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芳 丁錦紅 張 欽
(首都師范大學心理系,北京市“學習與認知”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048)
關于情緒如何影響個體的行為和認知,近年來受到眾多學者的關注,特別是情緒對注意范圍的影響一直是情緒研究的熱點。有學者很早就指出,高喚醒的消極情緒會縮小注意范圍,造成“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情況,而高喚醒的積極情緒則會拓寬注意范圍(Easterbrook,1959)。后續的研究也證實,極端的高喚醒積極情緒,如得意洋洋的情緒或躁狂癥會起到擴展注意范圍的作用(Derryberry &Tucker,1994)。具有焦慮抑郁特質的個體會出現更關注局部的注意窄化現象,而具有幸福樂觀特質的個體會出現更關注整體的注意擴展現象(Basso,Schefft,Ris,&Dember,1996)。在這些研究的基礎上,Fredrickson(1998,2001)提出了擴展?建構理論(Broaden-and-build theory),該理論認為,積極情緒能夠拓寬注意、認知和行動的范圍;且積極情緒能夠擴展分類范圍,使個體有更多的行為選擇,具有更廣泛、靈活的組織、整合不同材料的能力;靈活性、創造性和不尋常的思維可能是拓寬認知而產生的結果。
然而,Gable等人(Gable &Harmon-Jones,2008;Harmon-Jones,Gable,&Price,2011)指出“積極情緒下個體注意范圍擴大,傾向做出整體選擇;消極條件下個體注意范圍縮減,傾向做出局部選擇”這一結論并不嚴密。事實上,情緒與整體局部優先選擇之間的關系要比拓展?建構理論更加復雜。根據Gable的情緒動機維度模型(Gable &Harmon-Jones,2010a),動機維度是一個獨立于效價和喚醒的維度,可能影響個體的注意及認知范圍。以往研究所誘發的搞笑、愉快等積極情緒都是低趨近動機的情緒,這種情緒狀態不會強烈地驅動個體趨近環境中的某些東西,因此會促使個體有更廣的搜索范圍,傾向于注意整體特征;而具有高趨近動機的情緒會促使個體去追求想要獲得的目標,抑制無關刺激的干擾,因此會窄化注意范圍。動機維度模型深化了關于情緒與動機之間關系的理論,提示研究者今后在情緒研究中要關注和重視動機方向和動機強度(鄒吉林,張小聰,張環,于靚,周仁來,2011)。
Gable和Harmon-Jones (2008)通過影片“搞笑的貓”和“美味的甜品”分別誘發出被試的低趨近積極情緒和高趨近積極情緒后,讓被試完成整體/局部圖形匹配任務,該任務要求被試在看過上方的目標圖形后判斷下方的兩個對比圖形中的哪一個與目標圖形最相似,其中一個對比圖形的整體結構與目標圖形的整體結構相同(如都為 3個或 4個排列的圖形),而另一個對比圖形的構成部分與目標圖形的構成部分相同(如都由正方形或三角形構成),因此,被試既可以根據整體結構也可以根據部分結構來做出選擇。實驗結果表明,高趨近積極情緒下的被試在完成整體/局部圖形匹配任務時,更傾向于選擇局部匹配圖形,說明高動機情緒條件窄化了個體的注意范圍。其他實驗(Gable &Harmon-Jones,2008,2010b)通過甜食和巖石圖片分別誘發被試的高趨近積極情緒和中性情緒,然后要求被試完成Navon字母任務——即由一定數量的小的英文字母組成的大的英文字母,要求被試判斷屏幕中呈現的刺激是否包含某個小字母(局部目標)或大字母(整體目標)。結果發現,高趨近積極情緒下的被試對整體目標反應慢,進一步證實了高趨近積極情緒對注意范圍的窄化。對趨近動機的個體差異研究(Gable&Harmon-Jones,2008)發現,高趨近特質的個體在觀看低趨近圖片(如小動物)后,完成 Navon字母任務時出現注意范圍窄化的現象,當這類個體在觀看高趨近圖片(甜食)之后,注意范圍的窄化現象更加明顯。并且,高趨近動機的程度越高,注意范圍窄化的程度越高。