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徐異體”分析研究——徐熙黃筌花鳥畫分析與比較

梁衛民　（渭南師范學院莫斯科藝術學院美術學部　71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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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徐異體”分析研究——徐熙黃筌花鳥畫分析與比較

梁衛民（渭南師范學院莫斯科藝術學院美術學部714000）

摘要：我國五代時期，繪畫有了很大的發展，花鳥畫有了很大程度上的發展和創新，西蜀和南唐兩地富庶安定，藝術氛圍活躍，并且繪畫成就尤為顯著，形成了風格各異的繪畫特點，其中徐熙和黃筌成就突出，繪畫特點鮮明，形成“黃徐異體”。在花鳥畫方面他們的成就是矚目的，對于他們的研究也是歷代畫家、理論家探討的話題。本文從二者繪畫的構圖、選材、用色及造型等方面著手，進行比較研究其風格特點，并將從歷史的角度，對產生“黃徐異體”的時代背景、具體的繪畫風格特點和它對后世的影響進行分析。

關鍵詞：黃徐異體；工筆花鳥；藝術風格

本文系2014年渭南師范學院校級特色學科建設項目階段性成果，項目名稱《西部人文風情繪畫研究與創作》，項目編號：14TSXK11

花鳥畫在五代時期日臻成熟，并有很大的發展。當時安定富饒的西蜀和南唐，藝術氛圍活躍，在花鳥畫方面首推黃筌與徐熙，他們在花鳥畫方面取得很高的成就，因不同的生活環境、人生閱歷等方面創造出了兩種不同的繪畫風格，對花鳥畫體系的形成起到一定的作用，他們矚目的成就在于他們的藝術成就對后世的影響。鑒于他們不同的繪畫風格，后人對他們評價為“黃家富貴，徐熙野逸”。他們也成為歷代繪畫理論家、畫家討論和追逐的話題。

一、時代背景及生活背景的差異

1.黃筌的時代背景與生活背景

黃筌，字要叔，四川成都人。歷仕前、后蜀和宋初，官至檢校戶部尚兼御史大夫。13歲開始學習畫畫，當時就表現出很高的繪畫天賦。17歲進入前蜀畫院任待詔，他一邊向師傅學習，另一邊又吸取諸家的長處，花卉學習滕昌佑，山水松石學習李升，鶴的繪畫技巧學習薛稷，人物龍水學習孫位等，各取所長，形成自己的技法。因此黃筌的繪畫風格迥異，得到了當時統治階級的厚愛。黃筌直到晚年都沒有離開宮廷，后蜀設立了畫院就授他為“翰林待詔”，賜佩“紫金魚袋”，由他主持畫院的工作。后至孟蜀加到內供奉朝儀大夫，檢校少府少監，上柱國，如京副使等職位，在畫家的官職里面算是最高級別的。他一生都在宮中，為皇帝鞍前馬后，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是統治者的御用畫家。黃荃少年進入宮中，長期生活在皇宮，他所見到的都是御花園中的珍禽、奇花異草和怪石，還有貴族奢侈豪華的生活，加上作品必須按照統治者的要求創作，從而導致他的畫風比較細膩，這種畫法為他富貴的風格創造了良好的基礎。

2.徐熙的時代背景與生活背景

徐熙，五代南唐鐘陵人（今江西進賢西北），出生于江南名族，先人歷代做官，他雖然沒有做官，但卻以高雅自許，自稱“江南布衣”。其祖父徐溫是南唐開國皇帝李昪的義父，李昪于徐溫死后篡奪了楊吳政權自立南唐，徐李兩家就形成了一種復雜的關系，所以徐氏家族就很受南唐君主的厚愛。但徐氏家族有一些人對南唐統治者的制度很是不滿，對南唐統治者采取不合作的態度。徐熙青少年處在戰亂時期，戰爭的殘酷給他心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影響，在他以后的生活經歷中，對人生的考慮難免會以此為感情基礎。徐熙出身江南名族，應該有很高的修養，與閱歷、經歷相互碰撞，很容易形成野逸的思想。作為有著優越生活的徐熙，卻沒有像一般人那樣渴望走上仕途，而是以一介布衣的身份遠離朝廷的政治紛爭，遨游于江南的山山水水之間，寄情于大自然的閑花野草，獲得心靈上的安寧，這也為他花鳥畫野逸的畫風格奠定了思想基礎。

