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唐詩與唐傳奇并稱一代之奇,兩者相互滲透相互影響。但唐朝畢竟是以詩歌作為精神生活最高形式的時代,因此“詩人氣”可以說是唐傳奇的底色。而“詩筆”便是唐傳奇能夠散發獨特魅力的原因之一。在唐傳奇中詩歌的嵌入是“詩筆”最常見的顯性體現。本文旨在從敘事、抒情以及無形的意境渲染角度對詩歌在唐傳奇中承擔的功用進行分析研究。
【關鍵詞】:唐詩;傳奇;功用
詩文結合作為中國古代小說的一大傳統藝術特色,在唐朝走向興盛成熟。先秦小說《穆天子傳》就載有周穆王與西王母所唱的歌詞,而六朝小說《搜神記》所載的《吳王小女》、《盧充幽婚》二則中也有此現象。但是,這在唐以前出現的此類篇目數量較小,且并不普遍。到了唐代,詩歌作為此時的主導性文學形式,對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產生著極大的影響。小說中嵌入詩歌成為典型。唐傳奇的“詩筆”[1] 是其本身的一大特色。而在傳奇中詩歌的嵌入是“詩筆”最常見的顯性體現。
正如楊義先生在《中國古典小說史論》的《唐人傳奇的詩韻樂趣》一章中所說,絕大多數唐傳奇中都有大量詩詞歌賦的嵌入,如《鶯鶯傳》、《柳氏傳》、等名篇。詩歌在唐傳奇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這是唐傳奇本身的特色,也是其得以“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一大原因。
一、和其敘事
若以文體特點而言,詩歌旨在抒情,小說長于敘事。雖唐傳奇中有如韓愈《毛穎傳》等無情節無實際內容的篇目存在,但畢竟是少數,并不能成為主流。而傳奇中嵌入的詩歌也不乏純粹的炫才之筆,如牛僧孺的《玄怪錄》,但也僅是少數。因此,“有意為之”的傳奇最基本的特征當是在于寫實,即偏于“史”的敘事。傳奇作者在其作品中如此頻繁地使用詩歌,也主要是為服務其文本內容。
(一)情節起伏 曲折發展
在唐傳奇中,詩歌成為一種手段,通過間接或直接的方式干預故事的情節,從而引發、推動或阻滯故事的發展,使傳奇情節變得更為波瀾起伏,達到唐人“求奇”的效果。
《沈警》篇首的《鳳將雛含嬌曲》就是一段故事的緣起。正是由于沈警的詩句,女子才會揭簾而入,與沈警相遇。雖其中有作者炫才之意,但是更有其敘事上的價值。從“聞簾外嘆賞之聲”可以看出,此時的沈警已經知道簾外女子,而“音旨清婉,頗異于常”一句可以看出這是沈警的有意為之,意在吸引簾外之人的賞識。這也是在為下文的故事展開作鋪墊。而皇甫枚在《非煙傳》中也以步非煙與趙象二人書信贈答闡釋情節的發展的合理性,也為之后沖破封建禮教的束縛買下了伏筆。作為“元白詩派”代表之一的元稹,在《鶯鶯傳》中,也多次運用張生與鶯鶯的贈答詩,比如《春詞》與《明月三五夜》就反映了兩人內心的情感起伏,更影響著整個傳奇的情節發展。
(二)人物面貌 神情兼備
在大部分唐以前的小說中,人物的形象是少有直接著墨的。作者往往將作品中的人物一筆帶過而集中于敘述故事上。相對來說,唐傳奇對人物的形象已經有了極大的關注。唐傳奇的詩歌能夠正面體現出人物的外貌、神情以及韻味,也能從側面反映出人物的性格特征。同時也應該注意到這兩者在某種程度書是相輔相成的,同一首詩歌可能既可以描繪出人物的外貌,又可以體現出其性格特征。
唐傳奇中人物形象的外貌神韻多是以詩歌展現在讀者眼前的。如裴铏在《昆侖奴》中就以“朱扉半掩深宮月,應照瓊芝雪艷愁”[2][3][5][6] 來描繪紅綃明眸皓齒自帶艷愁的外貌。此外,也可從側面體現出唐傳奇中人物的性格特征。在《柳毅傳》中錢塘得知自己的侄女遭遇不幸時,也用詩句寫錢塘這個人物性格的暴躁、戾氣過重。
(三)傳達主旨 深化主題
“意象”作為詩歌特有的表意符號,在詩歌中占據著主要地位。而在唐傳奇中,詩歌的意象有時也可暗示人物的命運,故事的結局以及文章的主題。
在李公佐《謝小娥傳》中以“娥”為名,或許也可看做是詩歌意象的體現。“飛蛾”作為撲火自亡的代表,或許可以暗示謝小娥在勢單力薄時仍執意女扮男裝混跡江湖,等待報仇機會這樣有“飛蛾撲火,自取滅亡”之象的命運。但所幸,謝小娥憑借自己的智慧大仇得報,后入道山林。
