表。為了保持政治上的純潔性，也為了三個孩子的政治前途著想，陳璉決定同袁永熙離婚。

“文革”開始后，陳璉從安徽農村“四清”地被召回華東局機關。她被關入“牛棚”，紅衛兵多次抄了她的家，批判她曾為父親陳布雷“奔喪”，同時還從陳布雷日記中“發掘”出了所謂她的“秘密自首的新證據”。她都沉默以對。

誰也不曾料到，1967年11月19日夜里，陳璉從11樓縱身一跳，自殺身亡。

她的大兒子陳必大說:“媽媽多少年來太相信組織了，也太怕失去組織了，對真誠的人來說最可怕的精神迫害就是被懷疑，它足以令人發狂，足以誘發自虐心理。”

對于陳璉的自殺，郁文是十分痛心的。她在一篇回憶文章中寫道:“1962年我和璉姐在北京重逢時，她正在考慮離開北京調到華東去工作。她告訴我，周總理勸她:‘你還是留在北京工作好，中央更了解你。’短短一句話，洋溢著多么深沉的關懷!璉姐后來在‘四人幫’罪惡淵藪之地的上海含冤去世，然而，縱使不是在上海，她也未必能擺脫這一厄運。”

低調本色

1971年1月，耿飚調任中聯部部長。在他的努力下，中聯部被打倒的干部逐步“解放”。喬石和郁文都先后調回中聯部。1978年2月，喬石被任命為中聯部副部長。1982年，擔任了部長。在當年9月的十二大上，他當選為中共中央書記處候補書記。1987年，在十三大上，成為政治局常委。

雖然喬石的職位不斷變動上升，郁文依然保持著低調本色，一直對自己、對子女、對喬石身邊的工作人員要求十分嚴格。

(摘自《中國新聞周刊》2014年第3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