使用除情緒圖片外的其他方式,如獎勵而誘發的積極情緒也能影響注意的范圍(Gable&Harmon-Jones,2011)和認知范圍(Price &Harmon-Jones,2010;Harmon-Jones,Gable,&Price,2012)。對趨近動機的腦電研究(Harmon-Jones,Lueck,Fearn,&Harmon-Jones,2006;Gable &Harmon-Jones,2010b)表明,在情緒與動機的加工中額葉的參與是不對稱的,左側前額葉皮層涉及趨近動機的加工,而右側前額葉皮層涉及回避動機的加工,且額葉的活動與動機的程度呈正相關。左側前額葉皮層的活動對該腦區參與的認知加工有促進作用,加之局部注意加工更傾向定位在大腦左半球而不是右半球,因此受趨近情緒狀態影響,與左側前額葉皮層相關的趨近加工,可能會促進注意的窄化。
對回避動機強度不同的消極情緒(如悲傷者通常有較低的回避動機,而產生厭惡情緒的人通常有較強的回避動機)的研究(Gable &Harmon-Jones,2010c)也得到了一致的結論,觀看悲傷圖片的被試與觀看中性圖片的被試相比,對Navon字母任務中的局部目標反應更慢,表明低回避動機的消極情緒拓寬注意范圍;而觀看厭惡圖片的被試與觀看中性圖片的被試相比,對Navon字母任務中的整體目標反應更慢,表明高回避動機的消極情緒窄化注意范圍。也有研究(張光楠,周仁來,2013;Liu,Zhang,Zhou,&Wang,2014)同時操縱情緒的效價和動機兩個維度,選用美食、可愛的小動物圖片誘發高動機積極情緒(渴望),選擇以往研究中常用的愉悅場景和微笑的面孔誘發低動機的積極情緒(搞笑、寧靜和安詳),而高動機的消極情緒通過恐懼的面孔和場景圖片誘發,低動機的消極情緒選用悲傷場景誘發,并以中性情緒作為對照,采用區組設計,通過讓被試完成 Navon字母任務來考察不同的情緒狀態對注意范圍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在低動機的積極和消極情緒下個體整體加工的偏向加強,表明注意范圍擴大了,而在高動機積極和消極情緒影響下,整體加工偏向削弱,說明注意范圍縮小了。同時,腦電實驗(Liu et al.,2014)結果表明,高動機積極和消極情緒比低動機積極和消極情緒誘發了更正波幅的晚期正成分(Late Positive Potential,LPP),且額區和中央區較小波幅的 LPP預測了整體注意偏向,額區較大波幅的 LPP預測了局部注意偏向,進一步證實注意范圍受到情緒狀態動機強度的影響。總之,以上研究表明,動機方向與情緒效價可能是獨立的,無論積極還是消極情緒,高動機對注意范圍都產生窄化效應,而低動機引起擴展效應。
但是,之前有關情緒的動機維度影響注意范圍的實驗大多為行為研究,主要采用整體/局部圖形匹配任務和Navon字母任務,將行為反應中對整體或局部目標的選擇概率及反應時作為整體和局部的選擇性注意的測量指標,此類研究不能有效地反映選擇性注意加工的時間進程。有學者指出,選擇性注意加工過程包含兩個機制:一個是早期的知覺選擇機制,抑制對無關分心刺激的感知;另一個是晚期的反應選擇機制,用來抑制分心物帶來的干擾,尤其是當分心物刺激已經被感知時(Lavie,Hirst,de Fockert,&Viding,2004)。那么,情緒的動機維度對注意的窄化是一種早期階段的視覺范圍的縮小還是晚期階段的反應選擇呢?已有研究尚不能回答這一問題。因此,本研究將使用能夠精確反映加工時間進程的事件相關電位(ERPs)技術來分析趨近動機強度不同的積極情緒對注意的影響是發生在注意的早期加工階段還是晚期反應選擇階段。并且,選用既受到注意范圍的影響,又能夠反映個體對無關刺激的抑制能力的Flanker任務范式。在Flanker任務的完成中,選擇性注意在感覺輸入和反應選擇階段都可能起作用:在感覺輸入階段,注意促進對目標刺激的加工,并且抑制干擾刺激的加工;在反應選擇階段,注意抑制不一致的鄰近的干擾刺激所帶來的不正確的反應。
