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好友聚會上,本來是想好好聊聊。在簡單的寒暄之后,我們卻開始低頭看著手機,在各種朋友圈上曬起來。各種媒介交流平臺的出現,似乎讓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像是被無限的拉近又拉近了。事實上確是越來越遠,遠到我們心靈之間的距離,從咫尺成天涯。
在作者的心中,“交流的無奈”也許并不是指沒有辦法交流,有的時候是,自己不敢勇于表達自己的內在,表達自己的感情,害怕被拒絕,害怕被奚落,害怕被孤立,也只好遠遠的看著,小心翼翼的接近著。“摯友難覓,知己難尋”。名利、財富、地位、權力的左右,讓我們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放逐自己的心靈。
真的不能做到心靈的交流嗎?作者開始追溯西方思想交流史,想查明現代交流經驗為什么常常使人陷入死胡同?我們又該怎樣做到真正的心靈相通?這中間又有著怎樣的障礙甚至是溝壑?作者在提筆寫下此書之前,這些問題也許就出現了,他想到的問題可能比我們想到的多的多,但是直到本書結束,作者也沒有給出一個答案。
在緒論一開篇,作者就直接點明了交流的二元屬性:交流即是橋梁,又是溝壑。交流可以讓我們從自我的城堡中走出去,向他者展示自我,同時,我們可以窺視他者的特性,在互動的過程中消除語義的不確定性,加深彼此的感情,并協調我們彼此之間的行動。這這樣你來我往的過程中,形成了管理整個社會的公共輿論,構建了我們所生存的整個社會,所以,交流是使我們生存的世界成為可能的橋梁。
但是,當交流的概念不是語詞的交換,意義的交流,而是思想的碰撞,心靈的貼近,交流又變成了難以逾越的溝壑。在我們彼此交往的過程中,你發出清楚的信息,未必有助于建立更好的關系;你心中所想的對方,也許永遠不能夠和實際的伙伴完全一致。
在信息化社會,電腦、手機、微信等各種通訊工具異常發達。我們聯系彼此的方式多種多樣,可以根據每個人喜好的不同,而選擇不同的聯系方式。但是,隨著媒介的發展,我們彼此之間面對面交流的機會越來越少。于是,越來越多的人們開始抱怨,報紙,廣播,和電視等現代傳播媒介,扼殺了這種對話方式。
但是,就像作者所說的那樣,抱怨媒介扭曲對話,就像是哭喪找錯了墳頭。在這樣一個地球村社會,為了讓我們的下一代更好的生存下去,我們不得不“撒播”(在此指一對多的交流方式),這是我們的命運,別無選擇。既然不能選擇,我們只好在不得不做中做到最好,尋找彼此之間最好的交流方式。
不管是“對話” (在此指一對一的交流方式)還是“撒播”,其實我們都在積極的交流著。以史學的觀點來看,如果沒有現代教育的興起,全民教育的開展,社會的發展不會這樣迅速。對話雖然有精妙之處,但是撒播可以更多地傳播自己的思想。只有在稀罕而絕佳的場合,對話才能夠興起,撒播就是造就這種場合的基礎。可以這樣說,這兩種傳播方式,對人類思維思想的發展,都具有重要的意義。
但是,隨著知識的傳播,思想的傳遞,人們越來越渴望完美的心靈交流,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尋找完美的交流方式。急功近利的結果是一個錯誤歷史的產生。招魂術,傳信術,催眠術,這種種在現在看來不可能的一切,這樣一大串不依傍媒介,不需要解釋的觀念,在那樣的一個時代,獲得了發展的空間,交流的思想拐入了死胡同。
即使借助于媒介,人們都不能夠進行完美的交流,那么,借助于這些虛無縹緲,心靈的交流又怎么會實現呢?這個夢想盡管給現代通訊提供了許多可以借鑒的概念,成為新電子媒介世界的一個方面。但是,另一個方面則是一連串地地道道的災難,比如發出錯誤的通知,無著落的死信,斷頭的電線,解釋得朦朦朧朧的訊息等等。
