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者的DNA

尹穎堯

采訪大學生創業者，或與創業者朋友聊天時，

我們經常會討論起創業者的必備素質。

十有八九的創業者都會說，

他們的骨子里早已埋藏著創業者DNA。

言外之意是尤如中醫所稱的身體體質，

創業者的身上也具有與生俱來的創業特質。

這一說法促使我在采訪時留意、挖掘創業者的共性之處。

勤奮——是苦是樂

2005年前后，我開始采訪大學生創業者。每次與創業者交流后，我都有感于對方創業過程中的“苦”。

有的創業者騎著破舊的自行車行駛幾十公里，為的就是在舊貨市場上淘幾件便宜貨，再搗鼓到學校里賣，賺差價;有的開飯店，老板、出納、“翠花”一肩挑，每天打烊都累到虛脫……創業者在交流時，也愿意描述自己所吃過的苦，對比中凸顯現在的創業成績來之不易。在對比中外大學生創業時，我卻發現我們的創業故事過于渲染“苦”，而大洋彼岸的大學生創業者創業時也累，卻很“樂”。

同為大學生創業者，為什么會產生“苦”與“樂”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2012年以來，接觸了越來越多的大學生互聯網創業者、高科技創業者、時尚創業者與肉夾饃、煎餅等鏈鎖店2.0版創業者，他們的創業故事中“苦”的味道漸漸變淡，“樂”的成分越來越重。短短幾年間，大學生創業者經歷了“苦中作樂”般變化，究其原因，既有90后涉足創業的新生代背景，也有從單兵、小作坊作戰到團隊創業的管理方式不斷優化，更有所涉及的領域不斷升級的創業轉型。

“苦”與“樂”共同體現了大學生創業者的一個DNA特質——勤奮。

90后丁仕源是我遇見的最勤奮的創業者之一。每次讀到丁仕源在微信朋友圈上的留言，我都會不自覺地感嘆：他太勤奮了！以下摘選幾條丁仕源在2015年11月期間的朋友圈留言：

11月1日凌晨4點48分，“別人瘋狂我也瘋狂”習慣挑戰不可能，永遠知道自己要什么，成為時代的主人只是遲早的事，只是別人在瘋狂玩耍，我卻在深夜里瘋狂工作，最近每天又恢復了只睡3小時的節奏了……

11月5日凌晨4點19分，“3小時的飛機+3小時的車程終于到達唐山”為明天的會議加油！

11月6日凌晨4點28分，“此刻凌晨4點又從唐山趕往北京”24小時的工作效率，繼續飛奔下一站廣州！

11月12日下午7點，“到達上海”48小時帶病無眠，今晚給自己一個空間聽點很有feel（感覺）的歌好好睡一覺！每天堅持在夢想奔跑的路上，很幸運！

11月21日凌晨1點48分，“深圳忙了一天的案子凌晨12點從深圳直接趕往澳門”

……

幾乎丁仕源的每一條微信朋友圈留言都與他的創業有關，他與時間是競爭關系，似乎時間于他而言永遠不夠，實現創業夢想、成為90后創業者代表是他的人生的一大目標。

在創業這條路上，創業者們都在與時間賽跑，不得不勤奮。為了成功，他們會勤奮得匪夷所思。

中央音樂學院高材生施凱文在大一時就開始了創業生涯。他的第二次創業是創辦音樂社交網站“酷Q”。為了控制成本，施凱文既當老板，又做后勤。裝燈泡、交電費，每天晚上員工離開后打掃衛生，這些事都由他一個人干。一個十足的藝術范兒，每天做雞毛蒜皮的事，施凱文在痛苦中掙扎。更郁悶的是，他不能罵員工。與音樂同行打交道，對方做得不好，完美主義者施凱文會罵人，對方往往佩服于施凱文的音樂專業水平不往心里去。但是，面對陌生的計算機領域，員工們不甘心施凱文的指責。一個從事程序設計的員工無法達到要求，施凱文忍不住罵對方“笨”，第二天收到手機短信，對方不干了。

是員工們的水平低，還是自己太苛刻？施凱文決定自學一周CSS代碼，了解計算機。一周后，他寫的代碼比員工們的還要好，罵人也理直氣壯了。自學了3個月的計算機知識HTML、javascript、asp和php，施凱文為了驗證能力，投簡歷參加應聘。第一次面試他就成功了，對方請他第二天上班，月薪6000元。施凱文不動聲色地說：有點少，8000元？對方答應試用期后月薪8000元。第二天，施凱文寫了封道歉信，委婉拒絕了。

