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潔


2015年9月3日,3歲男童遺體被沖上土耳其海岸的照片讓人們心碎。照片中的男孩兒身穿紅色T恤和短褲,面部朝下趴在沙灘上,這僅僅是大批的來自中東和非洲難民蜂擁來到歐洲尋求避難的一個縮影。
2015年12月9日外媒報道,美國《時代》選出德國總理默克爾為2015年度風云人物。當選理由之一是她對敘利亞難民的處理讓她成為“歐洲的良心”。
2015年12月14日路透社消息,德國總理默克爾周日稱,想要“大幅減少”進入德國的難民數量;這暗示默克爾在黨代會前夕就黨內對其開放性難民政策的批評采取了妥協。
被稱為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歐洲歷史上最大的一次難民危機仍在持續中。
出埃及記
歷史上最早的難民是古埃及時期的猶太人。
猶太人古代稱為希伯來人,最早生活在阿拉伯半島,四千多年前的兩河流域文明,古埃及文明鼎盛時期就有他們的身影。公元前1800年左右,猶太人由于信仰沖突,受到了古埃及法老的迫害,淪為難民,離開了他們生活了400年的埃及。經過了四十年的艱辛跋涉,到達了古迦南地,建立了屬于自己的強大的王國,并誕生了《摩西十誡》等經典著作,開創了猶太人歷史上最輝煌的篇章。公元前6世紀新巴比倫王國消滅了猶太人的國家。尤其在古羅馬統治時期,羅馬人把猶太人全部趕出圣城耶路撒冷,猶太人再次作為難民開始向全歐洲遷徙。猶太人的遷徙給當時處于落后的農牧社會的歐洲,帶來了制造業、服務業、金融業的發展。在某種層面上,推動了歐洲商業的發展和經濟的繁榮。
登陸北美洲
英國人早在15世紀末就開始在北美探險。大約是16世紀初,哥倫布發現了北美新大陸。此后,大批因經濟及宗教等原因的難民遷徙到美洲大陸。1620年到達新英格蘭的“五月花”號帶來的是一批分離派清教徒,船上的簽署公約的41人被稱作“始祖移民”。
19世紀上半葉開始,在整個歐洲,由于工業革命使傳統經濟解體,生產力的提升使得大量勞動力失去就業機會。歐洲革命運動興起,社會動蕩,歐洲人向往美國。美國的工業極大發展,需要大量勞動力。這期間主要是由貧困的拓荒者、流放的囚徒、在國內無法得到認可的清教徒、渴望有所發展的資產階級新貴族等組成的難民來到了美國。
1815年至1860年,前往美國的約有500萬人,其中愛爾蘭人約200萬,德國人大約170萬,另外還有大約75萬人來自英格蘭、蘇格蘭、北愛爾蘭、威爾士,還有少數來自瑞典、挪威、瑞士和荷蘭,組成了美國的雛形。到19世紀末,美國已經成工業強國,1884年工業生產的凈產值第一次超過了農業產值,1919年工業生產比重已經占65%,來自歐洲的熟練技術工人、先進科學技術和管理等對此階段的美國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的發展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
納粹德國的反猶
在歐洲,對猶太人的排斥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少,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里就把猶太富商夏洛克塑造成類似于殘暴、貪婪、嗜血成性的惡魔形象。
19 世紀以來,隨著資本主義經濟的迅速發展,猶太商人成了資本主義的代表,這在一定程度上,更加刺激了猶太人與歐洲其他民族的矛盾。19世紀末期,由于東歐的猶太人遭受迫害加劇,成千上萬的猶太人開始逃離此地,大多數投奔美國、加拿大和西歐。此階段共有大約兩百萬猶太人到達美國。
納粹早期,猶太人幾乎壟斷了歐洲的新聞、醫療、金融、法律和教育,這使當時支持納粹黨的壟斷資產階級對猶太商人非常痛恨,千方百計想取而代之。