二、繪畫的風格特點的異同

1.黃荃花鳥畫的風格特點

（1）色彩的運用

黃荃的許多作品確實是以“濃艷”或者“金碧輝煌”來表現效果的。《格古要論》中說黃荃的《榴花百合》“皆無筆墨，惟用五彩布成”。趙希鵠在《洞天清祿集》中說黃荃用色“真似粉堆而不作圈線”，說的大概就是一種不染墨線，而是直接用礦物色進行罩染或者立粉的作風，因用的粉是較厚的礦物色，所以通常會顯得比較“濃艷”。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說，黃荃畫花“殆不見墨跡，但以輕色染成”，同樣的是幾乎不染墨骨，勾完線后就輕淡的給物體層層的渲染，因沒有墨的成份，所以看上去就比較鮮明，并不是“濃艷”。

黃荃在技法上面采用的是，先勾出線條，然后再用色一層一層的渲染上去，用筆華貴而且精細。一般都是先用很細的筆勾出大的輪廓，然后再用筆去上色，上色的時候也很小心，很注重外輪廓線。染色的時候層層的渲染，使畫面很有層次，顏色飽滿，花鳥栩栩如生，精細逼真，表現出他的作品顏色艷麗而不火，富貴而不平庸，這就是他在繪畫中使用最多的技法，也是后來人模仿最多的。《宣和畫譜》中所列黃荃作品有三件：《水墨湖灘風竹圖》《墨竹圖》《寒龜曝背圖》，其中《寒龜曝背圖》畫的是“水墨枯樹之下一只龜，蹣跚要位而行”。根據剛才的分析可以看出，黃荃的繪畫并不全是重色，他也有水墨和淡彩的運用。

（2）題材的選取

在題材的選擇上，黃荃追求名貴的富有象征寓意的珍禽、花木，很少選用普通的花草，就是有些采用了普通的花草畫入畫面，黃荃也要畫出很高貴的樣子。宋人郭若虛認為畫家的志趣和生活環境決定了他的作品題材，黃荃長期生活在皇宮中之中，接觸的環境和事物都是最好的，搜集的題材就都是一些高貴富麗的事物，他畫的較多的是御花園中的珍禽瑞鳥、奇花怪石、純白雉兔、孔雀、龜鶴之類的珍品，表現出富貴的姿態，體現了宮廷的審美情趣。

（3）典雅的造型

黃荃不但欣賞、崇尚繪畫中的骨力豐滿，而且在花鳥的姿態塑造上表現高貴、典雅的氣質。從黃荃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畫的鳥都很豐滿，外形很是健碩。他的《寫生珍禽圖》中的麻雀、蚱蜢、蜜蜂、蜜蜂等昆蟲，外形都很豐滿，個頭都很大，和我們現實生活中見到的有很大的區別，從這些昆蟲中可以看出，黃荃繪畫表現的不是現實的事物，都是超出生活的事物，造型都是高貴典雅的。

（4）飽滿的構圖

黃荃在繪畫結構上，注重畫面工整、嚴謹飽滿，雍容華貴，他在構圖上面追求圓滿完整。在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很嚴謹，畫面都很工整，沒有隨意的排放，而且表現的都很合適宜，注重構圖的完整。

