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著才讓
一、關于非物質文化遺產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中界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內容有“口頭傳說和表述,包括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媒介的語言;表演藝術;社會風俗、禮儀、節慶;有關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識及實踐;傳統的手工技能。”根據這一定義,從2006年開始,短短8年時間,全國已經進行了四批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審定,在數以萬計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中,由文化部上報經國務院批準確定后,公布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1518項。其中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共518項,于2006年5月20日公布;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共計510項,于2008年6月14日公布;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共計191項,于2011年6月10日公布;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共計298項,于2014年7月16日公布。各省市(自治區)審定的保護項目無計其數。
據青海省文化和新聞出版廳通報,截止2014年10月,我們青海省已經公布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有64項,省級保護項目145項。更加難能可貴的是,經過我省文化部門的艱辛努力和各級文化部門的扎實工作,熱貢藝術等5個項目列入聯合國的保護項目;國家級文化生態保護區兩個,這在全國絕無僅有,還有一些國家級生產性基地。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是青海歷史、文化和社會滄桑巨變的有力見證,是青海各族人民智慧的結晶,也是青海多元文化的鮮明標記,更是我們發展先進文化的民族根基和精神財富。我們常說,青海是民族文化的富礦區,新中國建國以來一些文化人把自己的藝術創作根基扎根在這里,他們對民族民間文化的挖掘、整理和利用工作,對傳統文化起到了一定的保護作用。隨著我們對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重要性的進一步認識,熱心于這一工作的各界人士越來越多,大家逐漸認識到傳統文化是一個民族的根,是一個民族的精神財富,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青海各民族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承,對保護民族傳統文化特色,讓年輕一代了解本民族的優秀傳統,增強民族凝聚力有著潛移默化的作用。同時也為促進優秀民族文化的利用和的發展,建設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構建青海和諧社會具有深遠的意義。青海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正在健康有序地推進,在這項工作的發展中還有許多工作要做。比如對各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正確引導;對傳承人藝德的培養、文化素質的提高;對民間文化藝術的正確鑒別和更扎實的田野調查等等都將是我們值得關注的問題。
二、依法保護是搶救、傳承和發展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根本
為使我們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規范化,國務院還發布了《關于加強文化遺產保護的通知》,并制定“國家+省+市+縣”共4級保護體系,要求各地方和各有關部門貫徹“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傳承發展”的工作方針,切實做好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管理和合理利用工作。2011年2月25日經全國人大第十九次會議審議通過了文化部負責撰寫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法》,并于2011年6月1日頒布實施了。文化部有關領導撰文稱“這是我國文化遺產保護歷史上和文化法制建設歷史上的一個里程碑,……標志著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即將走上法制軌道,邁入新的歷史階段。同時,它也表明了我國政府履行聯合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國際公約》有關義務的信心和決心,塑造了我國保護文化遺產的國際形象。”這是對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高度重視,是我國各族人民精神財富的法律保護。