在本研究中,首先選擇誘人的甜點圖片、美麗的風景圖片和中性物體圖片分別誘發被試的高、低趨近動機積極情緒或中性情緒,然后讓被試完成字母 Flanker判斷任務。為考察情緒對早期注意加工的影響,本研究在 Flanker字母中加入與任務無關的白色方塊作為探測刺激。已有ERP研究表明,受到注意的探測刺激會在對側視野的枕區引起更大波幅的P1成分,峰值潛伏期在100 ms左右(Fu,Fan,Chen,&Zhuo,2001)。因此預計在本研究中,當探測刺激分布在中央字母的左側或右側時,受到更多注意的探測刺激會在對側頂枕區誘發更大振幅的P1,且如果情緒的動機維度影響注意加工的早期階段,高趨近積極情緒窄化注意范圍,則在早期注意加工的分析中能夠發現高趨近情緒組中帶有探測刺激的Flanker字母所誘發的P1波幅會比低趨近積極情緒條件下的更小。對于晚期階段的注意加工,反映沖突監控或抑制無關刺激的額區和中央區分布的 N2成分,在刺激不一致條件下的波幅比刺激一致條件下更大(Heil,Osman,Wiegelmann,Rolke,&Hennighausen,2000;van Veen &Carter,2002;Kanske &Kotz,2010),之后跟隨的頂區的P3成分在當雙側為干擾分心物或者任務更難的時候振幅更大,反映刺激捕獲的注意的量(Sawaki &Katayama,2008)。因此,本研究假設,不一致的Flanker字母條件比一致條件會誘發更大波幅的 N2和P3,且如果情緒的動機維度進一步影響選擇性注意的晚期反應選擇階段,則促進注意范圍窄化的高趨近積極情緒會有更強的沖突檢測或對無關信息抑制能力,表現為誘發更大波幅的 N2;而低趨近積極情緒由于擴展注意范圍,分配了更多的注意資源加工周邊信息,則會比高趨近積極情緒誘發更大的P3成分。
SD
=2.6),均為右利手,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實驗結束后給予一定報酬。p
s<0.001),且甜點圖片和風景圖片之間在效價和喚醒上不存在顯著差異(p
s>0.05)。字母 Flanker任務刺激為在屏幕中央水平排列的5個大寫字母(S或 H)。黑色的字母呈現在灰色的背景下,被試距離顯示器約 80cm,每個字母的視角為 0.5°×0.5°,字母間距視角為 1.5°。刺激共有2種,一致的刺激(SSSSS、HHHHH)和不一致的刺激(SSHSS、HHSHH)。本實驗在 75%的 Flanker試次中加入了與中央字母左/右距離視角為0.5°、1.5°或 2.5°的白色方塊探測刺激,探測刺激出現在每個位置的概率相同。為了避免被試的眼動而造成注意范圍的變化,Flanker字母每次呈現100 ms。
實驗時被試坐在燈光柔和的隔音電磁屏蔽房間里,平視 17英寸 CRT電腦屏幕,刷新率為 100 Hz。本實驗為Block設計,分為甜點、風景和中性物體3個Block,每個Block有48個trials。在每個trial中,首先呈現注視點“+”500 ms,然后呈現一張圖片3000 ms,圖片消失后為800~1100 ms的空屏,之后為依次呈現的8組Flanker字母,每組Flanker字母呈現100 ms,前后兩組之間為800~1100 ms的空屏。要求被試在Flanker字母呈現后快速準確地判斷屏幕中央呈現的字母是S還是H,做出相應的按鍵反應,其中 25%為無探測刺激 Flanker任務,75%為有探測刺激 Flanker任務,有探測和無探測任務隨機出現,被試不需要對探測刺激做特殊按鍵反應(見圖1)。甜點Block和風景Block順序在被試間平衡,為了避免積極情緒之間的相互影響,中性物體Block安排在兩者中間作為填充。左右手按鍵順序在被試間平衡,實驗過程中被試有短暫休息。

圖1 實驗流程圖
在每個Block的中段,請被試完成情緒自我評定,由Gable和Harmon-Jones (2008)實驗中自評情緒詞翻譯而成。評定的情緒詞為:有樂趣的、憤怒的、焦慮的、滿足的、渴望的、厭惡的、感到約束的、恐懼的、愉快的、感興趣的、悲傷的、平靜的。請被試對當前實驗階段中的圖片帶給自己的各種感受的程度進行0~8評分,0為毫無感覺,8為感覺十分強烈。
