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位形容詞重疊式的限制條件

摘 要：狀位形容詞句的研究多圍繞狀語位置的形容詞重疊式和其語義指向等問題展開，學者們從詞匯、句法、語義、語用等角度分別對上述問題進行了探討。在此基礎上，本文探討的核心是狀位形容詞從單音節的性質形容詞到形容詞重疊式，再由重疊式進入句中的狀位這一過程中，每個環節經歷了怎樣的限制。本文的基本觀點是形容詞從詞庫到最終進入句中會受到音韻、形態、句法、語義及語用的多重限制。

關鍵詞：狀位形容詞句;形容詞重疊式;多重限制條件

狀位形容詞句的形容詞往往以重疊式的形式出現，相對而言單音形容詞能夠做狀語的則非常有限，因為它們往往與所修飾的單音動詞相互間結合緊密。從韻律看，現代漢語中一個獨立音步需要由兩個音節組成，單音形容詞與其修飾的單音動詞恰好構成一個完整的音步，這也解釋了它們之間為什么不能插入“地”。相比而言，形容詞重疊式能相對自由地進入狀語位置。形容詞重疊式一般包括AA、ABB和AABB，本文僅限討論源自單音性質形容詞的重疊式AA和ABB。

狀位重疊式形容詞句結構為：NP主+DeP重疊式+Vt+NP賓。DeP重疊式指含形容詞重疊式的“地”字結構，在句中做狀語。①以下是三類常見的狀位形容詞句。

（1）劉強喜滋滋地炒了一盤花生米。

（2）劉強脆脆地炒了一盤花生米。

（3）劉強早早地炒了一盤花生米。

在當代語法理論的框架下，劉偉（2011）采取VP-shell理論對賓語指向的狀位形容詞做出了解釋。熊仲儒（2013）利用控制理論分析了指賓狀語句的句法機制。王欣（2012）在滿足上下文無關語義學的制約條件下解釋語義指向的本質。李勁榮（2007）從信息功能和語篇銜接的角度分析了指賓狀位句的功能，深化了對指賓狀語句的認識。李國宏（2014）對狀語性狀的主觀性進行了分析。

本文認為形容詞從詞庫中到最終進入句中會受到音韻、詞法、句法、語義、語用多重限制。本文重點考察狀位形容詞從單音節的性質形容詞到形容詞重疊式，再由形容詞重疊式進入句中的狀位這一過程中，每個環節經歷了怎樣的限制。

從單音節性質形容詞到形容詞的重疊式：音韻-形態與形態-語義的限制

上述狀位形容詞均是狀態形容詞。朱德熙（1993）說狀態形容詞是“以單音節或雙音節形容詞為詞根，通過重疊或者附加詞綴的辦法造成詞干。有的詞干本身獨立成詞，有的要在后頭加上詞尾‘的2’才成詞，比如‘紅’通過重疊并附加‘的2’變成‘紅紅的’，‘直’加上前綴變成‘筆直’。”隋娜（2014）對形容詞重疊式“AA的”的生成過程的解釋：從詞庫中的單音節基本詞匯A出發，經過復制（duplication）得到“AA”式，由于入句時的句法運算要求“的”附綴，“AA”式最終變為 “AA的”式。

重疊式形容詞并非詞庫中的基本詞匯，其形成首先是對詞庫中的單音節性質形容詞進行復制，變為重疊的狀態形容詞“AA”或“ABB”，因此，第一條限制是“音韻-形態限制”。

“喜”“脆”與“早”是不同類單音節性質形容詞。前兩者只有變成其重疊式并后附“地”才能做狀語，后者則能以直接做狀語但所能修飾的動詞有限，然而一旦變成 “AA”并加上“地”，所能修飾的動詞范圍就拓寬了，可見“重疊式+地”能增強這些單音節性質形容詞作狀語的能力。

王俊毅（2006）提出以單音節形式直接做狀語的形容詞是“表行形容詞”，語義上跟動詞關聯;重疊并后附詞綴“地”才能做狀語的單音節形容詞是“表物形容詞”，修飾名詞性主語或賓語。綜合形態與語義兩方面得出，要想處在狀語位置靈活地修飾動詞，表行形容詞形態上需變成“AA的”，表物形容詞需變成“AA的”或“ABB的”。因此形容詞重疊式做狀語的第二條限制是“形態-語義