2.徐熙花鳥畫的風格特點

（1）色彩的運用

徐熙在畫中到底是怎樣用色的呢？很多學者對他做出了不同的評價，徐邦達先生在香港《藝與美》期刊上發表了《徐熙落墨花畫法試探》中說：“……由于蘇東坡的兩句詩，按蘇氏題徐熙‘杏花’詩云：‘卻因梅雨丹青暗，洗出徐熙落墨花。’詩人在這首詩中所說的‘落墨花’三字應該還不是一個專稱，不過說徐熙的這幅花卉畫，落墨粗重些色彩暗淡了，此畫似乎是經過了梅雨的沖洗，褪去了色彩，畫中花卉的墨骨顯現了出來，成為一幅以墨骨為主的花卉畫。”蘇東坡說：“洗出徐熙落墨畫”，徐邦達說：“徐熙的這幅花卉畫……是經過了梅雨的沖洗”，變成了“沖洗”；謝稚柳先生《再論徐熙落墨——答徐邦達先生〈徐熙落墨花畫法試探〉》，對“洗出徐熙落墨花”的解釋也引用了，但沒有反駁。《圖畫見聞志》卷四《紀藝下?花鳥門》“徐熙”條記“徐鉉云：‘落墨為格，雜彩副之’，跡與色不相隱映也”。徐熙的畫面以墨色為主，用筆墨畫出物體的外形，然后用色略加粉飾。“落墨為格”，即完全用墨寫出花鳥的輪廓，“雜色副之”即繪畫不注重用色，一般都是用很淡的色潤過，所以才稱之為“副色”，顏色并不掩蓋墨線，故稱之為“跡與色不相隱映也”。徐熙的這種畫法，先用淡墨畫出物體的大致外形，稱為“落墨”，再用白粉復染，顯得很厚重，但不是完全覆蓋，因此，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說：“徐熙以墨筆畫之，殊草草，略施丹粉而已，神氣迥出，別有生動之意。”可以看出他是用筆一點一點抹出來的，上面再用淡粉點染，沒有用很濃郁的顏色，也就是說，以純墨的明度來表現事物，整幅畫全部呈現出墨彩的氣象。

徐熙技法的主要特點是相對于黃荃的“天水分色”而言的，徐熙表現的就是“天水通色”，對于“天水通色”的正確理解是從減弱固有色開始的，如減弱冷暖色的對比、顏色質感的對比等等，而且要達到固有色之間差別不大的地步，這樣的話就是淡彩的范疇。如果進一步談論淡化色彩觀念，甚至就不考慮紅與綠、青與橙那樣的色彩對比的因素，而要追求“秋水共長天一色”這樣的詩意效果，直接用墨來表現一切的事物，整個畫面以墨色為主，是以“天水通色”。這樣也可以說“天水通色”是淡彩畫思維的范疇。

（2）題材的選擇

“徐熙野逸”，這個“野逸”是與“富貴”相比較而言的，徐熙的花鳥畫之所以能傳達出野逸之趣，是與其對繪畫題材的選擇息息相關的，花鳥畫自形成以來，人們喜于描繪具有吸引力的題材，而忽視了身邊那些土生土長的動植物，雖然天天接觸但卻熟視無睹。這些平凡的題材沒有富貴吉祥的寓意，也沒有值得人們喜歡的出發點，如，梅、蘭、竹、菊等等，起初誰會把它們與生命、品格相聯系，而且還能表現人們高風亮節、高潔幽隱的君子之風，當然，畫的多了人們也就追究里面的含義，也會產生一種信念、力量。或許因為一種與生命息息相通的感情，使一些文人羨慕那些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古松，貧瘠土地上的繁茂竹子，冰天雪地中依然獨放的梅花，拿它們來陶冶自己的情操和心志。如果說，松竹梅是因為帶有特定的意義而被人們欣賞的話，那么沒有特定意義的花鳥就是野逸的題材。徐熙的花鳥題材就將人們平常熟悉的野蔬瓜果，汀花野竹等平常人們熟視無睹的事物帶入畫面，這說明徐熙將感情寄托于與世無爭的平常花鳥上，更說明他善于發現生活中的美好事物。

（3）生動的造型

徐熙的造型風格和特點是：相對減弱固有色以水墨為主，不注重嚴謹的結構；重視自己內心的想法，而不重視古法用筆的線條，常以修長的外形造型方法和神情來表現。徐熙的《雪竹圖》中描繪的是雪后竹林的情景，其采用了枯、濕、濃、淡的畫法畫出竹，使畫面層次豐富，畫面只有一種墨色，整幅畫工整細致，手法多變，雪中竹叢真實生動。

