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生于1956年,詩人,中國朦朧詩派的代表人物。1987年開始游歷歐洲,1988年隱居新西蘭激流島,過自給自足的生活,1993年10月8日,因為婚變,在寓所用斧頭砍傷妻子謝燁后自殺,謝燁隨后不治身亡。
謝燁,生于1958年,顧域的妻子。她愛好文學,寫散文,也寫詩,1986年遼寧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朦朧詩選》中收有她的幾首詩。
新西蘭媒體報道了顧城和謝燁去世的消息后,天津《今晚報》在1993年10月11日進行了轉載。文章援引新西蘭奧克蘭警方偵緝督察喬治·伍德的話說:“顧城的一名親戚,上星期五在奧克蘭附近的懷希基島發現37歲的顧城吊死在一棵樹上。他的妻子,35歲的謝燁,頭部被一柄斧頭擊中。她被發現躺在一條通往附近一間偏僻房屋的小道上,當時她已奄奄一息,警方用直升機急送她到醫院搶救;但終因傷勢過重,失血太多,在一小時半之后死亡。……警方掌握的線索顯示,他倆存在著‘婚姻不和’問題。……顧城用一把相信是斧頭的武器襲擊妻子。”
在事件發生前,顧城與謝燁一直被人們認為是天作之合,彼此無法離開。如此恩愛的夫妻,突然發生命案,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這一點從案件發生后,顧工(顧城之父,著名詩人。——編者)的言語中可見一斑:“我們簡直不能相信,至今我都不相信。這孩子性格特別溫和,待人彬彬有禮,那么謙恭,怎么會……他們兩人又一直那么好,和一個人似的,在北京時就是出去打電話、上街買菜都手拉手一塊兒去,別說讓他們分開一年,就是分開一時都不行。……我至今認為他倆是天生的一對,10年來形影不離,10年,實在太短了,如果沒有意外,他倆美好的人生會很長很長……”
作為顧城自小就十分信任的同胞姐姐,顧鄉可以說是顧城和謝燁恩愛情感的最權威的見證人。在事情發生11年后,顧鄉回想起往事,對弟弟襲擊妻子一事仍表示難以置信。
2005年,顧鄉在整理《顧城文選·卷一·別有天地》時,寫下了這樣一段話:“我至今都無法相信這件事情,一直到10月8日中午,弟在我這里向燁要了車鑰匙去學車,等她一起去搬東西看孩子的時候(作者注:此句以及下面個別句子似有些不通,但原文如此),從他那里看不到任何日子將中斷的跡象,他正在安排打算下邊一步步的生活。事情突發在下午近4點的時候。弟來告訴我他把謝燁打了。他離世后,醫生對我說謝燁會好的。燁經由直升機送至醫院后晚7時略過竟亦離世。后‘斧子’傳言極廣。經警方檢驗,數月后排除了斧子與事件有關,并在我自北京返回前往時向我證實。警方不以為有確認其他器物的必要,因為兩人均已去世。同時仍結論燁傷自顧城,因為我說顧城說他將謝燁‘打了’。”
在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顧城的詩》附錄的遺書后,有一段“附注”:“此四封遺書是1993年10月8日下午在出事現場被警察拾取,字跡繚亂,說明遺書是當時倉促寫的。結合他遺書中所言,他是被逼上絕路的,他寫遺書時還想著等會兒最后去看兒子木耳,并為之流淚。從遺書中還可看出,謝燁是將繼續留在世上的,否則顧城不會要求把照片手稿等由姐姐保管,更不用點明房子等歸木耳。因為如果沒有了謝燁,房子等必然是木耳的,手稿等當然由姐保管。看來事發突然,不知謝燁最后又帶給他什么打擊。顧城自盡前向姐姐顧鄉說‘我把謝燁打了’,是有叫姐姐去救謝燁之意的。顧城離世后,謝燁被顧鄉叫來的救護車又轉直升機,越過海峽送入醫院后,搶救數小時失敗。顧城四封遺書于當年12月22日由新西蘭警方出示并當場復印送交各方,后經中國駐新使館認證及國內公證。遺書上有陳XX及另一男子原名及身份。”
是什么讓顧城舉起手中的斧頭?坊間傳聞很多,但說法千差萬別。
竊以為,可以從顧城與謝燁合著的長篇小說《英兒》找到蛛絲馬跡。小說的內容透露出了主人公在生活上面臨的困境:“一夫兩妻”同居一段時間后,一方面,英兒跟著一個傳授氣功的洋老頭私奔,另一方面顧城與謝燁的關系也出現了問題。顧城去世前,留下了四封遺書,其中一封遺書寫道:“我現在無奈了,英走了也罷,燁也私下與別人好,在島上和一個小XX,在德國和一個叫陳XX的人,現在正在分家、離婚。她說要和陳生個娃娃。燁許多事一直瞞我。她好心、合理,亦有計劃地毀滅我的生活。后來我愛木耳,要好好過,她也不許了。她的隱情被發現,我才大悟,為什么他們一直用英文寫信通電話,當面騙我。英出事后,他們就一直等我自殺,或去殺英。他們安排得好呢,等我死他們好過日子,直到被發現后亦如此,奈何。燁也好心救過我幾次,但到她隱情處,她和陳就盼我死。……如此,我只有走了。”