“二戰”時期,對猶太人的迫害達到頂峰,發生了滅絕約600萬猶太人的大屠殺,幾乎徹底摧毀猶太人在歐洲2000年的文化歷史沉淀。1933年至1945年有20多萬歐洲猶太難民到美國,其中許多是各行業精英,此次難民尤其以科學家著稱,除了大眾最熟知的愛因斯坦,還有火箭總設計師馮·布勞恩、經濟學大師費里德里希 ·李斯特,維爾納·海森堡、費米、哈恩等眾多核物理學家。美國,正是由于大批猶太科學家的幫助,使得美國戰后科技實力迅速飆升,超過歐洲國家尤其是德國,成為世界科技的中心。
美國猶太人對美國社會的貢獻,遠遠超過了其他民族對美國貢獻的平均數,美國猶太人占美國總人口不到3%,但其貢獻遠遠大于這個數字。特別是在科學、教育、經濟、政法等領域 , 有的甚至成了猶太人從業的傳統領域 。 在法界,20世紀70年代,猶太人律師占比達20%,司法部門的猶太從業者占比達33%。在獲得諾貝爾獎金的美國科學家當中,猶太人占了近30%,美國東部名牌大學的教員中33%是猶太人 , 醫生當中有10%是猶太人 , 宇航局的技術人員和科學家中 , 曾經有過高達60%的猶太人。美國電影制片業是猶太人開創的 , 第一部有聲故事片是華納公司拍攝的 , 華納兄弟全是猶太人 , 另外十大制片公司的奠基人也全是猶太人,大導演斯皮爾伯格也是猶太人。互聯網行業里,猶太人也有一席之地,FACEBOOK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也是猶太人。
冷戰時期的難民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東西方形成了冷戰格局。
在這種冷戰思維主導下, 從1949年到1961年,大約有310萬德國人,從民主德國來到了聯邦德國。1978年12月3日,第一批越南“船民”乘坐“海虹”號油輪漂洋過海,歷盡千辛萬苦到達德國漢諾威。無論是合法的還是非法的難民,都毫無例外在西歐國家受到了熱烈歡迎。在經濟層面上,逃亡而來的勞動力是西歐國家重建家園的重要資源,對于戰后經濟恢復和社會重建具有重要意義。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后,出于國家經濟和社會重建的需求,西歐主要國家如英國、法國、德國等面對戰爭導致的勞動力缺乏的局面。以聯邦德國為例,1961 年與土耳其,1964年與葡萄牙, 1968 年與南斯拉夫, 1963年、1966 年兩次與摩洛哥, 1965年與突尼斯簽署引進勞工的協議。據德國移民與難民局不完全統計 , 大約有1500 萬外國勞工來到了聯邦德國 , 聯邦德國由此進入了“客籍工人的時代”。

包含難民在內的“客籍工人”的居留有一定的時間限制,需要在服務期滿后回國。這種“客籍工人”的流動性,一方面,在防止外國勞工的長期滯留、降低在聯邦德國的外國人的數量方面發揮了一定的積極作用;但另一方面,客籍工人的流動性也不利于工作技能的積累和勞動生產率的提高。于是,聯邦德國政府力圖使那些具有相當工作技能的外籍勞工留在德國。同時,外籍勞工也在努力謀求在德國獲得長期居留許可。于是,當時聯邦德國政府對客籍工人提出,那些不想與自己出生國的家庭分開的外國勞動力,只能二者選擇其一:要么返回自己的家鄉,要么全家遷到德國來。最終有300多萬人留了下來,并隨后通過家庭團聚政策舉家遷到德國。
“二戰”后的歐洲當時正處于戰后百廢待興、經濟騰飛的階段,急需勞動力,那些客籍勞工和難民都很快被歐洲的勞動力市場吸收,有力地推動了整個歐洲的復興。然而隨著歐洲經濟增速放緩,難民人數不斷增高,引出無數問題。以德國為例,自20世紀80年代開始,德國社會對于當年過于寬松的庇護政策逐漸產生了不滿情緒,政界也逐漸引入削減補貼、集中住宿等管理方式,希望能夠對難民潮起到一定的阻嚇效果。隨著冷戰結束、德國統一,德國社會對于外來難民的不滿達到了高峰。1992年是德國歷史上并不光彩的一年:在德國申請庇護的人數在這一年達到了創紀錄的438191人,而留存在全世界記憶中的,卻是前民主德國城市羅斯托克的居民為暴徒在圍攻難民住所多日之后公然縱火而高聲叫好,使索林根等地已經在德國生活了多年的土耳其裔居民死于非命。
