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西班牙電影的另類風情

由女性導演執導的反映女性情感和社會問題的影片，比男性導演更能準確地擊中女性群體的情感糾葛和生存狀況，這樣的影片，讓真正意義上的“女性電影”變得更加完整和圓滿。

2014年11月26日，第五屆“北京·西班牙電影節”在北京百老匯電影中心拉開了序幕。從2010年開始，西班牙政府就通過電影節這種方式向中國觀眾傳播西班牙風情與文化，在進入第五個年頭后，“北京·西班牙電影節”把目光投向了女性，本屆電影節以“她·幕味”為主題，電影節上展映的影片，均是由女性導演拍攝的女性電影。

每當提起西班牙，我們的第一印象總離不開激情的斗牛士和熱血的足球隊。若非行業人士，鮮有國人會注意到近些年來同樣紅紅火火的西班牙電影。從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新生代導演的出現就讓西班牙電影在國際化的道路上穩步前進，不僅實現了電影產量和質量的突破，更在各大國際電影節上屢屢嶄露頭角。

長期以來，男性在電影導演這份工作中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地位，早在20世紀70年代，西班牙就出現了第一批以女性為主題的電影，卡洛斯·紹拉的《媽媽一百歲》、佩德羅·阿爾莫多瓦的《黑暗的習慣》、《我為什么命該如此》成為了這一時期的代表作。由于當時西班牙特殊的歷史環境，第一代的西班牙“女性電影”大多辛辣詼諧，隱喻深遠，男性導演們雖然以電影發聲，但他們大多是以女性遭遇諷刺社會問題，并沒有腳踏實地對女性群體發出人文關懷，因此這些影片雖然紅極一時，卻始終缺乏對女性影像方式的深度挖掘和清晰解構，電影主角也大多是身世悲慘的修女、錮于圍城的家庭主婦等偏向極端的形象。上個世紀90年代，西班牙電影業迎來了一批迅速崛起的新人，這些新生代導演對現實和人生有著與前輩們完全不同的解讀，這一點很快反映在了他們的作品中，許多影評人將這種更為開放和新穎的電影形式稱為“革新時代”，也正是在這個時期，一些極為優秀的女性導演不斷涌現，給朦朧中的西班牙電影帶來了更深層次的影響。

從1990年到1998年期間，西班牙共有158位新導演在執導電影，但其中僅僅只有27位女性導演，她們是西班牙影壇不可或缺的中堅力量，但對整個西班牙電影市場而言，女性導演的作品僅占有7%的市場份額。盡管女性問題一直是電影藝術長盛不衰的課題，可是女性導演在電影行業中卻長期蝸居在弱勢群體的地位。然而嚴峻的現實并沒有妨礙女導演們的創作熱情，自皮拉爾·米羅之后，西班牙的女性導演已經不僅僅滿足于家庭關系和兩性情感的浮華，她們開始將觸角伸向了更寬廣的領域，以獨特的女性視角拍攝出更具廣度和深度的作品，這一點在本屆電影節選送的作品名單上表現的格外分明。

即使是在小類型片里，《共和國女教師》也算得上是非常獨特的一部影片。該片導演皮拉爾·佩雷斯·索拉諾（Pilar Perez Salano）是一位多才多藝的電影人，除了導演之外，她還同時兼任編劇和制片人，在翻閱了西班牙歷史的故紙堆后，皮拉爾大膽采用了紀錄片的形式拍攝。影片刻意營造出了一種散發著陳舊氣息的黯黃色調，通過女教師的第一視角敘述，配合一幅幅六七十年代的黑白照片，皮拉爾輕而易舉的將觀眾引入了那段滄桑的歷史，見證近代西班牙女教師為了建立平等公立學校、實現現代基礎教育所做出的種種努力與貢獻。雖然紀錄片受到本身體裁的限制，缺乏藝術化的夸張和戲劇性的營造，但對不了解西班牙的人來說，這種紀錄片特有的樸實無華反而突破了以往西班牙電影的浮夸，如同抽屜里被遺忘的中古膠卷，顯得分外真實可貴。也唯有真實，才是跨越民族與文化最有力的翅膀。在2014年的戈雅獎上，《共和國女教師》榮獲最佳紀錄片獎，代表了人們對這部電影的最高認可。

