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捷,是二中的一名普通高中生。
他不喜歡枯燥無味的課,他不喜歡上級領導無數次地檢查,更不喜歡那沉重的書包,他雖憂郁,但不消極,他雖彷徨,但不會獨自感傷。而此時遮天的黑云漸漸地彌漫在那蒼白的天空中。
有時傻傻地擺弄著自己的長發,望見對面的自己,仿佛是個陌生人,自己與自己的深切對望,顯得有些滑稽,撣去粘在身上的灰塵,跨出單車,騎出家門。
雖是冬天,但執著的青松依然從骨子里透出一種墨綠的氣息,輕輕掠過街頭的冬風,是難得的一種潔凈,滑行到校門口,一望表,時間還早,去喝杯飲料吧。
踏進冷飲店的大門,屋中的溫暖與屋外的清涼相差甚遠。雖然掛的招牌是“冷飲店”,可是,在這凜冽的寒風中有誰會傻乎乎地喝那加了冰塊的可樂呢?滑稽地一笑,向老板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一杯奶茶。”和藹的店大媽問:“什么口味的?”他微笑著應了一聲:“隨便吧。”挑了個角落的椅子,悄悄地坐下了。
這是個不太大的店鋪,平凡的店面散發出的是一種暖暖的溫馨,靜靜地將那塑料吸管含進干燥的口中,吸進的竟是濃淡適中的香草味,在口中停留的,此刻又是沁人心脾的醇香。
緩緩地吮吸完那一杯暖暖的奶茶,滑膩的椰果都進入到那干癟的胃中,心中的滿足蕩漾在那快活的臉上。
走到柜臺前,望見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生,他正疲憊地與店大媽談論著什么,走近才知道,原來他忘了帶錢,捷走到柜臺前,摸出5元錢,替他將錢付了。
店大媽遲疑地望了他一眼,捷隱約記起在學校曾經見過他,于是微微一笑:“沒事,我們認識的。”然后悄悄地走了出去。
此時校門前滾動的都是匆忙到校的身影,學校里那嘰里呱啦的廣播讓人一聽就想睡覺。懶散地走進教室,教室里竟空無一人,瞥一眼門邊的課程表,背上冒出一陣冷汗,隨即瘋狂地向操場奔去。
到底還是遲到了,婆婆媽媽的體育老頭又開始喋喋不休地給這幾個難兄難弟們上政治課,捷打心底服了體育老頭的內涵。一次遲到竟能與未來的宏偉前程聯系在一起,想當年體育老頭是不是報錯了志愿?不去當語文老師真是屈才了。
想著想著一絲微笑掛在嘴角,遠望見剛才在店里的那個男生屁顛屁顛地跑來,捷不經意地朝他一揮手,忘記了體育老頭還正在給他們上課哩。
這下可了不得了,體育老頭的身體里燃燒著一種驚人的火焰,以至于語言開始有些斷斷續續了,體育老頭好像也教那個班吧。外人都能看得出來,捷正和那個男生跑圈呢!
等到跑完時,一身疲憊和通熱,在這寒冬中兩人竟大汗淋漓地趴在地上,相互望望對方狼狽的樣子,發出一陣玲瓏的笑聲。
后來得知那個男生叫淞,但在那次體育課后,兩人再沒有見過面,直到有一天在校門口……
那天,發現校門口那里圍了不少人,只見淞被一堆男生圍在中間,被人拳打腳踢,一陣紛亂之后,這群人揚長而去,不留任何痕跡,捷一眼認出那個狼狽的男生就是淞,便走向前去把淞從地上拉起來。
淞眼中充滿感激,黯然地坐在捷自行車的后座上,輕輕說了一聲:“你載我去公園走走吧。”捷輕盈地騎著車子,在途中知道了淞得罪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所以才有了校門口的那一幕。
到了公園,兩個人靜靜地走進去,兩人的沉默顯得有些尷尬,終于,在一個座椅旁,淞說話了:“兄弟,伸出你的手。”捷一頭霧水,不知道他要干嘛,但還是遲疑地伸出自己的手。只見淞靜靜地摸出一把小刀,在捷的手背上割出一條淺淺的印。捷驚叫到:“你干什么!”而淞卻沒有回答他,只是又用小刀在自己手背上割出同樣的印子,輕輕地將兩條印并在一起,慢慢地說:“看,從此你的血液里有我,我的血液里有你了。”這次之后,捷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兄弟。
而經過一段時間后,捷發現淞很善良,很純真,慢慢地,捷逐漸接受了這個似曾相識的男生,兩人一起在食堂打飯,一起在擁擠的人潮中挪動,一起在操場上打球。有時在自習課上偶爾傳的紙條也會被老班發現,有時在值日時會給班里扣分,然而這,只是自由和諧的友誼。
進入深冬,寒冷比以前更強了,在校門口那個溫馨的冷飲店里,是捷和淞各自捧著那暖暖的一杯奶茶。暖暖的溫度在手上,而暖暖的感覺在心底流淌。彼此關心地望一眼,美麗的友誼頓時升騰在兩人上空。
寒冷越深,期末考試也就越來越近,盡管捷不喜歡考試,但一想到被老媽那沒完沒了的嘮叨籠罩的寒假,背后就一陣冷一陣熱的。捷決定拼上時間來迎接期末考試,也許是為了有個清凈的假期吧,這誰也說不準。
每天課程的緊張可想而知,桌上的書又長高了,天天望見老班風里來雪里去的忙碌,捷突然感到這些人活得很累,要是像自己這樣輕松多好呢。一拍手,上物理課呢,胡想什么呢!
此刻班里亂七八糟的,仔細一聽,原來物理老頭又把話題岔遠了,中老年人的思想簡直是捉摸不透。明明講的是受力分析,卻岔到了讀書上面了。興奮的物理老頭此時繪聲繪色地講他心目中的“劉少奇”,講臺下是一張張瞠目結舌的面孔。捷心想:這老頭子真能扯,兩個毫不沾邊的東西都能聯想到,中老年人的思維還真是奇妙。
緊迫并且近乎于瘋狂地向腦中填充著零碎的知識,捷在自習課竟暗暗出神,許久沒看見淞了。于是捷決定,放學后去見見他的好兄弟。
剛推著車子出校門,路角竟圍了不少人在看熱鬧,一個陌生的男生正被一個獰惡的面孔敲打著,那人一頭蓬亂的頭發,而被頭發遮蓋的,是那張熟悉的臉……
結束了。
人群已然散去,那個被打的男孩也已經被人拉起,走了。捷瘋狂地沖向前去,狠狠地甩了淞一耳光:“你怎么變得這么墮落!”淞從口袋中摸出一根香煙,點燃了塞進嘴里,平靜地回了捷一耳光,然后離開了。
捷知道,這一耳光拍碎曾經堅實的友誼,結束的,也是兩人間濃厚的友情。
捷回到那兒公園,摸出一把刀子,在那條刺眼的傷疤上重新割上了一條口子,他要扔掉,扔掉所有的傷痛,包括淞給他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