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ivier Polge 一點不回避一個事實——香水在西方的誕生是和法國人不經常洗澡息息相關的。有史書記載,當年凡爾賽宮養了八百多各種皇親貴族,而喂養他們的動物的骨骸都是隨地亂扔的。還有導游并非玩笑地指著宮殿高處墻上的一個窗戶說,那是倒馬桶的地方。所以幾百年前,凡爾賽還是真的皇宮,不是博物館的時候,墻邊灑滿了污垢下水,遍地都是骨骸爛肉。
人還不愛洗澡,能不臭嘛!于是乎,香水誕生了。

所以香水從誕生的第一天,目的性很強的——就是為了淹沒貴族身上的臭氣。
隨著社會的發展,香水的功能性淡薄了,而其作為一種個人自我認知的工具脫穎而出。“香水是很私人的,” Olivier 解釋說,“的確同樣的香水在不同人身上味道會有微小的區別,所以選擇什么是自己的味道很重要。”
Olivier Polge 在香奈兒是接父親的班,但是接班之前,他已經是非常有成就的香水師,Victor Wolf的香水 Flowerbomb,和 Balanciaga的香水都出自他手,或更精確地說,出自他的鼻子。Olivier生于格拉斯小鎮,是的,就是那個法國南方的著名香水制造基地的小鎮,不是那個北京近郊魯能開發的別墅區。說起這個別墅區為什么叫格拉斯小鎮還有一個好玩的故事:
當年京城賣得最火的地產是一個叫“東方普羅旺斯”的別墅區, 據說格拉斯小鎮的老板找來了策劃說,你再給我從法國南部尋個名字出來我用一下。
策劃經過一番搜索,發現了香水圣地格拉斯小鎮,馬上推薦給房地產商,地產商讓策劃寫本書,介紹格拉斯鎮,但是不許提“普魯旺斯”四個字,因為是競爭對手的房產。
“那我說格拉斯在哪里哪?”策劃問。
“在北京郊區啊!”地產商響亮地回答道。
Olivier說大家都把生產香水浪漫化了,他說香水的生產原理幾百年沒有變,就是從自然中提煉香精。但是香精的提煉工藝這些年來越來約精準,提高得很快。
“我其實有點偏技術型,”他說,“我覺得關于香水的故事都很好聽,還有哪些關于鼻子的傳說,”他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但是實際上,我們更多時候是穿著白大褂的科技人員。”
那你看過《香水》那個電影嗎?我問他。
“正是《香水》那部電影,把整個香水制作都浪漫化了。” 然后他笑了一下說,“當然我們并不介意,雖然我們的工作沒有那么浪漫,但是人的嗅覺是很浪漫的,而且可以在記憶中保留得很逼真。當你聞到一個味道,你會想起你的一段經歷,一個場景,也許一個情人。人的嗅覺記憶和音樂一樣,是最富有情感的。”

Olivier問我有沒有明顯的嗅覺記憶經歷,我很不好意思地承認,我第一次去土耳其是冬天,飛機降落在卡拉奇的時候我有一種親切感,突然覺得我回北京了,到家了。過了幾天才知道我聞到了燒煤的煙味,很慚愧這是我的“北京味”。但是這段回憶足以說明Olivier的觀點,嗅覺是能喚醒我們的感情的,包括鄉愁。
中國人不怎么用香水,據說我們這個占全球人口百分之二十的大國,香水消費還不到全球的百分之二。這幾年有增長,大概不到百分之十。“中國人用香的傳統是什么?”Olivier 問。
如果不是突擊了一下孟暉的著作,這句話直接戳到我的知識死角。第一次看見孟暉的書《潘金蓮的發型》就被書名雷倒了,作者從中國傳統繪畫和文學中拼湊出來了一部完整的中國時尚歷史。至于香,她的著作中多次提到,比如香球,從漢朝,中國人就開始用香球熏被褥,睡覺的時候也放在腳邊。作者說由于里面有一種平衡,即便滾動,香灰也不易倒出來,這個工藝我還是搞不明白。再有孟暉在書中多次提到《紅樓夢》書中賈寶玉的靠枕,一定是香噴噴的,因為是用花瓣做的。
當然還有電視劇里常見的各種香囊,好像古代女的揣,男的也揣。但是中國人對香的態度和西方人不一樣,香對中國人來說是養生的,也可以治病的。 就是用于社交場合,也是大型典禮和禮拜活動。而至于私人使用,一直只是帝王將相和有錢人的習慣。
“在歐洲也是一樣的,” Olivier 解釋道,“香水剛開始當然也只是有錢人所享受的。這就是科技的好處,能夠把提煉香精的技術提高,讓大部分人如果想用香水,都可以買到自己喜歡的味道。”
已經握手再見后,我又返回來問Olivier一個我多年沒敢問的問題,我在巴黎總聞到一種特別清香的味道,特別干凈,不知道是哪種香水。Olivier 想了下說,你用音樂形容一下。
“鋼琴吧,很淡,但是歡快。肖邦。”
Olivier 轉身拿了一瓶綠色的 Chanel Chance, 他噴在一個紙條上遞給我,“是這個嗎?”
香水的味道立刻讓我想起我第一次聞到這個味道,是與一位法國女士擦肩而過,就是沒好意思去贊揚她,打聽香水品牌。
十幾年以后,居然!

“這香水是我父親調制的。” Olivier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