據《三聯生活周刊》2003年10月總第259期刊登的《顧城十周年祭》一文介紹,一個“住得離激流島不算遠,跟顧城、謝燁還算熟悉”的女詩人說,“那個下午,謝燁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要離開,那個德國男人馬克,已經在附近等她了”。如果這個女詩人所言屬實,那么,顧城在遺書中所寫的“燁許多事一直瞞我”有一定道理。情急之下舉起兇器,也就順理成章了。
關于這個說法,《“人可生如蟻而美如神”——憶顧城與謝燁》的作者陳力川也予以附和:“后來聽北島說顧城和謝燁的悲劇就發生在大渝從德國來新西蘭接謝燁的那天。大渝在德國上飛機的時候,謝燁還活著。他抵達新西蘭的時候,謝燁已經不在了。不知是時間無情地捉弄人,還是人無情地捉弄自己。令人困惑的是,如果顧城不愛謝燁了,為什么要殺害她呢?如果顧城還愛謝燁,又怎能忍心殺害她呢?是因為不愿意看到謝燁離他而去,所以不惜留下殺妻的惡名而離去嗎?”
在同一篇文章中,陳力川還提供了一個非常震撼人心的細節:
我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見到顧城和謝燁是1992年12月28日。那年顧城受德國學術交流中心的邀請在柏林寫作,歲末年初來巴黎散心,正趕上紅寶石餐館的老板魯念華大宴賓客。顧城仍然把自己套在中山裝和直筒帽里,一雙大眼睛無精打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謝燁還是那樣白皙,但顯得憔悴,笑容明顯失去了五年前撿栗子時的燦爛。聽說他們這五年大部分時間住在新西蘭,還長期隱居在激流島,1992年才重返歐洲游歷。那時外界紛傳顧城和謝燁要分手,而且兩人都結識了新人。顧城的女友叫英子,謝燁的男友叫大渝。晚餐結束的時候,我笨拙地問顧城和謝燁:“你們還好吧?”沒想到顧城回答說:“我早晚要殺了謝燁。”盡管當時聽起來口氣好像是開玩笑,但我和金絲燕仍然禁不住一愣。謝燁勉強地笑著說:“跟顧城在一起活得很累。”我們一時都不知再說什么好,像四根電線桿子,直愣愣地戳在那里。
在《英兒》中,顧城還寫了這樣的話:“在愛的時候,死是平常的事。但有兩件事你不應該,一是你把我你的事弄給了別人。你讓我死不干凈。二是你光想你父母。我也有媽媽,已患心臟病。這是兩個我不喜歡的事。我知道,我是你,你等我死,我就死。但你太脆弱,最后也不說一句話,看一看。你太愛自己的心。其實說過,你一個電話就能叫我回來。孤寂為什么不打呢?我也昏了,想掙個白房子之類的送給你,我拼命干。不說了,我還會努力活幾天,最后等一下你的電話。在死之前我的生命是白天,不睡覺了,也許以后可以補上……”
如果說《英兒》一書的原型是顧城的真實生活,那么從這些文字可以很明顯地看出,顧城放不下英兒,更離不開謝燁。顧城對自己的愛人有一種強烈得近乎狹隘的占有欲,這一點,已經不算什么秘密。詩人舒婷在她的《憶顧城》一文中,就談到了一個非常典型的事例:謝燁嫁給顧城之初,心情并不順暢。顧城不準謝燁打扮,不讓她戴耳環戴項鏈,甚至外出交往前穿什么衣服都要顧城同意。更不喜歡謝燁穿泳衣在公眾場所出現,哪怕是跟舒婷她們游泳。而另一方面,顧城在外面的生活大多是謝燁出面操持,因此有的外國人和漢學家認為,甚至顧城的詩也是謝燁幫寫的。
連自己的妻子穿泳衣跟同性好友去游泳都不樂意,由此可以想象,謝燁和英兒的“背叛”,會讓顧城絕望到什么程度。《英兒》創作于1993年3月英兒離開激流島兩個月后,由于小說內容與作者的現實生活高度重合,很多讀者把這部小說當作極具參考價值的紀實文字。不管書中所寫的是否屬于生活中已經存在的事實,總之,完成《英兒》一書后,1993年9月18日,顧城對記者說了這么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知道該怎么辦了”。
20天后,1993年10月8日下午近4點,顧城重傷謝燁,上吊自殺。
(摘自譯林出版社《生如蟻,美如神:我的顧城與海子》作者: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