在小心翼翼嘗試新模式的時候，西班牙人并沒有忘記發揮他們一慣的主場優勢。在兩性情感和家庭關系上的騰挪功夫在西班牙電影中有著悠久的歷史傳承，早在弗朗哥的文藝管制時代，西班牙電影人就養成了借情喻志的濃烈電影風格，而此次在電影節上接過這兩面大旗的，正是伊莎貝爾·科伊謝特（Isabel Coeshetland）的《昨日綿綿無絕期》和加西亞·科雷赫塔的《十五歲零一天》。

巴塞羅那，一切夢想的開始與終結之地。在經濟危機的襲擾下，一對夫婦分道揚鑣，但又在這片傷心地再次重逢，失落的心摩擦出的并非火花，而是不斷蔓延的爭執和危機。在拍攝這部《昨日綿綿無絕期》時，科伊謝特在藝術追求上展露出的野心昭然若揭。片中演員的對白充滿了詩意，肢體語言也極富戲劇化，然而與此形成了強烈反差的是，影片的背景極度簡潔，兩位演員90多分鐘都處在一個封閉空間內，甚至連完整的名字都欠奉，將視覺的中心點放在男女情感糾葛上，這是一次十分大膽的創新嘗試，不僅是女性電影，哪怕在以往的西班牙電影中都不多見。

與它相比，《十五歲零一天》就溫和的多。這是一個母親和她處在叛逆期的兒子的故事，這也是一個中規中矩的關于成長的故事。根植于伊比利亞半島的熱情張力卻讓這部影片顯得與眾不同，散發出一種獨有的魅力。片中那富有象征意義的滴著蠟的15歲蠟燭，讓人感觸的同時也心頭微疼。盡管電影的劇本稀松平常，但科雷赫塔細膩的影像處理，讓人在看到這部電影的第一眼，就能將它與那些美國爆米花片區分開來。

在眼下這個劇烈變遷的時代，無論哪個國家都面臨傳統與現代的動蕩交織，作為一個移民輸入國，西班牙長期以來深受移民問題困擾。近些年來，各類關于移民問題的電影逐漸成為了戈雅獎的寵兒。在哈維爾·巴登憑借《美錯》摘獲戈雅最佳男主角獎時，慣于投機的伊內斯·帕里斯（Inez Paris）終于按捺不住對這個題目出手的沖動，這直接導致了《蘋果、雞肉和夢想》的出現。

由女性導演執導的電影，與男性導演鏡頭下的極端環境不同，她們細膩且真實地從女性視角出發，她們鏡頭下聚焦的部分，也往往能擊中女性最為深沉的痛點。伊內斯·帕里斯雖然善于投機，但眼光毒辣，在《蘋果、雞肉和夢想》中，她將鏡頭轉向了客居西班牙的非洲移民女性，頭一次關注了這個在社會中幾乎被遺忘的群體。作為一部立足于現實的紀錄片，帕里斯觸碰了許多西班牙人都不太了解的社會問題，生動記錄了幾內亞婦女拉里和眾多黑人女性的真實生活和內心情感，在馬德里，在巴塞羅那，在果園和街頭，無數像拉里一樣的黑人女性在西班牙努力工作，拼搏著一個關于未來的美好愿景。帕里斯這種巧妙的視角，不禁讓人油然而生一種拍案叫絕的沖動。

不管是出于什么緣由，此次以女性為主題的西班牙電影節給我們提供了一個了解西班牙電影風情的另類窗口，畢竟，由女性導演執導的反映女性情感和社會問題的影片，比男性導演更能準確的擊中女性群體的情感糾葛和生存狀況，也只有這樣的影片，才能讓真正意義上的“女性電影”變得更加完整和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