我曾與朋友聊起從未學過編程的人在一周內學會編寫CSS代碼的可行性。朋友也是一位勤奮人，他說只要足夠勤奮和用功就沒有問題。為了讓我信服這一點，他說自己曾為了在好友的生日晚會上獻上一份獨特的生日禮物，閉門一個星期后，完整且自詡優美地用吉它彈了一首好友喜愛的歌曲。此前，我的朋友從未玩過吉它。

我發現在勤奮面前，創業者是平等的。

采訪的創業者中，既有出身家庭貧困的，也有含著金鑰匙來到這個世上的，但要在創業這條路上玩下去，“勤奮”必不可少。要說富家子弟不勤奮也能創業成功，我不信。

方向——少走彎路

北京格局生涯教育咨詢中心創始人趙正寶是我刊的作者。五六年前，他提出了“趨勢就業”概念。他常以百度為例，闡述“順行業趨勢擇業”的重要性。2000年之后的幾年，剛誕生的百度在大學生就業市場上談不上門庭若市，有時甚至無人問津。但是，中文搜索引擎行業在當時是一大發展趨勢，“不幸”進入百度的大學生，若干年后“有幸”地成為百萬、千萬，乃至億萬富翁。“不幸”與“有幸”間的變化，正是趙正寶要重點強調的——找準有潛力股的行業，如同登上了職業發展的“火箭”號順風車。

創業莫不如此，也得關心國家國際大事，找準創業方向，少走彎路。

趙正寶看準趨勢就業這一方向后，雖已過而立之年，毅然從大型國企辭職，投身創業者隊伍中。他入駐位于北京望京的創業園，立命于三四平方米大小的創業場地，幾年后，他的創業也是風聲水起。

兩次采訪王興，我都驚嘆于他的創業方向感。當臉譜尚是美國創業大軍中的新秀時，王興博士便回國創辦了校內網（人人網前身），那時，他在母校清華大學南門附近的華清嘉園啟動自己的首次創業之旅。要說第一次的創業方向純屬碰運氣，那么，校內網被千橡集團收購后，王興的第二三次創業飯否網和美團網就足已顯示他對于創業方向的獨特眼光。

要是創業方向能與自己的興趣結合，可謂創業的優美境界。

清華大學大三生、八度陽光創始人劉一鋒從小喜歡創造，他在高中時找到了自己的興趣——物理。高中最大的收獲是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們一起玩物理，高中物理讓他感受到科學的魅力。學校有完善的實驗室系統，上課的時間對于一群醉心物理的學生絕對不夠用，為了鉆研物理，劉一鋒整天泡在實驗室里。

當時，他所在的西安交通大學附中聯系了西安交大、西安理工大學的實驗室，為他們進行物理競賽的培訓。在培訓中，劉一鋒接觸到很多大學老師，趁機向他們請教太陽能方面的知識。混熟了，就借他們的實驗室進行實驗。當時，他們研發出一套家用太陽能系統，它能為家庭解決每天生活用的熱水和供電的需求，成本三四萬元。這個設計可不可行？他們不知道，實驗室里的設計和真正的使用還是有區別的，他們都是住校生，無法說服其他人安裝他們的太陽能系統，便用有機玻璃搭建了一個太陽能房子。那個暑假劉一鋒既是“設計師”，要考慮設計好的系統到底安在房子什么位置比較合適;還是“包工頭”，工人們對產品不熟悉得常常在現場指揮。他也憑借這樣的設計獲得了第一個國際大獎——“中美清潔能源技術競賽”一等獎第一名。

有一次，劉一鋒想去外地參加比賽，可是巨大的房子無法挪動，焦急萬分。有同學笑道：“太陽能房子都裝在屋頂上的，哪有人背著太陽能四處奔波。”這句話觸動了他，能不能做可以拿著走的太陽能產品呢？劉一鋒查閱了相關資料，當時有兩種太陽能電池，一種裝在房子上、電站中的晶硅板，雖成本低效率也不錯，但面板太厚，表面有玻璃外殼，根本無法搬動;另一種是非晶硅薄膜，薄膜電池雖能隨身攜帶但價格昂貴，是晶硅板的七八倍，效率也只有晶硅板的一半。他就想，為什么不開發隨身攜帶的晶硅板呢？從此，劉一鋒找到了創業方向，開始研制柔性晶硅板。