本實驗采用Neuroscan公司所生產的腦電記錄與分析系統,按國際10-20系統擴展的64導Ag/AgCl電極帽記錄EEG。左眼上下安置電極記錄垂直眼電,雙眼外眼角安置電極記錄水平眼電。接地電極在FPz和Fz連線的中點,參考電極置于左耳乳突處,并以左右乳突的代數平均作為參考電壓進行離線修正。濾波帶通為0.05~40 Hz,A/D采樣頻率為500 Hz,電極與頭皮接觸電阻小于 5 k?,連續記錄原始腦電。采用回歸方法矯正眼電后進行離線疊加,反應錯誤以及電壓超過±75 μV的數據被剔除。腦電分析時程為Flanker字母呈現前100 ms至呈現后800 ms,基線為Flanker字母呈現前100 ms。對腦電及行為數據進行方差分析,同時使用Greenhouse-Geisser方法校正,自由度均為未校正值。
p
s<0.001),并且甜點組和風景組間沒有顯著差異(p
s>0.05),“渴望的”情緒評價存在顯著的主效應(p
<0.001),中性組誘發的情緒強度顯著低于甜點組和風景組(p
s<0.001),并且甜點組誘發的趨近情緒動機強度顯著高于風景組(p
<0.05)。消極情緒形容詞評價結果表明,被試對這6種形容詞的評價得分均值都不高于1.35分,表明在此實驗中,3組圖片都沒有誘發出被試明顯的消極情緒。

表1 實驗過程中被試對自己情緒的評價結果

表2 Flanker任務的平均反應時及正確率
選擇反應正確的有探測刺激的試次,將探測刺激出現在中央字母左側和右側的試次分別進行疊加。分析時選取P5、P6、PO5、PO6電極,對于注視點左邊呈現的探測刺激,同側電極為P5和PO5,對側電極為 P6和PO6;對于注視點右邊呈現的探測刺激,同側電極為P6和PO6,對側電極為P5和PO5。在 90~120 ms和130~160 ms時段對平均振幅分別進行同對側(2)×情緒(2)×電極(2)三因素重復測量方差分析。



圖2 注意加工早期階段波形圖
選擇所有反應正確的試次進行疊加分析,選取Fz、FCz、Cz、CPz、Pz電極,在 160~280 ms、280~350 ms和400~600 ms時段對平均振幅分別進行一致性(2)×情緒(2)×電極(5)三因素重復測量方差分析。




圖3 注意加工晚期階段波形圖
本研究旨在通過字母 Flanker任務考察由圖片誘發的高、低趨近動機積極情緒影響注意加工的時間進程。在每個Block中段,被試都進行了情緒自我評定,以確保情緒的有效誘發。情緒評價結果表明,與中性物體圖片相比,甜點和風景圖片有效誘發了被試的積極情緒,不含有明顯的消極情緒。并且,兩類圖片誘發出的積極情緒只在“渴望的”這一情緒詞的評價中存在顯著的差異,甜點圖片顯著地誘發出了更大程度的渴望情緒,且在其他情緒詞的評價中兩類圖片誘發出的積極情緒沒有顯著差異。證明本研究中的甜點圖片有效誘發出了被試的高趨近積極情緒,風景圖片有效地誘發出了被試的低趨近積極情緒,兩種情緒僅在動機維度上存在顯著差異。
在行為結果上發現了顯著的 Flanker任務一致性效應,即被試不一致條件的反應時顯著長于一致條件的反應時,表明被試有效的完成了 Flanker任務。雖然在行為結果上沒有發現顯著的情緒效應,但是在反應時上可以觀察到情緒對行為反應影響的趨勢,即在反應時上,高趨近積極情緒條件下,對一致和不一致條件的反應時為460 ms和482 ms,低趨近積極情緒條件下,對一致和不一致條件的反應時為474 ms和493 ms,高趨近積極情緒條件下的行為反應有快于低趨近積極情緒條件的趨勢。