唐傳奇中的詩歌除了以“意象”暗示故事的主題,還有直接總結深化主題的功用。在袁郊《紅線》一文的末尾記有冷朝陽的詩:“《采菱》歌怨木蘭舟,送客魂銷百尺樓。還似洛妃乘霧去,碧天無際水空流”[237.201.][3]。這似乎正與紅線最后亡去的歸宿相呼應。
二、長于抒情
“主情”是唐代詩歌的突出特征。[4]作為唐詩的重要組成部分,唐傳奇中的詩歌也同樣具有此特征。
“愛情”可以說是是唐傳奇詩歌表現得最多的情感了。唐傳奇作者創作詩歌,大多會投入自己的感情,而變為傳奇中人物的情感抒發。但是在某些時候,作者也會借詩歌以旁觀者的身份發表一些評論。這些評論有時與前文一脈相承,有時又與作者一貫的態度相左,體現作者對同一事的不同看法,有割裂之感,卻又合乎情理。
在《步非煙》篇末,作者皇甫枚錄入局外人崔、李二人的詩,以他人視角的介入評價非煙之事。崔詩曰:“恰似傳花人飲散,空床拋下最繁枝”;李詩曰:“艷魄香魂如有在,還應羞見墜樓人”[5]。事實上,這兩人的態度也是作者皇甫枚的態度,這一方面是對非煙勇敢大膽的贊美,另一方面又是其歷史局限性的體現。陳鴻在《長恨歌傳》后面附入白居易的《長恨歌》,也同樣是代表其自身的觀點,抒發故事另一種可能性。而袁郊《紅線》篇末錄有冷朝陽的詩,《鶯鶯傳》中插入楊巨源的《崔娘詩》與元鎮的《會真詩》,都是體現了作者的另一種態度。這中藝術表現方式在《聊齋志異》中有了較為明顯的借鑒。而中國現當代文學中的 “先鋒小說”流派也有此跡可尋。
三、渲染意境
唐傳奇中的詩歌不僅在敘事、抒情兩方面承擔著重要的功用,而且在無形的意境渲染方面也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這種作用不同于在前兩方面的作用,它是無形的滲透在文本的方方面面,也是所謂“詩人氣”的典型體現。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唐傳奇中的所有詩歌都可以說具有渲染氣氛與營造意境的作用。因此,筆者在此處只是略舉一個典型案例。
在袁郊《紅線》一文的末尾記有冷朝陽的《采菱》詩。這是在為紅線踐行時的詩歌,以“木蘭”即“蓮”比紅線,喻其美好芬芳。而“還似洛妃乘霧去,碧天無際水空流”二句則是寫紅線將離開此地,乘船而去,眾人矚目知道僅見流水不見人。這與李白詩“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有相通的惜別之感。而正是這首詩,為整個餞別宴會增添一種故人將別的感傷氛圍,以至于“歌畢,嵩不勝悲。紅線拜且泣,因偽醉離席,遂亡其所在”。[6]詩歌總是能喚起人內心深處的情感,薛嵩想到紅線將別,紅線裝醉離開,都使得《紅線》這篇俠義傳奇蒙上了一層憂郁的氣息。
總而言之,詩歌在唐傳奇中的敘事、抒情以及意境的渲染方面都有著極大的作用。但我們同樣應該看到,唐傳奇中的詩歌雖不乏佳作,但更多的詩歌并無特色,就其自身的藝術水準來說較為一般,并不能代表唐詩的整個面貌。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詩歌是唐詩的一部分,雖在《李娃傳》、《霍小玉傳》等唐傳奇名篇中并無體現,但在絕大多數唐傳奇中詩歌仍有其極大的功用。并且這種藝術手法為后世《聊齋志異》、《紅樓夢》等小說所吸收、借鑒。
參考文獻:
[1] 宋人趙彥衛《云麓漫鈔》卷八云:《幽怪錄》、《傳奇》等小說“文備眾體,可以見史才、詩筆、議論”。見趙彥衛.云麓漫鈔 [M].北京:中華書局,1996.135.
[2][3][5][6] 張友鶴.唐宋傳奇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207.201.
237.201.
[4] 明人楊慎《升庵詩話》卷八曰:唐人詩主情,去《三百篇》近;宋人詩主理,去《三百篇》卻遠矣。見丁福保.歷代詩話續編[M].北京:中華書局,1983. 7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