采訪劉一鋒時，他的創業之路似乎水到渠成，他并不是為了創業而創業，而是興趣使然。從興趣出發，留意生活中的小問題，通過創業解決問題，倒成了何樂而不為的事兒。

堅持——死灰能復燃

把創業者DNA擺成金字塔型，它的最底層是“勤奮”，中間層是“方向”，而塔尖就是“堅持”，誓做一只打不死的“小強”。

距離第一次采訪施凱文已經兩年了，我依然記得當時他講述自己面對第三次創業失敗時的情景——當施凱文把青春投入創業，剛要觸碰成功時，“啪”地一聲希望破滅，施凱文也重重地倒在地板上雙眼盯著天花板，一夜未動，他的第一反應是：不可相信。接下來的二十多天，施凱文時時刻刻幻想，有人打來電話，給一筆錢繼續做他的項目Saylikes。施凱文沒有接到這樣的電話，一夜間，他失去了Saylikes，一時間，他覺得成了徹底的loser。

Saylikes是施凱文的第三次創業項目，一個音樂社交網站。與前兩次失敗的創業經歷相比，Saylikes一帆風順——成功融資150萬元;域名朗朗上口;辦公室搬進了寫字樓，面積200多平方米寬敞明亮;招聘員工不再困難，只須向應聘者展示網站設計就起到震懾力。Saylikes一上線就吸引了眾多音樂愛好者，日流量30萬次。得益于Saylikes的創意，尚是大四生的施凱文被《時代周刊》亞洲版報道，他瞬間覺得自己很牛了。

這一切都預示著施凱文離創業成功不遠了。

但是，2010年年底，國家開展打擊侵犯知識產權和制售假冒偽劣商品專項行動，音頻和視頻版權問題被擺上臺面，這次清理革了多家音視頻網站的命，包括Sayilikes。接著，投資人撤走了還剩一半的資金。一夜間，施凱文經歷了過山車般的從成功就在眼前到徹底失敗的變化。在屢創屢敗的打擊下，要是施凱文聽從親朋“反對創業”的反對聲，也許就沒有接下來發生的鳳凰涅槃浴火重生的故事了。

Saylikes失敗后，施凱文呆在家里，起床、看書、看電影、聽音樂、睡覺，如此反復。他盡量不想Saylikes，無法逃避時，他邀朋友喝酒、訴苦。痛苦中，施凱文記起了曾經擁有的改變世界的雄心壯志，他接受不了自己是loser，更接受不了二十歲出頭就被宣告“死亡”。不到一個月，施凱文“死灰復燃”，每天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解決版權問題、找到盈利模式。有一天，施凱文在家聽音樂，突然想聽勁爆的電子音樂，但是音樂下載網站都無法滿足他的要求，聽起來很簡單的一個需求，卻沒人能做到，施凱文覺得太不可思議，他知道機會來了

施凱文的第四次創業、音樂搜索播放產品Jing.fm應運而生。八年四次創業，三次創業失敗，堅持之下，施凱文的第四次創業最終獲得了成功。這種堅持所要經受住的心理、經濟等各方面的壓力，是我這個非創業人士無法深刻體會與表達的。

第一次創業便大功告成，這樣的創業者我還沒有遇到。“一直都在創業”“創業好多次了”“創業、失敗、再創業、再失敗”……這些才是我在采訪中經常聽到的話，所以，每一次采訪或與創業者見面，他們對創業的那份堅持，都會令我敬佩不已。

從小在美國長大的張璐鷗仍舊走在創業的堅持之路上。2011年從杜克大學畢業后，本可以留在美國過著輕松生活的張璐鷗放棄了待遇不菲的offer，回到中國，投身藝術創新教育創業。談到在中國搞藝術創新教育創業，我個人覺得這不是在短期就能有成效的創業領域，大概張璐鷗也深知這一點，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為此，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計劃——在香港咨詢公司工作一年，鍛煉自己的管理、咨詢能力;組建啟行（營地教育）團隊，開發藝術創新教育課程;在北京大學附中開設藝術創新課程……張璐鷗說，設計中的每一個計劃，都是朝著他的藝術創新教育創業方向前進。

“你最終的創業目標是什么？”我好奇地問。

他希望通過藝術創新補充現有的教育內容，從中小學生抓起，真正讓藝術與教育融合，促進學生的發展。

“你不覺得這個目標太大嗎？”

他認為應該貢獻自己的力量。

我覺得正是這份堅持，這份對自己責任的定位，催生了一批又一批值得敬佩的創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