《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法》共六章四十五條,第一章,總則;第二章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調查;第三章,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第四章,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與傳播;第五章,法律責任;第六章,附則。45條細則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認定、采錄、申報、審定、保護、傳承、發展、利用等諸多方面做了詳盡的法律規定。使我們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健康發展有法可依。其中第六條規定“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應當將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保存工作納入本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規劃,并將保護、保存經費列入本級財政預算。國家扶持民族地區、邊遠地區、貧困地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保存工作。”作為一級地方政府,在千頭萬緒的工作中如何安排和部署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搶救、利用和發展,是一門大學問。
(一)保護為主,搶救第一
2006年我們開始申報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由于局限于當時的認知能力,把興海地區的藏傳佛教寺院誦經調、佛教羌姆“米拉日巴”中的道歌偈頌和民間嘛呢調,三個內容合并為“青海藏族唱經調”進行申報,并順利地通過了省級和國家級的保護項目。近年來,在國家及省文化新聞出版廳的大力支持下,我們對全省傳統藏族唱經調文化進行了全面調查。經過幾年的深入調查,我們遵照“保護為主,搶救第一”的宗旨,第一,對“青海藏族唱經調”中的嘛呢調部分,進行了全面調查。對興海嘛呢調的淵源、流布的形式和區域,都做了較詳細的考察和文字整理。“佛教音樂·青海藏族唱經調”申報文本中說嘛呢調“現存唱調有100多種”,經過我們的全面普查,目前活態存在的嘛呢調有5種,分別稱為“可古”、“尼古”、“森古”、“宜古”和“納古”,共30多首旋律略有差異的曲調。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活態形,活態的文化也具有較大的變異性。興海縣各村落都有民間的嘛尼法會,而他們在法會上集中演唱時,只有幾首能共同演唱,大部分時間分別輪唱。第二對興海縣境內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民間文學”、“傳統音樂”、“傳統美術”、“傳統舞蹈”、“傳統戲劇”等14個類別124個項目進行了普查,并一一登記備檔。第三,對“米拉日巴”道歌唱腔的搜集整理也在進行中;對寺院誦經調的類別還沒有做詳細的考察。第四,我們搶救性地發掘了在青海安多地區失傳幾十年的寺院樂舞“二十一度母”羌姆,并及時申報省級非遺保護項目獲得成功。在我們的工作中,深深感到搶救性工作的重要性。隨著外來文化的沖擊,傳統民間文化處于一種十分脆弱的地位,年輕人對傳統民間文化知之甚少。這就是我們強調“保護為主,搶救第一”的關鍵意義,使流傳了千百年的珍貴文化遺產,不要在我們這一代人手中丟失,至少丟失的少一點。
(二)合理利用、傳承發展
改革開放以來黨和政府十分重視文化建設,始終強調促進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和社會文明的全面發展。文學藝術工作者擔負著精神文明建設,滿足人們精神需求的重要任務。當今社會文化生活的多元化也催生了文化藝術的多元化,人們的精神需求也呈現多元化的形態。就音樂而言,有人喜歡交響樂、藝術歌曲,有人喜歡民間音樂,通俗歌曲,也有人喜歡音樂劇、佛堂音樂,更有人喜歡自娛自樂的網絡音樂等等。只要有人喜歡,就會產生相應的音樂作品。而這些作品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反映了人民的心聲,反映了人們的文化價值。古人說“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音樂是心靈的語言,它能確切地反映一個民族的精神品質。興海地區的藏族唱經調是博大精神的藏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藏族人民精神文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寶貴財富。他們親切地稱為“自己的勞動之歌”。藏民族的任何民俗活動都離不開唱經調,從各種法會上的傾心歌頌,到千里草原上引吭高歌,從農家田園里的虔誠吟唱,到祭奠亡靈時的含淚歌唱,處處彰顯著藏族勞動人民博大無私的胸懷,堅忍剛毅的性格,勤勞質樸的品德。當一項具有鮮明民族文化特點的民間藝術申報成功后,有些人關注的是如何從中獲利。因此出現了胡亂改編民間藝術,打著“弘揚民間”文化的旗號,編創一些低俗媚俗的文藝作品,其實破壞和丟棄了民間文化的精髓,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做法。