歐洲難民潮
此次敘利亞難民問題,其實從2011年已經開始,但是2015年9月3日一張小男孩兒的海灘的照片,才真正地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
9月5日德國總理默克爾率先表態,讓滯留在匈牙利的多數敘利亞難民前往德國尋求避難。2015年全年,德國預計將接收大約80萬份避難申請。9月5日,德國和奧地利正式決定開放邊境,接收滯留在匈牙利邊境的數千名難民。當天,第一班滿載著難民的列車到達慕尼黑火車站,聚集在車站的德國民眾手持救濟物資、氣球和糖果,獻上了他們的熱烈歡迎。據《紐約時報》報道,從9月5日晚一直到9月6日,數萬名聚集在慕尼黑的難民在德國政府的安排下,源源不斷地被送往德國的各個城市,其中多特蒙德被分配到了1500人,布倫瑞克650人,薩爾費爾德470人。僅僅在難民們到達德國國境的兩天內,已經有近兩萬名難民在社會各方的迅速安排下開始新生活。當地時間9月7日凌晨,德國政府初步達成解決難民危機的方案:緊急調撥約60億歐元資金以供使用,其中30億歐元將撥付給接收難民聯邦州和市鎮;德國一方面做出阻止難民的進一步涌入的措施,一方面加大了對敘利亞戰爭難民融入德國社會的支持力度。會議做出決議,提高難民資格審核效率,將把阿爾巴尼亞、黑山和科索沃等國家和地區列入“穩定地區”名單,對來自這些地區的難民的審核門檻將顯著提高;對難民的大部分現金補貼將被實物補貼取代,社會保障也將大幅縮水;對于未通過審核的難民,強制遣返的期限將由6個月縮短至3個月以內。德國聯邦警察未來3年將擴招3000人,以應對不斷增多的避難申請。
10月11月期間,難民數量高達每周1萬人,日益增多的難民數量讓德國著手采取多項措施收緊難民政策。在歐洲其他國家,反難民的情緒也在抬頭。有的國家政要放言歐洲應“砸錢”堵住難民,有的國家政府登廣告勸難民別來。難民引起的社會問題日益增多,有關難民在歐洲強奸、殺人的消息在網絡上廣泛流傳。
這次涌向歐州的難民和1975年美國接收的首批越南難民有著驚人的相似,他們中的很多人是可以使用流利的英語、受過高等教育、擁有一門技術的當地中產階級,能夠有力地補充近些年來由于人口老齡化而造成的歐洲勞動力不足的狀況。按德國官方統計,目前德國國內存在57.4萬個職位空缺,很多企業內部空缺的職位卻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難民潮可以給德國提供很多具有高素質的人才:比如工程師、學者、專業技術人員等。而且,德國不僅僅需要工程師,也需要諸如醫療護理人員這樣的非高學歷勞動力,這些領域的工作非常適合難民。這些高素質的難民的到來一方面可以提高本國生產力,另外也降低了本國企業的人力成本,同時壓制了本國居民的人力成本預期。在整個經濟環境不佳的情況下,北歐聯合銀行歐洲首席經濟師桑特就表示:“2015—2016年度,德國GDP有望實現0.25%的增長。”他的理由是德國政府增加了在安置難民方面的開銷。“每年安置照管一名難民大約需要12000歐元的開銷,”桑特說,“這將總共增加54億歐元的財政開支,約占2015年財政預算的0.2%。”這相當于一項小的刺激經濟政策。當然,難民問題對歐洲是一把雙刃劍,宗教問題、高出生率問題、犯罪問題都將接踵而至。
悲劇引發了同情,如何良性地安置這些難民,如何處理難民與本土國民的利益沖突,幫助其快速融入歐洲社會,是當前需要著手解決的現實問題;而如何去除難民產生的根源,使悲劇不再產生,才是人們長期面臨的根本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