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剛剛

鸮鸚鵡的先驅營救者名叫理查德·亨利(Richard Henry),他從1894年開始用小船把各個島嶼上的鸮鸚鵡一只只運到相對安全的自然保護區雷索盧申島上,花費六年時間營救了200多只。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大批頑強的白鼬尾隨其后,竟游過上百公里一路追殺,最終登陸這片凈土,并用接下來的六年消滅了所有鸮鸚鵡。理查德的全部心血毀于一旦,他也于幾年后帶著遺憾離世。
人們覺悟的速度趕不上鸮鸚鵡消失的速度,又過了將近一個世紀,直到全球僅存18只鸮鸚鵡時,人們才開始驚慌失措地亡羊補牢。國際鸮鸚鵡營救組織從1977年開展營救計劃,經過漫長艱辛的過程,截至2014年,將鸮鸚鵡數量維持在125只。打開營救組織的官方網站,一行醒目的大字跳入眼簾:“地球上有70億人,卻只有不到150只鸮鸚鵡——時間緊迫,刻不容緩。”
在所有幸存的鸮鸚鵡中,西羅科(Sirocco)是一位特殊成員。它在出生后三周被發現有嚴重的呼吸系統疾病而不得不接受隔離治療,從而成為了唯一一只人工飼養的鸮鸚鵡。由于習慣了與人相處,西羅科病愈后無法再融入鸮鸚鵡的社會,只好與人同住。但身為雄性的它也擁有男低音一樣動聽的歌喉,每到繁殖季節,在本能的驅使下,西羅科會在自己精心建造的競技場中滿懷激情地歌唱。它徹夜不停,一唱就是4個月,體重也在這段期間下降近半。它的歌聲令研究中心的學者嘆息不止,因為整座島嶼上只有西羅科一只鸮鸚鵡,縱使演出再精彩,也不會引來心上人的回應。
無窮無盡的星空下,一遍遍回蕩著西羅科洪亮的鳴叫,沉重,寥廓,渺遠。就像《濃霧號角》里描述的那樣:
“這種聲音,就像亙古以來所有的時間和所有的濃霧……這樣孤獨的聲音,以致沒有人會忽略它,每一個聽到它的人都將在靈魂深處潸然淚下;每一個聽到它的人都將意識到生命的短促和面對永恒的悲哀。……這只可憐的怪獸在深海沉睡了一百萬年,等待了一百萬年。一百萬年,你可以等那么久嗎?它也許是同類中的最后一只。人類的號角聲穿越數千公里來到你的藏身之處,來到你曾經被千百同胞所圍繞的海之回憶里。可如今你孑然一身,孤獨地生存在一個不屬于你的世界上,生存在一個你不得不藏匿起來的世界上。”
這就是西羅科的生活,永遠期盼著一個不復存在的身影。奈何生存在封閉環境中的物種是沒有競爭力的,一旦環境開放,它們必將遭受滅頂之災。鸮鸚鵡的命運讓我們在情感上無法接受,但這又是物競天擇的自然結果。幾百年來,有多少物種從地球上消失,成為史書上的照片、博物館里的標本,它們的離去讓文明的發展逐漸成為了沒有夢境的睡眠。而人類與自然抗衡所做的一切補救不過是杯水車薪。沒人知道鸮鸚鵡營救計劃可以持續多久,但人們每年都在努力著,努力不讓鸮鸚鵡成為《濃霧號角》里哭泣的怪獸,不讓鸮鸚鵡的歌聲成為沒有回音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