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貓王還沒有成為貓王的時候

毫無疑問，在流行音樂的歷史上，貓王埃爾維斯·普雷斯利是一位開創(chuàng)性的人物。上世紀50年代，貓王第一次將黑人音樂帶到了主流舞臺，他將黑人靈歌、爵士、藍調(diào)與白人鄉(xiāng)村民謠融合在一起的歌聲，他的黑色卷發(fā)、白色鑲鉆緊身衣、大喇叭牛仔褲還有那如同小動物般優(yōu)柔的綠灰色眼睛，他那離經(jīng)叛道的狂野舞姿，不分種族與國界，迅速風靡世界。迄今為止，他是唱片業(yè)歷史上專輯銷量最大的歌手之一。自貓王以后，具有鮮明的思想性和強烈的現(xiàn)實批判性的搖滾樂迅速流傳。

從一個害羞、軟弱的密西西比州貧窮的佃農(nóng)兒子，成為萬眾矚目的搖滾巨星，又從事業(yè)的頂點迅速下滑，他真正大紅大紫只有那么幾年，但僅僅就是那么幾年，他也沒有能夠擺脫自卑與痛苦的桎梏。他是獨一無二的“貓王”，是那個時代所有夢想的產(chǎn)物，也是那個時代的悲劇人物。他實現(xiàn)了自己的童年夢想，最終也被夢想摧毀……

唱歌是擺脫自卑的捷徑

1945年，一年一度的阿拉巴馬一密西西比兩州聯(lián)合畜牧展覽會正在進行，一個抱著舊吉他的男孩走上了簡易的才藝比賽舞臺，他緊張得連呼吸也有點困難。當他仰頭去夠麥克風時，人群里發(fā)出了一陣善意的笑聲，因為他太矮了，根本夠不著。評委拉過一把椅子，男孩站在上面，過了幾秒鐘，他睜開眼睛，撥了兩下琴弦，然后開始用一種輕柔的、略帶一點顫抖的聲音演唱萊德-弗里的歌曲《老牧羊犬》。這首歌講述的是一個男孩和他的狗之間的故事，曲調(diào)催人淚下，觀眾中有人開始抽泣。他慢慢忘記了緊張，歌聲漸漸響亮清晰……場地里突然爆發(fā)一陣熱烈的掌聲——他獲得了第二名，獎金5美元，他的名字叫埃爾維斯·普雷斯利，10年后，人們叫他“貓王”。

這一年，埃爾維斯10歲。那個時刻，他根本不曾想過有朝一日他的歌聲會穿越時代響徹世界，他的名字會在他死后數(shù)十年依然被人們銘記。在他年幼的心里，這個時刻只有一個意義，那就是他，一個被人們叫作“白色垃圾”的窮苦家庭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接納被喜愛的幸福。他把5美元交給媽媽，至少在未來的幾天，媽媽可以不用為面包發(fā)愁了。

他的媽媽格拉迪絲，30來歲看起來卻已經(jīng)像個60歲的老人了。寄人籬下的貧窮生活，長期的營養(yǎng)不良，加上不爭氣的丈夫因為偽造支票坐牢，要強的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相依為命的獨子身上。她對他的愛既霸道又寵溺，不許丟臉不許自卑，同時又從牙縫里省下錢來給他買了一把二手吉他——少女時她是有過明星夢的。

才藝比賽帶來的幸福沒有維持多久，第二天埃爾維斯就發(fā)現(xiàn)生活依然如故。沒錢買鞋的媽媽依然要光著腳--四處打零工，自己依然要4點鐘起床送報、撿飲料瓶貼補家用。在學校里，他依然不被待見，哪怕他身上的衣服永遠洗得干干凈凈。周末是他喜歡的日子，因為去教堂做禮拜，媽媽會安靜許多，而他也可以四處逛逛。