本研究使用能夠精確反映加工時間進程的事件相關電位(ERPs)技術,著重關注腦電方面的結果。為了考察情緒的動機維度對注意加工的早期階段的影響,在 75%的 Flanker任務中添加了與任務無關的白色方塊作為探測刺激。對帶有探測刺激試次的ERP分析結果表明,Flanker字母和探測刺激一同呈現后,在探測刺激對側大腦頂枕區誘發了比同側更正的P1 (90~120 ms),且在探測刺激對側頂枕區還發現了情緒效應:低趨近積極情緒條件下比高趨近積極情緒條件誘發了更大波幅的P1。在選擇性注意研究中,被有效注意到的位置的刺激能夠誘發更大的P1成分,P1只與空間注意有關,表明在注意到的位置的信息得到了更多的加工(Mangun &Hillyard,1990;Fu et al.,2001),或者是對于一個呈現在早已被注意聚焦的位置上的項目的早期感知加工的促進(Luck,Heinze,Mangun,&Hillyard,1990)。在注意搜索研究中,P1指示注意分配的范圍,P1波幅隨著視覺搜索范圍的增加而增加(羅躍嘉,Parasuraman,2001)。因此,由本研究結果可推測,在早期的注意感知加工階段,低趨近積極情緒狀態下個體對中央字母兩側的刺激給予了更多的注意加工,有更大的視覺搜索范圍,而高趨近積極情緒下給予兩側刺激的關注較少,與低趨近積極情緒相比,高趨近積極情緒窄化了早期注意感知加工范圍。在高趨近積極情緒狀態中,被試想要獲得誘人的甜點且動機強烈,目標明確,因此他們會縮小注意范圍,使自己處于注意集中的狀態,這有助于目標的實現。而在低趨近積極情緒狀態中,個體處于低動機狀態下或沒有明確的趨近目標,為一種探索放松的狀態中,此時注意范圍擴展,個體能夠注意到更多的不一致的刺激。總之,不同動機強度的積極情緒不同地影響了注意加工的早期階段,情緒在早期的感覺輸入和知覺階段就產生了作用。在情緒的動機因素的影響下,機體為實現目標很早就做出了準備。
本研究還發現,在Flanker字母呈現后的130~160 ms,探測刺激對側大腦頂枕區比同側出現了更負的N1成分,但是沒有顯著的情緒效應。P1和N1的增強都反映了視覺注意的增益控制機制(Hillyard&Anllo-Vento,1998;Hillyard,Vogel,&Luck,1998),被注意到的刺激在其呈現的對側半球腦區誘發更大的波幅。而兩種成分之間存在功能性上的分離,P1反映注意的范圍(羅躍嘉,Parasuraman,2001),N1反映分配給刺激所在位置的注意的量(Mangun &Hillyard,1990)。本研究在P1上發現情緒效應,但沒有在 N1上發現情緒效應,表明在注意的早期感知加工階段,情緒的動機程度可以調節早期的注意范圍而沒有調節注意的量。
注意加工晚期階段的腦電分析關注不同程度趨近動機的積極情緒對反應選擇的影響。本研究結果發現了兩個N2成分:160~280 ms的N2a和280~350 ms的N2b。以往研究表明N2a類似于MMN,反映了大腦的自動加工,是在無意識情況下刺激變化的自動覺察(Folstein &van Petten,2008),或者與模式識別加工有關,反映對刺激辨識過程(Ritter,Simson,Vaughan,&Macht,1982)。但是,本研究中的N2a分布在從額葉到頂葉的廣泛區域,表現為字母一致條件比不一致條件誘發了更負的波幅,這是一個令人困惑的結果,對于它的解釋還需要更多的探索。與以往對Flanker任務的ERP研究(Heil et al.,2000;Hiroki &Hiroshi,2011)一致的是,本研究發現在分布于額區和中央區的 N2b成分上字母不一致條件下的振幅比一致條件更負,且N2b之后緊隨著一個正波 P3 (400~600 ms),字母不一致條件比一致條件誘發了更正的P3波幅。我們認為N2b與靶刺激的有意識識別有關,反映沖突監控(Gehring,Gratton,Coles,&Donchin,1992)或者對錯誤反應的抑制(Kopp,Rist,&Mattler,1996;Van’t Ent,2002)。本研究在N2b上還發現了顯著的情緒效應,高趨近積極情緒比低趨近積極情緒誘發了更負的波幅。已有研究認為,N2反映了檢測和解決沖突所征用的資源的量(Kanske &Kotz,2010),由此我們推測個體在高趨近積極情緒條件下可能調用了更多的注意資源檢測和解決沖突,為了保證目標的實現而有更強的沖突監控或者更強的對無關刺激的抑制。情緒不僅僅是一種體驗,也被看作是動力和指向的過程(Elliot,Eder,&Harmon-Jones,2013)。高趨近動機積極情緒,如渴望,熱情,常發生在追求目標的情境中,與攝食、社交依戀和繁殖等具有重要生物學意義的行為緊密相聯,這些行為有助于個體生存和種族延續;在這種情緒狀態下,注意資源集中在與目標相關的任務上,個體能夠增強主動性控制,抑制或排除分心刺激及無關知覺或認知的干擾,從而保證任務目標的順利實現(Hart &Gable,2013;王振宏,劉亞,蔣長好,2013;Liu &Wang,2014)。
