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大楊湖：王近山將軍68年前的杰作

“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殲滅敵人”， 這是毛澤東主席曾經在延安發布的嘉獎令中的原話，為此，延安“解放日報”還曾經發表社論宣揚表彰，毛主席在文章中指示各解放區戰場要學習這種模范戰例。那么這個戰例的前后過程又是怎樣產生的？且看下文：

敵我力量懸殊

1946年8月，隴海戰役勝利結束后，黨中央毛主席指示我晉冀魯豫野戰軍第二、三、六、七4個縱隊5萬余人，在隴海路北地區修整，補充兵員和彈藥，伺機再戰。此時，蔣介石趁我軍剛經歷大戰，亟待修整、補充之際，迅速調集14個整編師（軍）、32個旅（師），共計30萬兵力，從徐州、鄭州兩個方向對我實施鉗形夾擊，企圖消滅我軍，奪占魯西南解放區，打通平漢路。

在敵進攻計劃中，東路第5軍、整編11師（軍）、整編88師之敵由徐州向單縣、成武地區進攻；西路整編第3師、第41師、第47師、第55師、整編第68師一部及暫編第四縱隊3個團之敵，由鄭州、開封、商丘一線向東明、定陶、曹縣地區進攻，企圖合擊消滅我軍于上述地區。當時，敵武器裝備精良，后方糧草彈藥供應充足，和我兵力對比為6：1。

反觀我軍，剛經歷隴海大戰，部隊受傷病困擾，兵員不足，武器裝備更是明顯處于劣勢。蔣介石嫡系——素有“王牌”之稱的敵整編第3師，自以為戰斗經驗、武器裝備皆遠勝我軍，中將師長趙錫田更是飛揚跋扈、目中無人，狂妄地叫囂：“不用兩周時間，就可以拿下魯西南，把共軍主力全部消滅！”

王近山主動請纓

敵人氣焰囂張、咄咄逼人。時任晉冀魯豫野戰軍司令員劉伯承、政委鄧小平在菏澤野戰軍指揮部召開緊急作戰會議。會上，面對敵眾我寡的局面，劉伯承司令員說，“千鈞一發，岌岌可危。要是打輸了，就要背起小包袱返回太行山，重新打游擊”。在擬制作戰預案時，劉、鄧首長將最難“啃”的敵整編第3師作為首選殲滅對象，指出：西路之敵雖看起來強大，但各部間互有間隙，矛盾重重，作戰時相互間必然不會積極主動支援，整編第3師又是從中原戰區遠調而來，是疲憊之師，在陌生地域倉促作戰，戰斗力必將大打折扣，我軍集中優勢兵力重點攻擊，完全能夠把它“吃掉”，這樣就能斷敵西路大鉗，粉碎敵兩面夾擊的作戰企圖。

“任務艱巨，誰愿意擔任主攻？”面對首長的詢問，六縱司令員王近山主動請纓：“報告一號（劉伯承司令）、二號（鄧小平政委）首長，我和杜（義德）政委商量了，用我們六縱去拼！打得剩下一個旅，我當旅長，老杜當政委；剩下一個團，我當團長，老杜當政委；剩下一個連，我當連長，老杜當指導員。就是全縱隊拼光了，我們也對得起黨，對得起哺育我們的太行山父老鄉親。”接著，杜義德政委也站了起來向劉、鄧首長說道：“近山同志的誓言就是我的誓言，近山同志的軍令狀就是我們六縱全體指戰員的軍令狀，我們堅決完成任務，請首長放心。”聽完王近山、杜義德的發言，鄧小平政委激動地把手在空中一揮，“我支持你們六縱擔任主攻任務，去和敵整編第3師拼，你們有條件、有能力，我們相信你們能夠打好這一仗！”

緊接著，劉伯承司令員說，鄧政委決心已定，我同意你們去和敵人拼。劉伯承又把王近山、杜義德叫到作戰地圖前，在大、小楊湖、天爺廟一帶畫了個圈，指出此即殲滅敵整編第3師的預定作戰地域，并說：“消滅整3師這個強敵，你們要誘敵深入，節節阻擊，使之消耗疲憊，挫其銳氣，創造最終殲敵的有利戰機”。聽完劉、鄧首長的指示，王司令、杜政委心領神會，回到縱隊后，立即商議擬定作戰計劃：18旅在蘭封東北杜樓一帶，16旅在白毛集、紙坊地域，17旅在大張集地域，用部分兵力組織運動防御，邊戰邊撤，將敵引入預定作戰地點。