這天，他無意中走進了黑人聚居區(qū)，這里比他居住的白人貧民區(qū)更加破敗，卻有一樣東西讓他震顫，那就是黑人們哼唱的福音歌。第二星期，他拉著表弟厄爾來到黑人教堂，透過窗戶看黑人們做禮拜。埃爾維斯坐在地上，背靠著墻，閉上眼睛，兩個膝蓋還在隨著音樂抖動。他感嘆：“難道這不像是來自天堂的音樂嗎？它是多么讓人感到放松，讓人覺得安寧，讓人覺得自己的傷口得到撫慰啊！”

13歲那年的一天，警察來家里銬走了父親，罪名是非法釀酒。為避免坐牢，他們離開全家居住的圖珀洛小鎮(zhèn)，來到了孟菲斯。這里是城市，房子很多，但他們只能在車里蜷縮一晚，埃爾維斯也因恐懼哭了一晚。第二天，他們終于在工業(yè)區(qū)一幢破舊宅子的底層找到了棲身之處。

在埃爾維斯這個年紀，圖珀洛的孩子大都開始下地干活，但媽媽堅持讓他上學。開學第一天，他就逃回家，又被媽媽押回學校。他的成績實在拿不出手，所有的課余時間，他都在修剪草坪、清理排水溝。父親還是那么吊兒郎當，家里的錢永遠不夠，媽媽開始酗酒。不得已，他們申請政府救濟，搬進了救濟房。埃爾維斯在學校更成了被奚落的對象，他開始和看不起自己的同學打架。16歲，他在電影院找到一份領座的晚間差事，每周能掙12塊錢。他悄悄攢錢，買了輛廢品老爺車自己搗鼓，居然能開起來。一直壓抑著他的自卑感好像也不見了，他戀愛了，在女友的鼓勵下，他參加了畢業(yè)班聯(lián)合表演比賽，那晚整個學校因為他的歌聲沸騰，唱歌再次讓他找到了10歲時被人接納的幸福感覺。他開始認真考慮自己的未來。但是，這段戀愛卻在畢業(yè)舞會那晚破滅了……他失蹤了幾天，回家時，又變成了過去那個沮喪不安的埃爾維斯，在媽媽懷里哭泣。

失戀沖淡了畢業(yè)的成就感，母親又病倒了，父親非但沒有改變，反而因為兒子畢業(yè)而更加不顧家。埃爾維斯擔起了養(yǎng)家的全部責任——要強的媽媽已經(jīng)放棄了政府救濟。揣著畢業(yè)證書，他到處面試，先是當了流水線工人，后來當了貨運司機。

孟菲斯有一條以藍調(diào)酒吧聞名的比爾大街，聚集著一堆堆黑人歌手，埃爾維斯仰慕他們的歌聲，曾經(jīng)堅信自己也會加入其中。他每周工作40小時，白天開車，晚上他便一頭扎進了這里。他先是悄悄跟著吟唱，后來鼓起勇氣自薦登臺。第一天，他被醉醺醺的客人扔酒瓶轟出了酒吧，第二天，他擦干眼淚又上了臺……

搖滾樂悄然誕生 貓王橫空出世

孟菲斯有一家錄音工作室，老板薩姆開著一家唱片公司。那天是母親的生日，回家的路上，埃爾維斯看見錄音室門口的廣告：“只需花4美元，你也能出唱片”。他決定錄一首歌作為給媽媽的生日禮物。女秘書記住了這個嗓音獨特的小伙子，拷貝了一份推薦給老板。1954年1月，當埃爾維斯第二次來錄音時，薩姆從他的歌聲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可能的“錢景”。

孟菲斯錄音棚看上去跟以前沒什么分別，但1954年7月5日，搖滾樂就在這里誕生。這天，埃爾維斯錄制薩姆為他指定的鄉(xiāng)村歌曲《沒有你》，情形非常糟糕。經(jīng)歷了幾天的音樂訓練，他不斷告訴自己要放松，但發(fā)緊的喉嚨總是讓他失望。那種熟悉的自我懷疑和對失敗的恐懼再度襲來，使得每一次試錄的氣氛都很緊張凝重。埃爾維斯幾乎要放棄了，錄音間隙，焦灼的他想用一首自己熟悉的歌來緩解內(nèi)心不斷升級的慌亂——他唱的不是曲調(diào)憂傷的鄉(xiāng)村歌謠，而是一首名為《沒關系，媽媽》的藍調(diào)歌曲，唱著唱著，他的聲音開始松弛，身子隨著歌曲明快的節(jié)奏輕輕搖擺，他那輕快的高八度音，讓薩姆瞬間有了靈感，就讓這不識譜的小于唱自己的歌！于是，搖滾樂誕生了。