限制”。

重疊式形容詞進入狀語位置：語用限制

上文考察形容詞在重疊過程中的限制條件，下面討論其在入句過程中受到的語用限制。

朱景松（2003）認為褒義詞的重疊能力較強，貶義詞的重疊能力較弱。其實褒貶對于形容詞重疊能力的制約并不明顯，因為能說“那只烤雞臭烘烘的/冷冰冰的/硬梆梆的”。在進入狀位形容詞句時，是說話人的“主觀性”影響褒貶義表物形容詞能否順利入句。換言之，除詞匯義和句式義外，說話人“主觀性”也會影響句義，并對表物形容詞重疊式作狀語作進一步的制約，將表物形容詞分為兩大類：與說話人心理預期相同的、表褒義的形容詞被允許入句;而與說話人心理預期相反、表貶義的形容詞則被排除在外。

狀位形容詞的語義指向：句法-語義限制

下面將從句法——語義層面探討狀位形容詞在入句過程中受到的限制。以謂語理論為指導，狀位形容詞“喜滋滋的”“脆脆的”“早早的”都是謂詞性質，語義類型均為lt;lt;e，tgt;，lt;e，tgt;gt;?！跋沧套痰摹贝藯l信息為λe[喜滋滋的（e）∧Agt（e）=x]“脆脆的”對應λe[脆脆的（e）∧Th（e）=x]“早早的”對應λe[早早的（e）∧Th（e）=x]。句法組合過程中存在一個DeP，是由“De”投射產生“De”的語義類為lt;lt;e，tgt;，lt;lt;e，tgt;，lt;e，tgt;gt;gt;，與謂詞性成分“喜滋滋的”“脆脆的”“早早的”結合，形成修飾語性質的“喜滋滋地”“脆脆地”“早早地”。經由語義類型驅動的推衍運算可知“喜滋滋地”“脆脆地”“早早地”的語義類型均為lt;lt;e，tgt;，lt;e，tgt;gt;，這是典型的修飾語語義類型，與上述分析吻合。“喜滋滋的”“脆脆的”“早早的”在句中分別指向主語、賓語和事件，三者其實是分別與三種指向不同的“De”結合?！跋沧套痰摹迸c主語指向的“De”結合，“De”的詞條信息為λQ[λP[λe[P（e）∧Agt（e）=x∧e’[Q（e’）∧Agt（e’）= Agt（e）]]]]“脆脆的”與賓語指向的“De”結合，“De”的詞條信息為λQ[λP[λe[P（e）∧Th（e）=x∧e’[Q（e’）∧Th（e’）= Th（e）]]]]“早早的”與時間詞、程度詞等指向的“De”結合，“De”的詞條信息為λQ[λP[λe[P（e）∧Th（e）=x∧Q（e）]]]。由于狀位形容詞本身詞條語義要求和“De”的句法語義限制，“喜滋滋的”“脆脆的”“早早的”與“De”結合后分別指向主語、賓語和謂語。由此，重疊式形容詞作狀語的另一條限制為“句法-語義限制”。

結語和余論

根據上述四重限制條件，我們認為狀位重疊式形容詞從詞庫生成到入句做狀語的過程中，經過了音韻、形態、句法、語義、語用等多重條件的制約，與DeP功能項結合后能在句中指向主賓語或謂語。至此，通過對多層級語法接口的觀察，我們完成了對狀位形容詞句所牽涉的多重問題的分析和解釋。

注釋：

①狀位重疊式形容詞句簡稱狀位形容詞句。

參考文獻：

[1]劉偉. VP殼理論框架下指向賓語的形容詞狀語研究[J].漢語學習，2011（6）：24-31.

[2]熊仲儒. 指賓狀語句的句法分析[J].現代外語（季刊），2013（1）：25-32.

[3]王欣. 上下文無關語義學與語義指向[J].外國語，2012 （3）：75-81.

[4]李勁榮. 指賓狀語句的功能透視[J].中國語文，2007 " " " " " " " " " " " "（4）：331-342.

[5]李國宏，劉萍. 狀語性狀的主觀性及語義表現[J].現代外語，2014（2）：157-167.

[6]朱德熙. 從方言和歷史看狀態形容詞的名詞化[J].方言，1993（2）：81-100.

[7]隋娜. 重疊的句法[D].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2014.

[8]王俊毅. 陳述性和描寫性——形容詞狀語的分類[J].世界漢語教學，2006（4）：26-32.

[9]朱景松. 形容詞重疊式的語法意義[J].語文研究，2003 （3）：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