如何利用?如何傳承?同樣是擺在我們面前的大問題。合理利用的前提是傳承,傳承發展的關鍵是選拔、確定、扶持傳承人。興海縣《佛教音樂·青海藏族唱經調》是國家級項目,我在前面提到它包含三個內容即“寺院唱經調、米拉日巴道歌唱經和民間嘛呢調”。當年申報傳承人時,只申報了民間嘛呢調的傳承人,而沒有申報藏族唱經調和米拉日巴道歌唱經的傳承人,這對傳承工作帶來一定的影響。為此我們縣上首先對嘛呢調、寺院唱經調和米拉日巴道歌唱經調認定了縣級傳承人,但由于縣級財政有限,無法在資金上對他們進行補貼,使他們傳習工作受到一定的限制。雖然在縣文化館舉行了多次嘛呢調的培訓,但寺院唱經調和米拉日巴道歌唱經調,只有在寺院以他們固有的傳統方式進行傳承。由于傳承人的工作都做不好,更談不上合理利用和發展了。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搶救、發掘我們基層縣級是關鍵,因此,我們必須要增強法制意識,依法保護、搶救、利用、傳承和發展非物質文化遺產,這是基層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搶救、利用和傳承工作健康有序發展的根本保障。
三、基層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的困惑
興海縣是個以藏族為主,人口只有6萬的偏遠牧區縣城,人口不多,居住分散,我們已申報獲準保護的國家級非遺項目1個,省級項目2個,州(市、地級)項目7個。初步實現了縣級、市(地)級、省級和國家級四級保護的要求。但是面對國家對搶救文化遺產的重視和基層群眾對保護自己傳統文化的迫切要求,我們文化館的工作人員顯得力不從心。產生了一些困惑和無奈。
(一)發掘搶救的困惑——藝術價值和類別認定
大家知道,青海牧區地廣人稀,興海縣也不例外,到每個村落,每個牧業點,首先要克服的是交通問題:這倒是能克服的困難,在非遺搶救中,最難做的事是對非遺項目的準確定位。這里存在兩個問題:一是我們從小生活在這樣的文化環境里,并不覺得他們獨特的文化價值有多重要,司空見慣的東西容易被我們忽視;二是分不清“藏族唱經調”到底屬于哪一門類的藝術。在申報時也沒有說清楚嘛呢調、寺院的唱經調和米拉日巴羌姆中的道歌的藝術類型和他們的區別。因此,對它們的歷史文化價值和藝術門類的界定上存在認識上的差距和門類不清的混亂現象。我們基層文化工作者,作為傳統文化的搶救者,需要一定的民族歷史知識和文化藝術素養。不然明明是好東西,也會被忽視;明明看到它們瀕臨消失的危險,需要保護,也會熟視無睹,無法及時發現和搶救這些珍貴的民族文化遺產。
(二)保護傳承的困惑——保護范圍和傳承人認定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存活在民間的動態文化,它的屬性告訴我們,即使是同一藝術門類,也存在流布中的差異。比如“嘛呢調”,經過考察我們摸清了興海嘛呢調的傳播源頭是黃南黃乃亥地區,但它在我們興海傳唱時,與原發地截然不同。這種活態的藝術是由人來傳播的,每個人的聲音條件、文化程度、個人喜好、生活環境等不同,唱出來的嘛呢調也不同。拿興海縣已故省級傳承人才吉和現在的傳承人索南卓瑪唱的同一首嘛呢“尼古”和“宜古”,在演唱時由于裝飾音不同,產生旋律上的差異。假如讓他們統一唱某個人的嘛呢調,又失去了它的本土風格。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魅力也在于他們的不同和變化。興海縣的每個村落唱誦的嘛呢調,都有自己的特點,因此,認定傳承范圍還比較容易,但認定誰來做傳承人,就成了大問題,每一個村莊都有他們自己的威望較高的嘛呢哇。一個項目我們不可能認定十個二十個傳承人,你認定的傳承人在群眾中有沒有廣泛的群眾基礎?傳承人本人有沒有能力來擔負這一工作?都要細細斟酌。
(三)利用發展的困惑
經過不到十年的宣傳教育工作,基層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申報工作非常積極。積極不等于重視,眾所周知,一旦申報獲準,成為省級或國家級的保護項目,各級文化部門就有一定的保護資金來支持該項目。基層單位不一定能把這點資金全部用在該項目的保護、傳承上,而會以宣傳這一項目為借口,為政績工程增加分數。同時,有些人覺得有利可圖,就產生一些不尊重傳統文化,胡亂改編的現象。這是對傳統文化的扭曲和踐踏。因此,我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搶救、保護和傳承比申報和利用項目更重要,這是民族文化能不能在市場經濟的沖擊下發展,能不能在外來文化干擾下健康前行的關鍵。
至于發展一個已經傳承了幾百年的文化遺產,尤其是音樂、舞蹈等項目,首先要保持其文化本質不變。比如我們搶救、整理已被批準為省級保護項目的“二十一度母金剛法舞”,是青海安多地區僅存的噶瑪派尼姑寺院羌姆,由興海溫泉鄉多合旦寺白衣法師索南公保傳授給文化館的工作人員,在唱腔、舞蹈程式、道具面具等方面,原汁原味地恢復了噶瑪派寺院羌姆的文化形態,但服飾和面具做的更加華麗,得到該羌姆的傳習地興海溫泉鄉多合旦寺白衣法師索南公保的高度肯定。
中華泱泱五千多年的民族文化,保留至今的又有多少?!雖然考古發現挖掘和復原了早已絕跡的一些文化遺存,雖然古代文字也記錄了一些經典文化,但各民族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消失的速度依然驚人之快,這里有客觀的認識因素,也有主觀上不重視的因素。目前,青海省文化部門對一些藝術門類和技藝申請了專利,這一舉措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撐起了一頂保護傘,它將會更好地促進這些民間文化藝術的健康發展。
(作者單位:興海縣文化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