埃爾維斯有了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張唱片。那些來自黑人歌手的曲子，經(jīng)由他的演繹，同時具有了鄉(xiāng)村民謠、黑人節(jié)奏與布魯斯的特色，白人音樂與黑人音樂居然能如此奇妙地融合，這讓薩姆興奮不已。他把這張唱片推薦到了當?shù)仉娕_，一夜之間，埃爾維斯成了孟菲斯大街上姑娘們爭相認識的小伙子，不到一周，唱片的訂單就超過了7000張！

薩姆用200美元版稅支票說服埃爾維斯辭去了卡車司機工作，專心做一名歌手。童年時代在黑人教堂學到的東西，漸漸成為他獨有的演出風格：他成了一位具有黑人的嗓子和黑人感情的南方白人，福音、藍調(diào)、民謠手到擒來，那些黑人做禮拜時的手舞足蹈，也被他用在了舞臺上，漸漸形成扭腰甩胯的標志性動作，引爆觀眾的尖叫。

在美國，20世紀50年代是一個保守、壓抑的10年。循規(guī)蹈矩、墨守成規(guī)是當時的主流觀念，但是這種社會幽閉癥讓這個國家躁動不安的年輕人積極尋找符合自己追求的事物——種與“隨大溜”的觀念背道而馳的事物。他們正在尋找像埃爾維斯這樣的人：獨特的演唱，獨特的舞蹈，夸張的飛機頭發(fā)型和時髦的喇叭褲，以及壞男孩式的性感中流露出的一種玩世不恭。

有人注意到了埃爾維斯，他用了幾個月的時間追隨埃爾維斯，等待出手的機會。他叫湯姆·帕克，一個具有商業(yè)頭腦的音樂經(jīng)紀人。他知道埃爾維斯一家最需要什么。他從打動他的父親開始，一步一步給這個剛剛擺脫貧窮的家庭描繪著燦爛前景，并成功地給埃爾維斯做了一張全國發(fā)行的唱片。接著，他以3.5萬美元的價格買斷埃爾維斯與薩姆尚未到期的合約——其中5000美元給了埃爾維斯當作補助費。上次從薩姆手里接過200美元，埃爾維斯給媽媽買了一雙真正的皮鞋；這次，他給媽媽買了一套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裝修豪華的房子。搬家的那天，媽媽趴在他肩頭，眼淚打濕了他的襯衣。

在帕克的安排下，埃爾維斯迅速在全國刮起了一股旋風。帕克懂得怎樣把埃爾維斯作為商品賣一個好價錢，埃爾維斯不再是那個南方小鎮(zhèn)的歌手，他成了“貓王”，一個紅透全美的搖滾巨星。

從軍驚動白宮

1958年，白宮突然接到大量貓王歌迷的信件，因為貓王要服兵役了。海軍提出，可以專門為他成立一個經(jīng)過特別訓練的“埃爾維斯·普雷斯利連”；而空軍則想讓他在各征兵中心巡回，吸引年輕人參加空軍。但貓王最終正式加入美國陸軍。當時普雷斯利已經(jīng)留起標志性的向后梳的發(fā)型和大鬢角，而陸軍新兵則要統(tǒng)一剃成“青皮”。一些粉絲甚至給總統(tǒng)艾森豪威爾寫信求情?！叭绻慵舻羲聂W角，我們就不活了！”

貓王會不會被剃頭一時成為媒體爭搶的頭條新聞，陸軍破天荒在他剃頭那天安排了一個新聞發(fā)布會。眾目睽睽之下，貓王按新兵標準理了發(fā)并支付了65美分。在他死后，這些頭發(fā)在拍賣會上價值連城。

索潔據(jù)《文匯報》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