當這樣的一條死胡同走不下去的時候,人們開始尋找更加強有力的精神世界。黑格爾、馬克斯和克爾凱郭爾,他們認為交流應該是公開的,某個人的所傳遞的思想,只有通過別人的承認,才能夠認識到自己的內心。既然如此,這些思想家又使我們不得不直面交流的溝壑。那就是,如果我們所傳播的思想得不到別人的認可,那么一切也只是虛無而已。
進入十九世紀,突然之間,照片克服了時間障礙,電報克服了空間障礙,通過這些媒介,我們可以聽到遙遠的另一邊的對話,我們可以看到過去的某一幀真實的畫面。生者與生者之間,生者與死者之間的距離,突然之間被拉的很近很近。我們欣喜若狂,認為人類獲得完美交流的渴望,即將成為現實。但是,就像歷史上交流的無數次失敗一樣,隨著這些新媒介的發展,他們讓我們在物質距離上更加接近,卻使心靈的交流更加難以進行。
無論這個世界怎樣變化,我們之間都處在無限遙遠的距離,這完美交流的渴望就像海市蜃樓一樣,明明就在眼前,卻離我們遠在千里之外。中國古代有首《八至》詩,是寫夫妻之間的感情的,記得詩是這樣的,“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夫妻之間的距離是我們彼此之間最近的距離,但是,眨眼之間這樣親密的距離,就會疏遠到看不見彼此,甚至反目成仇。
作者在書中寫到,距離和死亡是愛情的兩大障礙。我卻不這樣認為,愛情的最大障礙應該是彼此之間心靈的距離。沉浸在愛情之中的人們,如果拉近的僅僅是彼此之間的物質距離,心靈之間依然是溝壑,這樣的愛情又怎么會天長地久?
如果我們能夠拉近我們心靈之間的距離,真正做到心貼心,那么死亡也不是障礙,超脫物質軀體的束縛,死者與生者之間的距離有可能更加的貼近。但是,我們沒有辦法做到心貼心,這樣殘酷的現實就阻礙了我們之間的完美交流。當我們通過書籍照片緬懷故人的時候,就產生了一個同樣殘酷的事實,因為這樣的交流,與一切依靠記錄和發送功能的媒介進行的交流,又有什么樣的區別呢?
隨著章節的鋪展,不可交流的范圍越來越大,機器,外星人,動物與人類之間都存在著不可交流性。我們制造機器,開發電腦,它們能夠幫助我們做一些我們愿意讓他們做的事情,但這一切的基礎是我們為它們設定的程序,我們只能夠依靠程序來使用它,也就是說這樣的交流本身就是單向的,這又與單向的撒播有什么不同?我們完全沒有辦法從它們那里得到回應。
我們渴望與地外生命接觸,但這樣的夢想從沒有實現過。即便是有外星人的存在,那么又要如何克服語言的差異,種族的差異等各種障礙。所以,與外星人交流的場景,也只有在科幻電影中出現而已。動物被認為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接近我們的朋友,研究我們的朋友,卻從來沒有與我們的朋友進行過一次的思想交流,這也不能不算是一個不能交流的悲哀。
既然我們不能做到完美的心靈交流,我們又該怎么做呢?難道是自怨自嘆,放棄交流的夢想嗎?也許答案就像是作者所說的那樣,我們不可能不交流,如果不交流,我們沒有辦法在社會中生存下去,既然我們不能夠做到心連心,我們至少能夠做到手拉手。因為畢其一生,每個人只不過有時間給少數幾個人以關愛。
愛的悖論就是,具體的有限性和要求的普遍性之間存在著矛盾。在這一點上,我們直接面對的是,我們有限的生命既神圣有悲哀。但是,在這有限的生命中,我們可以盡我們最大的努力,愛我們的親人,愛我們的朋友,愛擦肩而過的那一個人,愛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當然也要愛自己,努力向別人正確傳達你自己的思想,成為別人想愛的那樣一個人吧!
讀完彼得斯的《交流的無奈》,讓我對身邊的一些人一些事有了新的看法。其實,別人對我的誤解,我對別人的誤解,都只是交流的不完美性搞的錯而已。試問,在這個世界上,有誰不希望別人喜歡自己,有誰又會在初次見面討厭某個人,都不是我們自己的錯,是我們把自己的思想表達錯了而已。那么,懷有一顆感恩寬容的心,善待生活給我們的一切快樂和一切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