（4）開放式構圖

徐熙的作品如《花卉蟲草圖》《雪竹圖》等，構圖一般都給人三點印象，①畫枝干的形式常以開放向外式。地上生長的花花草草，常常順其自然形態表現出那種放射狀的發散姿態，有的時候即使表現的是拔地而生長的樹木、竹林，也是采用外弧擴張式來表現。開放式出枝是徐熙野逸的一大特點。②徐熙構圖時常表現地面上的事物，如草地、河流、山石等一些地面的物體。③徐熙作品氣勢大畫幅大（《雪竹圖》縱151.1厘米，橫99.2厘米）。

三、后世影響與不同流派的形成

1．黃荃畫派對后世的影響

黃荃繪畫一流派在中國花鳥畫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他影響著我國花鳥畫發展的幾千年歷史。受黃荃畫派影響最直接的應該是元朝，黃荃畫派在元朝初期還是很盛行的，因為，黃荃畫派具有大眾性深入人心，嚴謹的繪畫態度為人們欣賞，畫面的工整高雅為人們所喜歡。但是，后來由于元朝是落后的游牧民族建立起來的王朝，有著狹隘的民族意識，施行民族歧視政策，使得文人隱逸成為一種社會普遍的現象，文人便專心水墨的精神境界，畫面成為他們得以精神撫慰的棲息地。墨畫墨禽在元代出現了新局面，黃筌畫派的傳統風尚得到了弘揚，讓黃筌畫派的繪畫風格得以很好的傳承。明朝初期也是崇尚黃荃畫派恢宏大氣濃艷富麗的花鳥畫，畫院成為當時的畫繪畫中心。明朝花鳥畫繼承了元代弘揚墨畫與黃荃畫派的精神，以濃麗的顏色表現出來，并占據了主導地位。清朝在繪畫表現出了自己獨特的繪畫風格，寫意花鳥畫的出現，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黃荃畫派的繼承方向。黃荃畫派還影響著工藝美術的發展，經過長時期的認識和理解，使黃荃畫派的工筆花鳥畫公式化、概念化。新中國成立以后，社會穩定經濟繁榮，前輩畫家們通過創作和教育上的努力，深入研究黃荃畫派的傳統技法，真正的體悟到了黃荃畫派的真諦，使花鳥畫得到了重新的振興，現在逐步發展成為院畫體系。

2.徐熙畫派對后世的影響

徐熙繪畫一流派對后世的影響是很深遠的，主要表現在對花鳥畫的創新精神的理解和對繪畫的技法的革新。

徐熙選擇的題材偏向于平凡的動植物，作為歷史上開始野逸題材的第一個人，走的是前無古人之路，這種創造精神使徐熙畫風永存畫史，為后人一直模仿傳承。他的作品工整的面貌漸漸的不太被人們關注，隨著時間的延續，徐熙的這種風格在文人畫派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在花鳥畫中，徐熙的水墨和淡彩最適合文人畫派，所以徐熙畫派在宋代以后，基本都是在文人思想下發展的，在徐熙的創新和水墨思想的雙重作用下逐漸演變為寫意花鳥。特別是在明朝中期以后，寫意花鳥發展更加的迅速，到了清末，徐熙畫派的繪畫美學發展到了新的境界。徐熙畫派在長期的發展中，形成了自己的繪畫特點，在繪畫歷史上占據了重要的地位，對后世的影響是全方面的、空前的、巨大的、深遠的。這個畫派在社會上生根發芽，一定會更好的發展下去，對我們在寫意花鳥上提供了技法的理論基礎，他將會更好地傳承下去，使我們現代的寫意花鳥畫更上一個新的境界。

在對他們的比較中，黃荃繪畫是以工筆寫生為基礎，注重色彩的運用，用“勾勒填彩”，重彩沒骨的染色技法表現花鳥的，引領了院體繪畫一流派；徐熙畫派以粗筆寫意，不注重色彩的運用，構圖常以開放向外，以大寫意，小寫意繪畫，創造了兼工帶寫的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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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衛民，陜西省渭南師范學院莫斯科藝術學院副教授，從事美術學教學與研究工作。

作者簡介：