緊隨N2b之后在中央區及頂區分布的P3成分在當雙側為干擾分心物或者任務更難的時候振幅更大,反映分配給任務有關信息的注意資源(Polich,2007;Sawaki &Katayama,2008;Hiroki &Hiroshi,2011)。也有研究者認為P3反映了受注意和工作記憶聯合調控的事件(刺激)分類網絡的活動,是信息加工容量的指標(Kok,2001)。目前普遍認為刺激的物理屬性以及反應本身對 P3的幅度影響較小,知覺和注意因素顯著調節P3振幅。與預期相符的是,本研究中不一致條件的刺激比一致條件的刺激誘發了更大的 P3振幅,且低趨近積極情緒條件比高趨近積極情緒條件誘發了更大的 P3振幅,我們推測,由于低趨近積極情緒擴大了被試的注意范圍,使他們知覺到了更多的刺激,尤其是不一致條件下的分心刺激,在反應選擇階段被試便給予了更多的注意資源來加工中心目標周邊的刺激。也就是說,低趨近動機積極情緒狀態下個體對目標的注意聚焦水平降低,減少了目標對注意資源的占有量,使被試有更多資源用于對目標周圍刺激的注意加工。一般認為,低趨近積極情緒狀態預示著環境對個體是安全穩定的,沒有明確的或緊迫的追求目標,處于這種狀態下的個體降低了對無關刺激的抑制或分配給周邊刺激更多的注意,可以讓自己的視野和心智更加開闊,從而能注意到環境中以前被忽略了的、新的或其他有價值的刺激或目標(王振宏等,2013;Liu &Wang,2014)。
綜上所述,本研究結果表明情緒的動機維度對認知的影響在早期感知覺階段就發生了,高趨近積極情緒與低趨近積極情緒狀態相比,探測刺激誘發了更小的P1,表明高動機窄化了早期注意范圍。并且,情緒繼續影響選擇性注意的晚期加工階段,高趨近積極情緒條件下個體注意范圍窄化,更多的注意資源分配在沖突監控和抑制干擾方面,表現為額區和頂區誘發了更大的N2b;低趨近積極情緒條件下個體有更廣的注意范圍,因此分配了更多的注意資源加工周邊的刺激,表現為頂區 P3成分振幅的增大。
本研究在前人的研究基礎上進行了新的探索,得出了初步的結論,情緒的動機維度能夠調節注意加工的早期感知階段和晚期反應選擇階段。但是,本研究也存在一些問題需要進一步探討。首先,在誘發情緒的材料選擇上,應當考慮到高低趨近程度之間的差異問題,這也可能是本研究行為結果上沒有出現顯著的情緒效應的一個可能原因,以后的研究中應將高趨近和低趨近情緒之間的動機差距盡量拉大,除了選用圖片材料誘發情緒外,還可以選擇影片或獎賞作為誘發情緒的材料;其次,可將Flanker刺激之間的間距作為一個變量,分為近間距和遠間距,或0字符間距、1字符間距和2字符間距等水平系統考察,實際上也是變化 Flanker任務的難易程度,考察高低趨近積極情緒對注意范圍產生的影響以及對認知抑制產生的影響。今后的研究可以在這些方面繼續改進,或者采用其他考察注意范圍的實驗范式,做更嚴格的檢驗,得到更加穩定可靠的結果。
本研究結果表明,積極情緒對注意的早期和晚期階段加工的影響受其趨近動機強度的調節。在注意加工的早期感知階段,與低趨近積極情緒相比,高趨近積極情緒窄化了注意范圍;在注意加工的晚期選擇階段,高趨近積極情緒狀態下,個體將更多的注意資源分配在沖突監控和抑制干擾方面,在低趨近積極情緒條件下,個體分配了更多的注意資源加工周圍的刺激。情緒的動機維度與個體的目標緊密相關,能夠促進個體的目標實現和對生存的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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