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潮

符嘉凌

夏日的暴雨注定要在這個小鎮(zhèn)持續(xù)很久。大雨中的海水憋足了勁，熱烈地翻涌向前，拍打著這個小小的漁鎮(zhèn)。

魯魯睡在濕熱的床板上，任由嘈雜的雨聲混入耳膜的間隙。一只夾著潮濕煙草氣味的銅制煙斗“啪”地戳到魯魯?shù)母觳采稀ｋS之，一個蒼老的聲音急切地催促道：“快起來！是時候啦！”

魯魯睡眼惺忪，從床上爬下，緊跟著聲音走出了房門。他的眼前是一張曬得黝黑、爬滿褶皺和傷痕的蒼老的漁民的面孔。

“爺爺！”魯魯喊道。爺爺把一件蠟黃的雨衣蓋在魯魯身上，拍拍魯魯?shù)那邦~，“快，去船塢！叫上人……”

在這小小的漁鎮(zhèn)上，魯魯和爺爺相依為命，經(jīng)營著碼頭邊一個小小的家。在魯魯眼里，爺爺是個了不起的水手。爺爺曾告訴過魯魯，魯魯?shù)母赣H也是位了不起的水手。他每每說到這里，就會停頓下來，輕嘆一聲，再也說不出話。每年這時，但凡返潮時出事故的航船就會被大浪沖向漁鎮(zhèn)，而爺爺就吆喝起強健的水手，想方設(shè)法地讓船擱淺在岸邊。等到風(fēng)浪平息，水手們便蜂擁而上，把漂來的船只從里到外翻個遍，搬走未損壞的貨物，但爺爺卻從不顯出對于財寶的興趣。

此刻魯魯?shù)男娘w離了墨色的海洋，直奔向風(fēng)雨飄搖的碼頭的船塢。“到……到時候了！快！快……快！”沒等魯魯說完，水手們就像傾巢的猛獸沖出了船塢。

魯魯只有八歲，他不能去那海浪奔涌的岸邊。于是，魯魯像往年一樣折到碼頭邊的高地去。在那里，他可以瞧見“返潮”的全景。岸邊的水手們早已排成隊列，至于怎樣的時機是最好的，怎樣的角度最合適，全部要靠爺爺指揮。“排開！”爺爺拉直臂膀做起了夸張的手勢。

現(xiàn)在，返潮的船已經(jīng)完全暴露在小鎮(zhèn)的前方了。岸上的燈火下，兩個光著上身的健壯男子踩著波浪，大步跑進海水中。這時，浪頭打了過來。一波墨灰的海水推向船的龍骨。在水聲的轟鳴里船忽然離近了岸。

那兩個人正爬上船去，趁著下一波浪頭未能打來，快速給船系上粗長的繩索。霎時，海面的浪變了向。疾風(fēng)要來了！

“綁住！快！快！拉！拉！拉！”爺爺用力搖動右手，煙袋也隨之晃動。只見那岸邊的幾十個水手一齊抓住繩索，眺望臺上還時不時傳來爺爺聲嘶力竭的吼聲。

風(fēng)向變了！浪頭翻了三倍高，“嘩啦”一聲拍在船的側(cè)體上。除了浪聲，魯魯分明聽見了一聲極不協(xié)調(diào)的“咔嚓”聲。船上有什么斷裂了！魯魯仔細(xì)看著船體，的確，整個船忽地向海里傾斜過去。

四下皆黑。暴雨驟下。

“用力拉——”

“拉——”

歸雁生摘自《兒童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