“燒鋪草”決一死戰

阻擊戰打響后，9天內我阻擊部隊與敵作戰，敵一路受阻喋血，只前進50余里，傷亡1500余人，整3師20旅兩名團長被擊斃。當我軍撤出白毛集，敵又誤以為我軍敗退，鼓吹我軍不堪一擊，整3師更加驕縱和忘乎所以，即開祝捷大會，決心迅速攻占菏澤地區。

李德生旅長指揮17旅50團堅守大張集，他要求部隊不惜一切代價，頑強拼搏，寸土不失，守住陣地，不準敵人超越大張集一步。9月3日，整3師以2 個團兵力在飛機和炮兵火力掩護下，對大張集猛攻數次，突入之敵遭50團反擊均被逐出。激戰終日，敵如撞到銅墻鐵壁上未能越雷池一步。天近黃昏，敵被迫龜縮到我預戰地域，50團勝利完成任務，全團只剩81人。敵進入大楊湖、小楊湖、天爺廟、大黃集一帶轉入倉促防御。與此同時，敵右鄰47師、左鄰41師分別被我友鄰部隊狙擊在桃源集和常路集、東明地區。至此，我軍將孤軍深入的整3師團團圍住，營造了圍殲的有利態勢。劉、鄧首長當即決定趁夜對整3師發起進攻，由六縱擔任主攻。

9月3日至4日，敵依托強大火力，利用大楊湖地區地形開闊的有利條件進行扼守，由于我軍通信聯絡不暢，各部隊間協同動作不密切，未能集中優勢兵力、火力于主攻方向，僅在外圍殲敵一部，戰斗一時陷入膠著狀態。此時，敵各路援兵火速向整3師靠攏，41師、47師分別進至東明集、白毛集地區，距我不足20公里，情況愈發危急。

5日拂曉，縱隊召集旅以上干部作戰會議。會上王近山司令員傳達劉、鄧首長作戰指示：“取得定陶戰役勝利必須要殲滅整3師。你們六縱要不惜一切代價殲滅敵59團，在整3師的胸膛上劈開一個口子，打開戰役突破口，為整個戰役勝利創造有利條件”。緊接著，王近山慷慨激昂地動員說，“我們六縱以往完成作戰任務都很好，此次主攻大楊湖，我已經代表全縱隊立下軍令狀。我們要用‘燒鋪草的精神（大別山地區的一種風俗，意思是決一死戰）去和敵人拼，奪取勝利”。王司令又提出要求，全縱隊要把所有的子彈、炮彈、手榴彈統統打到敵人身上，就是用刺刀捅、用牙齒也要啃掉59團，即使全縱隊拼光了也要為戰役勝利創造條件。

縱隊決定：18旅配屬17旅49團擔任主攻，由馬莊向大楊湖實施主要突擊，16旅由北面相繼進攻并準備機動，17旅在大張集集結待命，48團向大黃集，53團向周廟實施警戒并準備狙擊來援之敵。全縱隊82mm以上口徑火炮統一編成火力隊，由17旅賴光勛參謀長任隊長，配置大楊湖東側，占領發射陣地，集中火力，支援突擊部隊攻擊。endprint

開膛破肚的大血戰

深秋午夜，寒風瑟瑟，大楊湖地區一片肅穆。23時30分，我對敵發起猛攻。此關鍵時刻，劉伯承司令員和李達參謀長來到大張集六縱指揮所，劉司令員風趣地說：“我給你們看大行李來啦，你們放心地去打嘛。”首長的到來，全縱隊指揮員備受鼓舞，戰斗熱情空前高漲。縱隊首長下到旅指揮所，旅首長下到團，團長政委有的下到營，有的帶領突擊隊沖鋒陷陣。頓時，敵我火力交織，大楊湖成為一片火海，把天都打紅了，子彈呼嘯、炮彈紛飛，我縱隊官兵冒著槍林彈雨堅決向前沖殺。54團攻占村西南角兩處民院、52團攻擊村北數處民房，49團從村東南突破，三次攻擊，均遭到敵猛烈反撲，傷亡過大，僅抓住一個村邊，難以堅持，情況十分危急。

在此危急時刻，縱隊首長決定將第二梯隊投入戰斗，命令16旅46團、47團和17旅僅有80余人的50團從村東迅速投入戰斗，對敵實施攻擊，并命令17旅副旅長尤太忠跟隨預備隊進入村內統一指揮戰斗，他跟隨46團一起戰斗。46團進入村子后，逐墻逐屋逐溝與敵爭奪廝殺。雙方寸土必爭，戰況慘烈異常，有的戰士犧牲了還同敵人死死抱在一起，臨死嘴里還咬著敵人的耳朵，實現了生前的誓言。54團在遭敵內外夾擊的情況下，全體指戰員浴血奮戰，很多同志幾次負傷，堅持不下火線，繼續和敵人拼殺，激戰至后半夜，全團人員傷亡慘重，在團長盧彥山、政委李少青帶領下，他們將全團僅剩下的百余勤雜人員組織起來繼續戰斗，堅守陣地，寸土不讓。戰士們在炮火中反復沖殺，前赴后繼，有的班僅剩下一兩名戰士，就加入另外的班繼續戰斗，直至犧牲；有的連隊干部全部陣亡，共產黨員戰士就挺身而出，代理指揮繼續與敵英勇作戰……

6日清晨，負隅頑抗的大楊湖守敵，終于在我軍勇猛頑強和連續優勢兵力的打擊下，銳氣盡消，傷亡遞增，戰斗力大幅下降。很快，敵被我壓縮至村西兩個大院內，46團、47團勇猛攻擊，46團唐明春副政委帶領戰士爬在房頂上，向敵人喊話，讓他們投降，一會兒又向院子投手榴彈。敵人在政治攻勢和軍事打擊下，兩個大院也相繼被攻擊，生俘敵59團代理團長吳耀東以下300余人。戰斗至8時，我軍全殲大楊湖守敵，在整3師的“胸膛”上劈開了一個大缺口。同時，二縱隊在大黃集、七縱隊在周廟、小楊湖地區各殲敵一部，整3師防御陣腳頓時大亂，師長趙錫田率殘部倉皇向南逃竄。我六縱隊即命16旅乘勝追擊，協同二、三、七縱隊在大李砦將敵整3師殘部殲滅，師長趙錫田被三縱七旅活捉。整3師全軍覆沒，使敵大為震驚，各路之敵軍心渙散、斗志全無，紛紛奪路逃竄，我軍密切協同，乘勝追擊，7日又殲敵127旅和122旅。經5天奮戰拼殺，共殲敵4個旅約1.7萬余人。至此，定陶戰役勝利結束。

二野六縱威名遠播

獲知定陶戰役勝利的消息，黨中央毛主席致電劉伯承、鄧小平：“6日23時電悉，甚慰，慶祝你們殲滅第3師的大勝利，望傳令嘉獎全軍。”延安《解放日報》9月12日發表《蔣軍必敗》的社論中稱：定陶戰役是繼中原我軍突圍勝利與蘇中大捷之后的又一次大勝利。這三個勝利對于整個解放區南方戰線，起到了扭轉戰局的重要作用。

血戰大楊湖是定陶戰役最關鍵、最困難、戰斗最慘烈的一次戰斗，它不僅為全殲敵整3師打開了突破口，最重要的是為定陶戰役的勝利奠定了勝利基礎。粉碎了蔣介石對解放區進攻的企圖。劉、鄧首長在表揚部隊的通報中說，對六縱全體指戰員始終如一的高度積極性、頑強性和勇猛的戰斗作風表示敬意，稱六縱在王近山、杜義德、韋杰、鮑先志等同志的領導下，不怕犧牲、英勇頑強，圓滿地完成每個戰斗任務，決定對六縱進行通令表彰。

這支英雄的部隊從此威名遠揚。二野六縱成立于1945年11月5日，為南京軍區十二集團軍前身。戰爭年代，在黨中央毛主席和晉冀魯豫中央局劉、鄧首長的教育培養、關懷指揮下，始終堅持聽黨指揮，堅決執行古田會議精神，落實“黨指揮槍”原則。部隊南征北戰、東打西殺，征戰三萬余里，威震敵膽，聞名軍內外，參加戰役、戰斗百余次，以英勇頑強、善打惡仗、硬仗、勝仗著稱，多次受到黨中央毛主席和野戰軍黨委首長的表揚、嘉獎，著稱“二野勁旅”。新的歷史形勢下，該部隊緊緊團結在黨的旗幟下，聽黨話、跟黨走，努力提升軍政素質，推進“三化”建設，做好打贏準備，在新的征程上續寫輝煌！

（本文作者許克杰，參戰時任六縱16旅偵察參謀，后任12軍副軍長，十二集團軍顧問，現離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